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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微目光一肅，又道：「你既知『玄真』二字，為何仍違逆教規，不遵師長吩咐，竟敢擅自將吳重放脫？」

卻聽李素微又道：「何輕生，你今日承認也好，不認也罷，總歸是難逃一死。」

晏格哈哈大笑，聲震殿內，又道：「趙長希，我勸你學學這小娃娃，省得自討苦吃！」

李素微淡淡一笑，道：「數月前在舂雪鎮上，我便聽燕山長說，吳重早年還曾收過兩個弟子，後來一個潛藏在停雲書院之中，一個蟄伏於我玄真教，一直身份不顯……何輕生，你便是吳重的弟子之一吧。」

聽到這裏，楊仞心中才漸漸篤定：「原來先前何輕生口稱吳重是自行前來拜會李素微，卻是謊話；那時我與秋姑娘剛到道觀，何輕生便突兀提起觀中另有個客人，多半是在試探我們是否是來救吳重的，後來他說漏了嘴，道出那客人姓『吳』，恐怕也是故意為之。」

楊仞與他對視一瞬，莫名感到一道厚重如山嶽般的威勢凌壓過來，登時一凜，略一尋思，點頭笑道：「好得很，我本也和*圖*書答應了葉涼兄要去華山。」

李素微道：「吳重身無武功，這道觀中有上百弟子，憑他自己與幾個『晴川刀』的刀客，又怎能這般輕易地走脫？若不是我提早了兩日趕到，你今日便能從從容容地將吳重放走了，是也不是？」說到這裏，語聲倏而一緩，目光灼灼道，「何輕生，你與吳重當真素無瓜葛么？」

何輕生身軀一顫，額上冷汗涔涔而下，卻也只得依照道經上的文字答道：「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恆無欲，以觀其妙，恆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

何輕生聞言默然片刻，忽而輕笑起來，慢慢站直了身軀。

李素微道：「你既為我玄真教弟子，當知何者為『玄』？」

何輕生面色微變，道：「弟子以前從未見過吳重，請素微真人明鑒！」

井凡石搖頭嘆道：「在下此番既重入江湖，原也做好了不能生離的打算。」

何輕生目視李素微，搖頭笑道：「吳先生確是還曾有過兩名弟子，卻都早已死在青鹿崖和-圖-書上了，當年我仰慕吳先生，想求他老人家收我為徒，他瞧不上我，只出言點撥了我幾句，卻未結下師徒緣分。」

蘇妙夷與楚輕鴻見狀對視一眼，神情均極驚凜。李素微頷首道：「很好。」

蘇妙夷聞言蹙眉道：「素微師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只怕雙方有些誤解，長希師兄素來閑散，又怎會作亂江湖？咱們不妨同去尋燕山長說個分明，消弭誤會。」

楊仞心中訝異，剎那裡心念電轉，揮手叫道：「陳兄，你若再晚到些，只怕你那韓大哥的刀法便就此失傳了！」

楊仞在一旁聽得莫名其妙，卻不知這是玄真教在審懲違背教規的弟子前所慣用的套語；但見何輕生渾身不住輕抖，顯是畏懼已極。

趙長希冷臉不語，心知每一位停雲執事都有不遜於名門大派掌門的修為，卻沒想到今日四位齊至，沉吟片刻，淡淡笑道：「李師弟，你以為多了四個書生幫你，便能穩操勝券了嗎？」

楊仞聞言一怔，暗忖：「聽那吳重的嗓音，也不過是個中年男子，與這何輕生的www.hetubook.com.com年齡相差不多，又怎會收了他當徒弟？」心中微動，轉念又想：「嗯，李素微說吳重早年『還』曾收過兩個弟子，那就是說他后近又收過徒，如此想來，那葉涼興許真是吳重的弟子，卻不知怎麼被燕寄羽拐騙了去。」

何輕生慌忙應道：「弟子在。」

隨即轉頭目視井凡石，道：「井兄，你修為已廢，專心鑄藝，已不算江湖人，此事與你無涉，你便先行離去吧。」

李素微聽後點了點頭，蘇妙夷面色一喜，正待開口，卻聽李素微忽然喝道：「何輕生。」

楊仞默默打量那四位停雲書院的執事，倏而心中一動：「剛才李素微的那些話，實則也是說給屋頂上的這四人聽的，或許是有意示弱，倒也未必真要殺死方輕游。」但見那庄誠身形頎長、眉目清雅，晏格身軀粗壯、容貌威武，而那歐陽執與盧修都是矮瘦之人，一個滿面和氣，一個卻神情陰沉。

楊仞霍然轉頭，但見殿外百十名道士凌亂站立，似是預先得了命令，一個個都不敢走近殿門；在那些道和圖書士之間，卻佇立著一男一女，男的一身粗布灰衣，面容倦怠，女子白衣飄飄，容光明麗，赫然正是寧簡、陳徹主僕。

趙長希哈哈一笑：「好個『作亂江湖』，燕寄羽這鳥人是愈發肆無忌憚了。」

李素微冷哼道：「但你仍然為他妖言所惑，至今也不悔改。」

李素微只苦眉不語；庄誠卻從容介面道：「趙兄誤會了，我四人並非是來幫李真人的，只是你與游兄、井兄近日裡作亂江湖，我們奉行『正氣長鋒閣』的決議，來請三位去我們停雲書院後山暫住，還武林以清靜；嗯，若是李真人與蘇真人願意相助我們，我等自然也是卻之不恭。」

李素微點頭道：「亦知何者為『真』？」

庄誠聞言亦看向井凡石，一時不置可否。

何輕生聞言「啊」的一聲，急慌慌搖頭道：「弟子不敢！弟子與那吳重素無瓜葛，素微真人命弟子將他看押在道觀之內，弟子更是萬萬不敢有違，怎奈吳重那人著實狡詐……」

游不凈嘿嘿笑道：「不錯，井兄放心離去便是，有我老游手中這把……」他本想亮出「和*圖*書黃龍枓」，忽而想及已被葉涼擊碎，這句話便沒說完。

李素微輕輕點頭，隨手揮袖，一道罡風直直衝向何輕生的心口；趙長希皺眉踏前半步，也是拂袖掃出，將何輕生的身軀震偏幾寸，避開了要害，轉瞬間何輕生嘔血倒飛出去，撞開殿門，跌在殿外的青石上——

何輕生聞言面色漲紅，宛如有一股酒意重又湧上面頰，一瞬里意氣風發，哈哈大笑道：「至死不悔。」

何輕生躬身垂首，低聲答道：「『真』有四義：儼若客，沌若朴，質若渝，曠若谷。」

楊仞心中轉念，瞥向秋剪水，卻見她不知何時已將行囊捏在手裡，手指姿勢奇特，恍似正隔著布料端持著行囊里的燭台，顯是已在凝神戒備，霎時間心頭恍悟：「秋姑娘修成『心照』之境，只怕先前剛一進殿便覺察到屋頂有埋伏，這才遲疑不決，沒有即刻取出書信交與李素微。」

庄誠聞言微笑不語，他身旁的晏格粗聲粗氣道：「去我華山暫住，也死不了你。」轉頭瞟向楊仞，又道，「正好你小子也在此間，那便隨我們一同回華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