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雲旗
第一章 浮舟問劍（十一）
閑坐了一會兒，愈覺這茶棚瞧著熟悉親切，彷彿從前來過似的，她尋思一陣，想起與楊仞分別時正是在甘州城外的茶棚，其實天下茶棚的模樣都差不多，但她心有所思，便覺眼前的一切桌椅壺碗都似曾相識。
秋剪水離了巴山，南行數日，距岳州已不足百里；晌午時分，途經一處茶棚，心中微動，便進去喝茶歇息。
裘駟道：「那在下便直言了，在下的門徒經與玄真教一戰，除去不幸亡故的，約莫還有百十來人，都已逃散躲藏起來……現今『晴川刀』一派算是沒了，但這百余名兄弟不能沒個著落，我自己東逃西躥不打緊，不當掌門也不打緊，總須給兄弟們找個安身的所在……可是此事又著實不大容易。」
裘駟聞言「嘿」的一聲，搖頭道：「秋掌門太抬舉鄙派了，卻忘了玄真教在鄂州也有分壇。」
秋剪水聽得迷惑，道：「此事確不容易。是了，裘掌門既與https://m.hetubook.com.com吳前輩關係深厚，何不去請他指點一二，吳前輩神通廣大，定有對策。」
這一路上秋剪水孤身一人，想著自己是因私事去岳州，與門派無涉，便沒點燭台，換了一身樸素衣裙，從容行路；她年輕貌美，食宿言談雖不張揚，卻仍惹來了幾名宵小毛賊，她武功修為極高，自能輕鬆打發，只是這幾日卻也察覺到另有一夥商人暗中跟蹤自己，那伙人似乎並無惡意，她亦隱約猜到了他們的身份，便也只佯作不知。
秋剪水恍然點頭，道：「鄂州沒有大過『晴川刀』的門派，何道長既到鄂州，想來已轉危為安了。」
裘駟道：「後來我們再三苦求，吳先生終於指點了一條明路，便是讓我們找到楊仞，從此投入『乘鋒幫』。」頓了頓，繼續道，「可是楊幫主如今與『正氣長鋒閣』為敵，輕易不會顯露行蹤，我們卻又如何找https://m.hetubook.com.com得著，吳先生便又指點我們說，找不到楊仞，若能找到秋姑娘，也是一樣……」
裘駟聞言支吾不答，何輕生沉吟片刻，道：「依貧道猜想，吳先生的意思多半是說，秋姑娘或許曾在不經意間知曉了楊幫主的行蹤，能夠為我們引見。」
何輕生亦道：「實不相瞞，我們冒昧來見秋掌門，正有要事相求。」
何輕生愁眉苦臉地介面道：「先前因放走吳重一事，李素微本已遷怒『晴川刀』，裘兄又仗義收留了貧道，玄真教如何肯干休……唉，總之是我連累了裘兄。」隨即簡略敘說了幾句：多日前，玄真教鄂州分壇突然進犯「晴川刀」，一場激戰，裘駟與何輕生僥倖逃脫，裘駟手下的門徒卻是死傷慘重。
秋剪水看向那人，不禁詫異道：「何輕生？你怎會在這裏？」
何輕生道：「當時我們將詳情稟明了，吳先生卻似心不在焉，只喜滋滋和-圖-書道：『這些事以後再說吧，我要成親去了！』」
此刻她見這四個漢子鬼鬼祟祟，料想又是什麼無賴之徒，心下微煩，便欲起身繼續趕路，那四人相顧一眼，卻忽而快步走到她那一桌，徑自坐下。
便在這時，一支二三十人的商隊護送著幾駕馬車來到茶棚左近，說說笑笑地停駐歇息；秋剪水微微側目，她過去幾日曾多次遇見這支商隊，隔著竹簾張望一眼，也不驚異。
秋剪水心下惻然，道：「沒想到玄真教行事這般狠決。」
秋剪水微微頷首，心想這兩人後來一個做了「晴川刀」的掌門，一個當了玄真教肅州分壇的壇主，倒似也不能算資質低；隨即問道：「不知兩位尋我何事？」
裘駟年約四十，模樣瘦削落拓，見狀忙道：「萬不敢當、萬不敢當，秋掌門快請坐。」
秋剪水一愕，道：「這……這真是沒想到。」
秋剪水微驚，鄂州與巴山所在的荊州相隔不遠，「晴川刀」是和_圖_書個江湖上威名不高的小門派，與七大劍派之一的「燭照劍」也素無往來，但裘駟終歸是一派之主，秋剪水聽后當即便要起身施禮。
她喝了一口茶水，又想到夜晚到得岳州城便能與楊仞重逢，莫名有些慌亂，隨即暗暗自嘲：「怎麼，你還怕他賴賭賬不成？」
那人正是「玄真教」肅州分壇原來的壇主何輕生，聞言苦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又給秋剪水引見身旁三人，卻是鄂州「晴川刀」一派的掌門裘駟與其手下。
裘駟點頭道：「當年我與何兄都是吳先生的書童，我們佩服吳先生的本事，想拜他為師，但吳先生嫌我們資質太低，反而將我們逐走，後來我們才改投了別派……」
秋剪水一時不介面，她雖知楊仞或已到了岳州，卻拿不準裘、何二人是否全然可信，轉念又想：「嗯，這兩人一個叫『輕生』，一個叫『求死』，名字倒是有趣。」
秋剪水奇道：「原來你們都和吳前輩相熟么https://m.hetubook.com.com？」
那四人里的一個胖子摘下氈帽，壓低嗓音道：「秋姑娘不認得貧道了？」
少頃，忽見四個中年漢子溜進了茶棚，以氈帽遮住大半張臉，隨口點了些茶水，便賊眉鼠眼地朝她打量過來。
裘駟嘆道：「不錯。」眼看何輕生面色歉疚，便又道，「何兄，咱們當年一起追隨吳重先生，那是肝膽相照的同道中人，你也不必太難過了。」
秋剪水臉頰微熱，道：「怎麼就也是一樣？」
秋剪水問道：「不知吳前輩如何說？」
何輕生苦笑道：「實不相瞞，我們已找過吳先生了。」
秋剪水細問詳情，得知那日在肅州道觀中，何輕生被李素微震飛殿外，趁著殿內混戰，旋即爬起逃走；後來李素微命玄真教弟子追拿何輕生，何輕生便一路南逃，躲到了鄂州「晴川刀」一派。他與裘駟本就是多年交情，當時在肅州道觀放走吳重，卻也是藉著「晴川刀」弟子的掩護。
秋剪水一怔，冷聲道：「你們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