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俠路相逢
第五章 道盡途窮
嚴烜城也笑道:「晚安。」說著側身躺下。沈未辰也跟著和衣而眠。
方敬酒循聲追去,嚴烜城卻不知去向,只是不住呼救,方敬酒猜他被追兵驅趕,更是緊追不捨。幾個起落,終於發現嚴烜城,只見他慌忙逃竄,卻不見追兵,方敬酒問道:「誰在追你?」
沈未辰一愣。她雖參与過唐門內亂,但與人過招從未下死手。可這一次……沈未辰沒想到此節。呆會若是動起手來,能容許自己留情?方敬酒不是普通人物,正面放對自己尚無必勝把握,若還有所顧慮……何況還有許多手下,自己能留手嗎?
「華山到襄陽走漢水雖要繞路,上船后順流卻快。我猜碼頭上有華山自己的船,從襄陽到武當不遠,又是朔河,他們帶貨下船,是打算拜訪完襄陽幫后,走陸路上武當。要送沈公子回去,用自己的船才好免掉麻煩。」謝孤白接著說,「我猜他們大概會帶上十來個人手,讓方敬酒押沈公子上船。武當的地界,沒有門派敢得罪華山。計算腳程,他們上船前還得投宿一夜,能在客棧埋伏救人是上策。若他們不投宿,星夜趕路,就得提早在船上埋伏,這是中策。等船駛出,河面上一片寬廣,很容易被發現,免不得硬碰硬,這是下策。如果嚴掌門親自送沈公子上船,那……」
沈未辰一愣,問道:「謝先生不留下來?那誰出主意救我哥?」
嚴烜城道:「這劍法厲害,但只練兩天肯定對付不了方師叔。」
沈未辰原本不理,聽他呼喊甚急,終於停下腳步。李景風氣喘吁吁追上,彎腰喘息著道:「你……你別……別亂來啊!」
又一名弟子趕來,李景風想留個活口詢問沈玉傾所在,卻不知怎麼抓人。兩人過了十余招,又一名弟子搶上,李景風大急,覷了空檔搶入船艙中,邊打邊退,喊道:「沈公子!沈公子你在哪裡?!」
方敬酒看了看,重又坐下。
船老大急道:「起了錨這船不知怎麼飄!逼日的,撞上了別人的船,賠不起!」
沈未辰聽他說完,良久不語,過了會才「嗯」了一聲,道:「多謝。」
朱門殤見鬧僵了,忙道:「我一個人上山,老謝你留下!唬弄幾個道士,簡單得很!」
……
李景風能接下他一招,方敬酒大感意外,但他仍是冷冰冰面無表情,長劍雷霆電閃般劈向李景風。兩柄長劍同時探來,卻是嚴烜城跟沈玉傾來救,方敬酒見嚴烜城出手救李景風,冷冷問道:「他也是公子要娶的妻子?」
「對,小妹就要這樣想。」李景風轉過頭望著沈未辰:「你需想著『,這是戰場,我若下不了手。就救不了哥哥。」
方敬酒並不理會,雙劍仍攻向沈未辰。嚴烜城終究是華山不得寵的長子,比起來,掌門的命令更重要!
李景風知道他意思,道:「我武功低微自己是知道的,他見了我會輕敵,想著隨手幾招就能殺了我,就不會出高深功夫了。」
嚴烜城道:「她是我要娶的妻子!你傷了她,我怎麼上青城提親?!」
沈未辰道:「我哥現在不在這!」她說完,走到馬車前,喊道,「嚴公子,我們在這裏下車!」
嚴烜城笑道:「沈姑娘武功蓋世,在下親身領教過。」
「你希望我待會手下留情?」沈未辰本已緊張,聽了這話更是焦躁,「我一定要救出哥哥!」
謝孤白道:「俞繼恩只是一個漕幫幫主,份量遠不及嚴非錫,青城要是沒人上山,他心不定,隨時可能倒戈。」他頓了一下,又道,「其實應該你上武當才好,只是我們武功不濟。你是青城嫡親,他們不敢傷你,最多救不了人罷了。」
「我知道,所以才說要快做準備!」李景風對沈未辰笑道,「我知道你不會聽謝先生的!」
「沒關係。」嚴烜城歉然道,「一切都因華山而起,抱歉。」
他們到了城內碼頭附近,李景風幾天前才經過,當下指點路徑,找了一間最靠近碼頭的客棧。李景風道:「這客棧離碼頭最近,能望見碼頭。」
他終於明白自己因何鬱鬱寡歡,那本不是自己該糾結的事,還是把救出沈玉傾當作首要才是。
李景風見他出招,恍然大悟,昨天便是這樣敗了。
「短劍比長劍快,『龍蛇變』?!」沈未辰聽嚴烜城提過這招。也幸好聽嚴烜城提過,若是單憑昨日所見,以為長快短慢,就算不中招也得被逼得手忙腳亂。
「我怎會不懂。」嚴烜城嘆了口氣,「舍弟一年前死在四川,至今我仍希望早日手刃仇人。」
猛地,眼前一黑,一條黑影撲來,沈未辰抬頭望去,月光下只見兩柄要命的劍,一長一短。
沈未辰道:「他不敢殺我,這就大佔便宜了。」
嚴烜城微微一笑,道:「手舒服多了,李兄弟,把我綁上吧。」
他們料沒人會記得李吉與陳寄雲的模樣,讓二人換了尋常服飾去城門口查探消息。李景風目力好,自告奮勇跟去了,走到半路,忽地想起一事,先打發李吉兩人去城門,自己往碼頭走了一遭,直過了大半個時辰,這才來到城門。
嚴烜城尷尬道:「沒事。我要說的說完了,沈姑娘繼續指點李兄弟劍法吧。」
嚴烜城雙手得以舒展,鬆了一口氣,不住甩手轉臂,感激道:「多謝姑娘。」
李景風不住喘息,聽到門口有聲音,知道又有守衛過來,連忙替沈玉傾鬆綁。那繩索是牛皮所制,他一時割不斷,見對方就要闖入,忙掩上艙門落了鎖,華山弟子在門外又敲又打,李景風更是慌亂。
李景風知道沈未辰話中含意,原來她早就知道……也是,小妹這麼聰慧,怎會看不出來?他心中一酸,想:「我們身份懸殊,難道我不知道嗎?你武功高強,我武功低微,難道我不知道嗎?你喜歡的是像沈公子那樣的謙謙君子,我連話都搭不上幾句。你是仙女,我又沒偷到你的綵衣,這些難道我不知道嗎?」
只聽沈玉傾喊道:「快走!」
嚴烜城示意李景風將劍交給他,李景風將劍遞出,嚴烜城又借了沈未辰的峨眉短刺,拿在手裡覺得沉甸甸的,問道:「裡頭藏著什麼?這麼重。」
沈未辰緊抿嘴唇,臉色蒼白,緩緩道:「謝先生,我哥以國士之禮待你,你就這樣回報?」
朱門殤也道:「老謝,你是沈公子的謀士幕僚,要是沈公子被抓到華山,你也有責任!」
沈未辰搖搖頭,道:「你留在這。」說罷足尖一點,從窗戶中竄出。李景風一愣,望向樓下,他輕功遠不及沈未辰,只能望樓興嘆,連忙走樓梯追去。
沈未辰不再https://www.hetubook•com.com推卻,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也不知練了多久,直到東方大白,他舞得忘我,又走了一輪,方才罷手喘息。這一舞足足練了一個時辰,只覺滿頭大汗,口乾舌燥,渾身乏力。
沈未辰只是「嗯」了一聲,並未多說,徑自走到角落處。李景風知道她擔憂難過,又氣憤謝孤白,於是道:「小妹你歇會,我看著他就行了。」
他以一敵二,招架得甚是辛苦,幸虧他閃避功夫實在太好,要不早死了好幾回。他邊喊邊退,終於聽到一間房裡有聲音道:「是景風兄弟嗎?我在這!」
「你懂我哥,但你不懂我!」沈未辰道,「我只要我哥平安!」
這也來得太快!沈未辰舉起峨眉刺,擋下方敬酒,方敬酒一矮身,就地一轉,雙劍后刺,長劍雖長,短劍卻只比長劍更快!
她雖躲在暗處,但李景風只憑些微燈光便能視物,見她偷偷擦拭眼角,暗自嘆了口氣。要說謝孤白不是,謝孤白說的卻也沒錯,他們武功不高,來了也幫不上忙,如果真讓華山拉攏了武當,沈公子定然懊惱。但要說小妹不是也不對,他們兄妹情深,自然以哥哥為優先。他心中有想法,卻不知怎麼說出,怎麼排解寬慰。
他說到這便不說了,連李景風都曉得他意思。如果是嚴非錫親自押上船,就要沈未辰別動手。
兩人以快打快,兵器交擊聲不絕於耳,幾名華山弟子想上前幫忙,卻是看得眼花繚亂,只怕被捲入,又紛紛退了開來。
李吉與陳寄雲早已備好小舟,在河面上等著他們。
李景風一愣,心想這時候說這幹嘛?
「噗通」兩聲,沈未辰與嚴烜城先後入水。他們本以為李景風會照著先前交代,轉身就逃,不曾想李景風竟要斷後。沈玉傾尚留在船上,見李景風單槍匹馬迎上方敬酒,臉色大變。
沈玉傾雙手雙腳雖然受困,卻不慌亂,忽地滾倒在地,一個鯉魚打挺,覷准空子,猛地撞向一名弟子胸口。他武功高出李景風與那華山弟子何止數倍,那弟子慘叫一聲,滾出門去,也不知暈了還是死了。沈玉傾彎腰抬腳,以臀為軸,陀螺似的轉了一圈,掃向另一名弟子小腿。那弟子閃避不及,往前摔倒,李景風連忙一劍將他殺了。
沈未辰道:「嚴公子,你不便與令尊動手,留在客棧吧。景風你陪著嚴公子,如果救不回我哥,就帶嚴公子回青城。」
「我也去!」李景風急道,「你一個人救不了沈公子,非讓我去不可!」
李景風道:「若真是這樣,謝先生就不會說假如嚴掌門不在……啊!」他猛地省悟,道,「令尊去了襄陽幫,打聽到幫主去了武當,會怎麼想?」
「我本來就學劍,但娘說佩著劍殺氣重,才改使峨眉刺。」她說著,接過劍譜,對李景風講解劍法基本要義,說到一半,嚴烜城忽道:「這樣不行,讓我來……」
李景風看著前方,嚴烜城攬著沈未辰肩膀前游,看來水性不錯。
李景風訝異道:「這也太狡猾!」他心想,自己應該還用不著方敬酒用這手法招呼。
嚴烜城看著馬車,嘆道:「那位謝先生真是精細,還記得囑咐找舊車。」
此時為了速勝,攻勢更是疾風驟雨,沈未辰招架得益發艱難。她自知未必是方敬酒對手,卻也不敢稍有疏失,放了方敬酒進去。
守船的華山弟子道:「沒事!」
李景風道:「最多半個時辰!咱們得趕緊準備!」
方敬酒抬頭看看天空,眼看將要日落,派人掌了燈籠。沒想那艘船一修就修了一個時辰,方敬酒站起身來,走到船頭問:「怎麼回事?」
沈未辰道:「烏金玄鐵。」
輸了!這下連自己也要遭擒……電光火石之間,沈未辰心想:「這次真要害死景風了……」
嚴烜城見說不動方敬酒,只得揮劍阻擋,但他武功差方敬酒遠矣,只幾招便險象環生。
沈玉傾站起身來,猛地拉開房門,門外弟子收不住沖勢,向前栽倒,沈玉傾雙掌齊出,拍在那弟子胸口,那弟子「哇!」了一聲,撞在牆上。
「犬子倒是能跟你結交。」嚴非錫道,「準備在青城作客那個。」
另兩名弟子見苗頭不對,急忙要退,李景風索性一路打掉燈籠,把整個船艙弄得漆黑一片。那兩名弟子退到沈玉傾房門前便不再退,他們身後還有幾盞燈籠,此時也漸漸適應黑暗,竟又迎了上來。
謝孤白道:「嚴掌門明日才會到。他那車隊我估計約有六十人。昨日的客棧外停有貨車,那是押著禮物。襄陽幫富,不缺珍寶,何況要以利誘之,就不會劫他船隻,那是給武當的禮物。」
當真豈有此理!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嚴非錫冷冷道,「青城沒教人怎麼聽重點?」
沈未辰守在船艙門口,只見數不清的刀劍招呼過來,人頭攢動,也不知究竟有多少華山弟子。她武功雖高,這群華山弟子功夫也不比唐門禁衛差,她又要守住艙門,閃躲受限,雖擊倒幾人,仍是屢屢遇險。
雙劍襲來,沈未辰橫過峨眉刺,「鏘鏘」兩聲擋下雙劍。下一刻,方敬酒又轉回身來,短劍刺,長劍劈,狠辣絕倫。
這小子怎麼回事?武功也能時高時低?當真豈有此理!
沈玉傾神態自若,竟好像真是去當客人一般,嚴非錫見他上船,心想:「沈庸辭這兒子倒是有膽識,不過就跟烜兒一樣天真,盡想著幹些沒好處的事。」沈玉傾不只性格,連氣質談吐都讓他想起長子,更是不耐煩,於是道:「上船吧。」
然而申時未過,只見十余騎遠遠急奔而來,李景風心中一驚。
忽地,她覺得手被拍了一下,這才察覺自己方才握得太緊,肌肉僵硬。沈未辰轉頭望去,李景風正監視華山船隻,頭也不轉,低聲問道:「小妹,你沒殺過人吧?」
沈未辰道:「他不能跟方敬酒過招。」
天色方亮,李景風睡不舒服,索性起身,偷偷推開屋門,就著晨光看起那本龍城九令劍譜,照著上面的指示練了幾招。他不懂劍法,只照著劍譜練習,越練越是鬱悶,心想:「怎地今日如此不專註?」忽地一個氣息走岔,忍不住咳嗽起來。他怕驚擾小屋中眾人睡覺,捂住嘴不住咳嗽,想起昨日為救沈未辰差點喪命,沈未辰卻未說一個謝字,今日卻對嚴烜城說謝,想來昨日沈玉傾遭擒,小妹心情焦慮,所以忘了。又想,我這是怎麼回事,連小妹一句謝都記掛著?
「方師叔出手冷酷,招招要人性命,只要一閃神,必死無和_圖_書疑,千萬小心。這套劍法我學不會,卻聽說過。」他比劃了幾招讓李景風記著,說道,「這是他常用的幾招,你需記住。他長劍雖快,你要提防的卻是短劍,絕不能想著先擋長劍再閃短劍,而要先想怎麼閃短劍,再去格擋長劍。」
沈未辰嘆了口氣,道:「景風,你昨日為了幫我,差點被嚴掌門打死……」
方敬酒一愣,忽聽船上殺聲震天,忙回頭望去。
沈未辰靜默不語,過了會才道:「抱歉。」
旁人吃驚,李景風自己也覺訝異,隨即頓悟。
李景風見他道歉,更是不安,道:「是我不對。」他說著,看著嚴烜城。直到此時李景風才專註看這人臉孔,只見他與嚴非錫有幾分相似,下巴尖削,雖不及沈玉傾英俊,也算秀雅,只是眉頭總是微蹙,嘴角下彎,頗見愁容。
……
他勉強收斂心神,吸了口氣,專註看向劍譜,反覆思索,也不管懂不懂,提劍照著圖示演練,遇著不順的地方,隨手比劃過去,也不管是否有用,倒也有模有樣。他舞完一輪,又舞一輪,有些地方跟先前不同,他也不管,只是不停舞劍,累了便喘口氣,喘足了又繼續舞劍。
四人且戰且退,輪班殺上的華山弟子還好應付,方敬酒卻是難纏。奇的是,方敬酒竟似不知各個擊破的道理一般,一會攻向沈玉傾,一會又攻向李景風。
「他不是什麼好人,但他是我弟。他若犯法,可以死有餘辜,但不能這樣死得不明不白。」嚴烜城道,「你懂我心情,相信謝先生也懂你心情。姑娘念兄妹之情,定要奮力救出令兄,謝先生盡謀士之責,也會在武當一展所長,兩全其美才是對令兄最好的交代。就算有一方失敗,也別是姑娘你這裏失敗,所以姑娘還是早些歇息,留存體力,我方師叔可是頂尖高手,不是好應付的。」
良久,沈未辰偏過頭去,避開李景風目光。忽聽得嚴烜城大聲喊道:「沈姑娘!」
謝孤白道:「總有籌碼能換回沈公子,上武當卻是迫在眉睫。」
他過去看沈未辰,從不敢與她四目相對,此時突然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盯視著沈未辰雙眸,緩緩道:「不論沈公子、朱大夫、謝先生,你們當中任何一個,或者齊三爺、小房,甚至諸葛副掌,我都會為救你們拚命。」
沈未辰點點頭,低聲道:「謝謝你,景風。」過了會,又道;「對不住……」
方敬酒舉劍指著船老大道:「不起錨,殺你!」
沈未辰知他誤會,忙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說……」她正要辯解,李景風忽道:「船上有動靜了!」
去無悔!
沈玉傾道:「景風兄弟,你真是……比謝先生更讓人料不著。」
嚴非錫身後跟的是方敬酒,再之後才是沈玉傾。
李景風點點頭,一口一口喝著,一口水喝岔了,不住咳嗽,暗罵自己道:「搞什麼鬼!」
李景風訝異道:「小妹……」
方敬酒用眼神示意沈玉傾上船,沈玉傾也不怪他失禮,騎著馬上船。方敬酒跟在後頭,問:「有異狀嗎?」
李景風見嚴烜城耳根紅了,他不知道嚴烜城本來要說什麼,卻也明白,不敢說出這些話的嚴烜城會讓沈未辰更欣賞。
「這樣我們才有機會。」
嚴烜城道:「你若不小心跟方師叔過上招,兩三招就得走。尤其注意,若我師叔長劍轉慢,短劍變快,那是『龍蛇變』,一招都別碰,寧願逃走,拼著背後空門大開被他砍一劍,也不要正面接招。」又道,「還有件事,方師叔慣常刺人肝臟,你謹記這點,會閃得容易些。不過只有這幾招你可以守,他若真動殺心,會直接刺殺你,這肝臟是他騙人的把戲,就是引你守著右腹,有些死在他手下的高手,肝髒的傷口都是他後來補上的。」
方敬酒一愣,循聲望去,黑暗中,只見遠方一條人影一晃而過。
方敬酒實在是李景風最不擅長應付的對手,李景風也不知該怎麼解釋,只道:「我看到嚴掌門出手,就閃了。」
嚴烜城苦笑道:「不疼,就是有些麻。」
這一閃就會讓出路來,沈未辰心頭雪亮,一咬牙,硬生生讓短劍插|進肩頭,劇痛仍讓她慘叫出聲。
…
船老大一邊喊,一邊指揮船工。華山弟子隔著河面嚷道:「操娘的,快滾!擋著路了!」
李景風聽他們對談,直聽得目瞪口呆,他自己想了半天也不知該怎麼說的話,嚴烜城三言兩語就說得清清楚楚,於是忍不住問道:「你真是嚴家的公子?怎麼……不幫著你爹?」
嚴烜城笑道:「你這樣……」說著,像是察覺什麼,忙閉口不言。沈未辰問道:「怎麼話說一半?」
謝孤白回到馬車上,囑咐了青城弟子幾句,馬車駛往武當的方向。
一瞬間,方敬酒幾乎以為自己死了。幸好,只打中肩膀……
這小子已經不是豈有此理,簡直莫名其妙!
他說話簡單,似乎多說一個字都懶,派人將沈玉傾關進艙房,又派人取了桐油與礪石,坐在船頭磨劍保養。殺人的劍得利,他在嚴家最大的用處就是殺人。他或許不是嚴家功夫最好的一個,卻是殺得比誰都狠比誰都快的一個。
又是「噗通」一聲,沈玉傾撲向李景風,抱著他跳入河中。李景風跌落河裡,與沈玉傾互望一眼,向前游去。
沈玉傾笑道:「嚴掌門請晚輩上華山作客,晚輩高興都來不及,何必心憂?」
嚴烜城道:「我想沈姑娘仍會堅持救人,務必小心!」
華山弟子見有人闖入,一擁而上。沈未辰喊道:「你去救我哥!」
嚴烜城應了一聲,雙手仍被反綁著,從馬車上走下。
一行人到了碼頭,沈玉傾拱手道:「嚴掌門,告辭。」
嚴烜城知他說得出做得到,正一籌莫展,忽地又見兩道寒光飛入,一道凌厲,另一道卻粗淺至極。方敬酒架開來劍,只聽兩個聲音同時喊道:「小妹!」兩名男子一左一右站到沈未辰身邊,正是沈玉傾與李景風!
「如果不幸真對上了呢?」嚴烜城問道。
「我自己也料不著……」
方敬酒道:「公子再不退開,我要傷及公子了!」
謝孤白緩緩道:「沈公子心系天下,不會為了一己安危罔顧大局。」又道,「就算被帶到華山,有嚴公子在,也不怕換不回來。」
沈未辰與李景風躲在埋伏處,嚴烜城先一步離去。兩人伏低了身子偷窺。沈未辰見沈玉傾上船,又是焦急又是擔憂。她武功雖高,但此戰兇險,又憂心兄長,只怕有失,深鎖眉頭,手中峨眉刺握得死緊。
沈未辰點點頭,住了www.hetubook.com.com最上層的房間,恰恰正對著碼頭。李景風指著幾艘船道:「那幾艘是華山的船,我在漢水上見過。」
嚴烜城又對沈未辰道:「沈姑娘,我方師叔不敢殺你,卻能傷你,也要注意。」
沈未辰疑道:「兩輛?」
嚴烜城道:「點蒼私相授受,要更動崑崙共議的規矩,令兄未受一分一毫好處,自願為衡山當說客,這是以天下為己任的氣量。昨日已知不敵,不求一線生機,反保全眾人,這等不計榮辱體恤人命的君子,謝先生受其所託,全其氣節,是知心人。」
陳季雲綁了嚴烜城雙手,嚴烜城道:「給我件衣服披著。」他舉起被縛的雙手道,「城裡人多,這雙手太顯眼了。」
沈未辰道:「慢些喝。」
方敬酒見過沈未辰出手,知道這小姑娘不比一般年輕人,必須儘快將她制服,否則沈玉傾脫困,自己就要面臨兄妹聯手。
龍城九令!
「十余騎,那就是沒車隊。假如真是華山,那就是說嚴非錫沒來!」李景風心想,「等他們上船再劫人!」他再細看時,只見領先之人身穿黑袍,頭戴遠遊冠,不是嚴非錫是誰?
「李掌門若出面學著點蒼尋求支持,反是承認了點蒼這種做法合理,要不李掌門怎麼也跟著干一樣的事?」沈玉傾道,「只要李掌門開了這先例,之後的崑崙共議誰也不好說慣例是怎樣,畢竟李掌門也找了支持。這是李掌門的難處,她最多只能以拜訪故友的名頭去見覺空首座——還不是覺見掌門。」
方敬酒命人起錨,又讓人取來繩索,道:「綁起來!」沈玉傾武功高強,上船后沒有嚴非錫看著,怕他跳船逃走,非綁起來不可。方敬酒道:「吃飯時會放開。」
沈未辰點頭道:「知道了。景風,我們走。」李景風看看謝孤白跟朱門殤,又看看沈未辰,場面尷尬,他也不知說什麼好,只得道:「謝先生,武當見。」
船老大喊道:「逼日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要不你們挪挪?河面寬,繞一繞就過去了!」
嚴烜城吃了一驚:「怎會?!」
船老大大驚,忙道:「起錨起錨!逼日的,撞壞了別人的船怎麼賠呦!」
嚴烜城繼續舞劍道:「長劍為龍,短劍為蛇,龍快蛇慢,龍剛蛇險。一般人見著長劍,目光便被吸引,一分神,短劍就取你要害。」
此時已是深夜,一時分不清時辰,謝孤白帶走一名駕車弟子,李景風問了剩下兩名弟子姓名,一個叫李吉,另一個叫陳寄雲。李景風心想:「這名字倒也風雅。」沈未辰讓兩名弟子把馬車丟棄,李景風取了燈籠進到屋內,將燈籠懸起,沈未辰這才領著嚴烜城進屋,問道:「手疼不疼?」
沈未辰道:「我沒事,睡不著。」
李景風正要脫下外衣披在嚴烜城身上,見他服飾華貴,與自己這身粗布衣服截然不同,又把衣服穿回,拔劍割斷嚴烜城的繩索。嚴烜城訝異道:「李兄弟?」
「就算是不認識的人,只要我能救,我都會拚命去救,何況你們都是我朋友,我更加要捨命去救!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他音量雖不高,但語氣果決,目光灼灼,竟不稍移,「不論我為救誰而死,都不用誰來還!誰也不用!」
斬龍劍方敬酒!
嚴非錫棄了車隊,讓他們先上武當,自己與方敬酒領著十余騎趕往碼頭,這樣就不會誤了行程。沈玉傾身上沒綁繩索,這是嚴非錫對他身份的敬重,他自忖無在嚴非錫和方敬酒面前逃走的可能,沒十全把握,也不必受這屈辱。
「正因沈公子以國士之禮待我,我才以國士之禮還之。」謝孤白說著,微闔的眼並未因此而有所閃躲,「沈公子若在,他會贊成。」
李景風點頭,細心記了招式,又問:「只有這幾招?」
李景風記得囑咐,寧願受傷也不接招,可他一逃,三人護住沈未辰的陣勢就破了。危機關頭,他無暇細想,只得大喊一聲:「大家快跳!」同時一劍遞出。
「我感激你心意,但沒向你說謝,以後你也別為幫我拚命。」沈未辰頓了一會,才道,「只因你若死了,我還不了這情。」
嚴烜城甚是訝異,但也沒多問。他右手使長劍,左手使短劍,比劃了一招,吟道:「『怳怳如聞神鬼驚,時時只見龍蛇走;左盤右蹙如驚電,狀同楚漢相攻戰。』這便是方師叔的絕學『走龍蛇』。」
「如果我哥沒救出來呢?令尊若是輸了這一票,不知會怎麼折磨我哥!」沈未辰聲音里竟已有哭腔。
嚴烜城沒料到他這麼快追上,訝異道:「方師叔好快的動作……」忙道,「我不知道!我只顧逃,那姑娘武功好得很,我不是對手!」
沈未辰拿回水壺,問道:「這是什麼劍法?看著怪怪的……」
沈未辰問道:「嚴公子有話想問?」
方敬酒臉上仍是毫無表情,長短劍不停自沈未辰眼前晃過。他想女人總是愛惜容貌,美麗的女人更愛惜容貌,這能給沈未辰壓力。掌門只吩咐別殺她,可沒說不能毀她容,或者傷她。
沈未辰一愣,萬沒料到李景風對她說的是這些。
那船老大急得汗流浹背,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舵怎麼修也修不好!唉,要不我去找縴夫來拉船!」
沈未辰問:「還有多久?」
「沒有好處。」沈玉傾道,「是我自願的。諸葛副掌這件事只是個開頭,若讓崑崙共議壞了規矩,以後每十年免不了各種合縱連橫,要不了多久當年的亂世便會重現。」
最可氣的是,李景風那小子明明武功低微,可每次就要刺中他時,卻又都能被他硬生生閃過,若是運氣,這小子簡直鴻運當頭!
「別慌,穩住!」沈玉傾道,「用我的劍,在桌上!」
大船正要出碼頭,猛地一頓,方敬酒站起身來,望向前方,只見另一艘大船橫在江面,恰恰阻擋了河道。只聽那船上船老大喊道:「對不住,對不住!舵壞了,只得拋錨停修,馬上好,馬上好!」
嚴烜城猶豫道:「你們不了解我爹的個性,這麼重要的事,他肯定會親自來辦。」
李景風抬頭望天,但見滿天星斗,天空地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謝孤白搖頭道:「我們兩個都得上山。」
嚴烜城道:「我想到個辦法,或許能救沈公子!」
李景風明白沈未辰這聲對不住的意思。心中一酸。搖搖頭道:「沒事。我挺好的。」
嚴烜城道:「肯定會想……原來如此!難怪謝先生急著上武當!家父聽了這件事,又見著沈公子,定然知道俞幫主已經投向沈公子,他想趁早說服武當掌門,和*圖*書就會半途與方師叔分頭。謝先生若留在這,武當那邊定然不及。如果父親跟來,等他趕到武當,謝先生也把事情辦妥了!」
沈未辰忙向前看去。
嚴非錫見沈玉傾上了船,這才策馬回頭,單人孤騎往城外趕去。
李景風望向沈未辰,見沈未辰有些猶豫。嚴烜城道:「你若不綁,總是睡不安穩,不如綁了吧。睡好才有力氣,明早解開不也一樣。」
沈未辰搖頭道:「別騙人,綁了一天怎可能不疼?你別逃,我替你鬆綁。」
李景風也道:「我也想到一個辦法,都怪你跑得急,來不及說!咱們一起討論!」
嚴非錫冷哼一聲,道:「華山的客人可不好做。」
沈未辰笑道:「你功夫也不差,第一下竟然避過了。」
可這一劍逼退了方敬酒,下一劍又該怎麼揮?李景風還沒想清,長短劍已再度襲來!
沈未辰道:「他跟他爹不同,是個好人。」
謝孤白道:「我會先想辦法,還要你們隨機應變。」
聲音忽遠忽近,此時大船還未出碼頭,距離岸邊不過十余丈,方敬酒下令道:「等我!」說罷縱身一躍,跳上停在碼頭的鄰船,快步奔去。
沈未辰大急,道:「不是已經讓俞幫主先上山了?」
沈未辰道:「謝先生,就此別過!」她雖然說得禮貌,語氣卻甚是冷漠壓抑。
謝孤白道:「我們在這裏分頭,我跟朱大夫去武當,你們留下來救沈公子,再儘速趕來武當。」
沈未辰見沈玉傾平安,精神一振,沈玉傾眉頭卻是緊蹙。他教養甚好,雖然大怒,仍不發脾氣,此時也不容他意氣用事。李景風卻不同,他見沈未辰重傷,憤怒欲狂,揮劍就要殺去。方敬酒之前一招便能取他性命,此時見他攻來,長短雙劍同出。李景風得了嚴烜城指點,認出招式,扭腰避開短劍,揮劍架開長劍。
他見眾人漸漸退到船沿,只聽沈玉傾喊一聲:「到了!」方敬酒知道他們要跳船逃生,長短劍猛地互換攻勢,嚴烜城知道是「龍蛇變」,忙喊道:「小心!」
忽聽得守在船艙外的沈未辰一聲慘呼,李景風吃了一驚,心中大急,只怕方敬酒已趕回,沈未辰不敵。他一咬牙搶上前去,連環幾劍砍中一名華山弟子大腿,自己左手上臂中了一刀,血流如注,卻也搶到了房門前。他奮力撞開房門,只見沈玉傾手足被縛,坐在床沿。兩名弟子見他闖入艙房,思及華山刑罰最是嚴厲,若是犯人逃脫,自己也不用活了,大吼一聲,揮刀砍向李景風。李景風搏命,對方也是搏命,雙方糾纏在一起,李景風擔憂沈未辰,越打越是心急。
「青城的客人好當多了。」沈玉傾道,「晚輩身邊就有很多客人。」
不能白挨這一招!沈未辰心想,峨眉刺同時刺向方敬酒手臂!方敬酒縮手,沈未辰這招便落了空。
方敬酒道:「起錨,滾!」
嚴非錫道:「你倒是穩重,這一日下來也不見你驚慌。」
又聽那人喊道:「我是烜城,我逃出來了!方師叔!方師叔在嗎?救命,救命!有人在追我!」
朱門殤問道:「怎麼停在這?」
他忙四顧看去,見旁邊有條廊道,連忙轉入。廊道並不寬敞,四名弟子無法一齊擁上,只能兩前兩后遞招,他邊退邊將兩側燈籠斬下踩熄,光線逐漸黯淡,那四名弟子看不清,只得亂揮亂砍。
反正耽擱不了多久。
「我第一次殺人時,很怕,但我沒辦法怕,因為我都要死了。但小妹不同,他們不會殺你。」李景風仍是看著前方,低聲說著,語氣甚是堅毅果決,「殺人不好,可以的話,我希望小妹永遠不要殺人。」
沈未辰見他說笑,愁容稍展,回道:「子不肖父,方是不孝。」
李吉與陳寄雲把馬車牽來,馬車甚是破舊,李吉道:「對不住,小姐,只找著這破舊的。」
他追至樓下,見沈未辰已去得遠了。幸好襄陽城人多,沈未辰只是快步,不敢縱躍引人注意,也幸好她終究不是齊子概,要不早見不著人影了。李景風大喊道:「小妹,聽我說幾句話!」說著快步追了上去。
謝孤白道:「我們帶著人質,城裡人多,他進到城中叫喊會惹麻煩。馬車有青城的印記,你讓弟子把馬車駛遠,明日進城買兩輛舊的來換。記得,要舊的,新的張揚。」
李景風本想拒絕,轉念一想,為什麼要拒絕?這念頭也真古怪。於是問道:「你也會使劍?」
馬車停在襄陽城附近一間破敗民居外,是謝孤白喊的停。李景風急忙下車,就見沈未辰已站在馬車前,見謝孤白與朱門殤掌著燈籠下車,兩人忙走上前去。
適才一擊雖然得手,卻沒達成最重要的目的,沈未辰仍是擋著艙門,一步未退,方敬酒不假遲疑,長短劍又攻了過來。沈未辰左肩受傷,一動便是劇痛,只能單手應敵。方敬酒故意打她左路,她雙臂完好尚且支絀,何況只剩一臂?勉強應了兩招,左腿又中了一劍。她踉蹌兩步退開,方敬酒長劍虛晃,短劍再度刺進她右肩。
「照謝先生估計,我們走小路,快了半天,他們又往襄陽幫,耽擱了會,而且車隊更慢,抵達襄陽應該是深夜了。」李景風道,「這客棧最靠近碼頭,他們會住這裏,只希望令尊別跟著。」
臉色大變的不止沈玉傾,還有方敬酒。出乎所有人意料,這一劍竟是意外凌厲,方敬酒吃了一驚,趕忙撤劍自保。
方敬酒見她窘迫,招招進逼,長短劍交相遞出,快得不及霎眼,覷准空隙就是一劍刺出,直指沈未辰肩膀,逼她側身閃避。
照謝孤白估算的正常腳程,華山一行人應該深夜抵達,這樣就能在客棧伏擊——就算他們即刻上船,暗夜裡打鬥,自己仍佔著優勢。他望著大路,只希望來人越晚越好,心裏不住念禱:「晚點,晚點!」
李景風道:「到了襄陽城可能還得靠你幫忙。」又對沈未辰道,「小妹,你盯著他。」說著徑自上了另一輛車。
沈未辰臉色一變:「你!……」她向來端莊溫柔,實在是與沈玉傾感情深厚,關心則亂。李景風忙勸道:「謝先生,沈公子被華山抓走了,崑崙共議的事大不了再想辦法,現在先救沈公子要緊!」
嚴烜城笑道:「嚴家長公子,絕無虛號。」
他轉頭看去,不禁悚然一驚,原來沈玉傾房門前還守著兩名弟子,此時正向他衝來!以一敵二已如此艱難,以一敵四又是腹背受敵,豈有活路?!
忽地,一壺水遞了過來,李景風一愣,轉頭看去,卻是沈未辰。只見朝陽下她脫俗如仙子,只是臉上仍有愁容。他順和*圖*書手接過水壺,卻見嚴烜城也站在一旁,想來是沈未辰替他鬆綁。
雖然李景風想不出下一劍該怎麼揮,但他還有比這半生不熟的龍城九令更好用的東西。只見李景風猛按袖中機括,「呼!」的一聲響,方敬酒還沒看清什麼玩意,一道血箭已從他肩膀飈出。
一行人進了襄陽,路上行人多,眾人放慢了速度。嚴非錫問道:「李玄燹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樣為她奔波?」過了會又道,「她不方便出面,諸葛副掌早把這點算進去了。」
沈未辰點頭道:「這是出自詩仙的《草書行歌》。」
……
方敬酒哪會不知這道理?旁人看來,他是以一敵三,但沈未辰雖已無能運使峨眉刺,不時飛腳踢來,仍是覷准空門,勁道十足,反倒是最兇險的一個,實與以一敵四無異。他目的是抓住沈玉傾,自然向他主攻,只不過那李景風看起來是眾人中武功最差勁的一個,但他只要針對這小子,沈玉傾和嚴烜城就會來救,反倒能牽制對手。
華山弟子喊道:「船貼這麼近,怎麼挪?」
沈未辰道:「嚴掌門要是肯換,昨日便換了!」
謝孤白指著馬車說道:「馬車上有青城的印記,別留在城裡。把嚴公子藏得隱密些,別讓兩邊都丟了。」
「快去幫小妹!」沈玉傾取了無為,當先衝出。
李景風點頭,往船艙中衝去。沈未辰手持峨眉雙刺,尋常華山弟子在她手下過不了三招。沈未辰下手不容情,招招送往要害,她極力不殺人,但被打中者莫不筋摧骨折。
沈未辰道:「放心,他跑不了。」說著幫嚴烜城解開繩索。李景風見她有主意,也不好說什麼,盯著嚴烜城道:「別打歪主意,我盯著你呢。」
過了會,嚴烜城忽地問道:「沈姑娘,方才那位……謝先生?」
……
李景風昨日與方敬酒過招,幾乎一招即敗,連怎麼輸的都不知道,還是沈玉傾出手救他。
沈未辰雖覺他是個好人,但終究不能全然放心,於是點點頭。李景風上前說道:「得罪了。」說著將嚴烜城雙手綁起。嚴烜城道:「也把腳綁了吧,要不我跳著跳著,等你們起來,都跳到河南去了。」
李景風卻是翻來覆去,睡不安穩,只覺煩悶焦躁,鬱鬱寡歡,不知原因。半夢半醒間,他隱約感覺那兩名弟子也已回來,坐在屋角睡了。
「也不是問,只是說些話。沈姑娘……那位謝先生是令兄的謀士,他做的事是沈公子想做的。若是救出令兄,卻失了武當這一票,崑崙共議定局已成,令兄功虧一簣,難免有憾。」
沈玉傾笑道:「晚輩儘力就是。」
……
沈未辰與李景風一直躲在鄰船。李景風一早去了碼頭,便是請鄭保幫忙。鄭保一來感謝李景風相救之恩,二來早想報復華山劫船,他雖不敢正面得罪華山,裝作拋錨攔阻去路卻是可行。至於等天黑之後,嚴非錫去得遠了再把方敬酒騙上岸的計謀卻是嚴烜城想的,他怕極父親,父親不在便可為所欲為。三人依計行事,等方敬酒一離船,兩人便從鄰船躍上。
嚴烜城苦笑道:「莫說我不會,就算我會全套,你一天能記住,能閃得純熟?你就記得他常用的這幾招,你……他跟你交過手,應該只會用這幾招。」
自己下手必不能留情,生死由命。可……殺人這回事,真有這麼簡單?沈未辰不禁猶豫。
說完,不等嚴烜城回答,長短雙劍齊出,攻向沈玉傾。嚴烜城不再說話,三人同時護著沈未辰,且戰且退。此時已不用再顧忌守住艙門,眾人都將身法展開。沈玉傾見華山弟子列隊殺來,正好擋住去往碼頭的方向,心知若殺不了方敬酒,此路不通,小妹又已重傷,李景風武功低微,雖不知嚴烜城為何幫自己,卻知多他一個,要闖出也是困難。
李景風一愣,沒想他竟然替謝孤白說話。
嚴烜城道:「你也奇怪,險些被方師叔一招殺了,竟能避開我爹那一掌。」
不知怎地,這一吼之後李景風心裏反倒舒坦了些,他喘了口氣,問道:「嚴公子請說。」
沈未辰見嚴烜城追來,問道:「嚴公子,你追來幹嘛?」
那大船果然起錨,此時天色已暗,順著江流也不知會飄去哪。華山的船剛離岸不過數丈,不料又聽到岸上有熟悉聲音大喊:「有華山弟子在嗎?」
李景風道:「他們撇下車隊,只來了十餘人,是急奔過來的!」
李景風道:「是崆峒的『龍城九令』。我不懂劍法,本想請教沈公子,一時沒找著機會,想著這兩日就要用到,只好胡亂練著,也不知管不管用。」
她雙肩受傷,無力再運使峨眉刺,心念電轉,知道對方不敢殺自己,猛地飛起一腳踢向方敬酒胸口。這腳勁道十足,方敬酒後仰避開,短劍揮出,削她腳踝。就在此時,斜刺里忽地橫出一劍,格開短劍,方敬酒一看,卻發現是嚴烜城,冰冷的臉上立時露出疑問。
沈未辰不禁莞爾,道:「到少林出家就能擺脫令尊了。」
李景風聽他插嘴,不禁勃然大怒,大聲道:「關你什麼事!」吼完愣住。沈未辰皺起眉頭,道:「嚴公子要說什麼,你也聽聽。」
船在河上本就轉向不易,又在碼頭上,周圍船隻擠得密密麻麻,兩艘都是大船,騰挪不易。也就這麼巧,那艘船恰恰只擋了他們這艘船,其他船隻倒是通行無虞。
「小妹,嚴掌門也來了!」李景風推開喊道。
李景風連忙道歉:「對不住,我……擔心沈公子,所以……」
李景風卻無障礙,一劍刺出,一名弟子當即倒下,絆倒了另一名弟子。那弟子一個踉蹌,背脊一涼,慘叫一聲摔倒在地。
嚴烜城板起臉道:「沈姑娘,勿在子前言父過。」
不止方敬酒,每個跟李景風過過招的人都有這想法。
李景風進入船艙,守衛的弟子見有人闖入,持刀砍來。李景風揮劍抵擋,應付尋常弟子他也能大發神威,船艙昏暗更是合他心意。不過這弟子是華山精英,也是不好相與,兩人來回鬥了幾招,李景風早上得沈未辰指點劍法,此時不比之前毛手毛腳,雖有驚險,七八招后就殺了對手。
沈未辰眉頭一揚,道:「我來教你。」
李景風一愣,當此之刻,沈玉傾依然冷靜。他轉過頭去,果然見無為正放在桌上。無為是烏金玄鐵所鑄,鋒利遠勝沈未辰打造的初衷,唰唰兩劍便將繩索割斷。
話音未落,方敬酒已殺到李景風面前。雖在李景風這裏屢屢受挫,他仍是想,這人最弱,攻他,另兩人必然來救,就能纏住他們,剩那姑娘雙肩受傷,落了水也游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