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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和雅夫人往後要如何自處？無論結果怎樣，這個家如何維繫下去？

「你自己要來作證沈庸辭的病情。」謝孤白道，「莫怨旁人。」

朱門殤走了過來，俯身去看夏厲君傷勢，被她身上氣味一熏，不由皺眉屏住呼吸，捏了捏鼻子。

「怎麼又是我？」朱門殤慍道，「怎麼不是你跟沈富貴關一次，小妹跟景風關一次？」

「你倒是有一點跟若善像，就是這當口還能說笑，還能裝模作樣！行，我知道若善是學你！」朱門殤挪了挪身子，靠在謝孤白身邊，問道，「你說，沈富貴有辦法扳回嗎？」

「你這人鬼主意這麼多，現在就一點輒都沒有？只能在這乾等著？」朱門殤猶不死心，繼續追問。

「他必須有。」謝孤白望向牢外：「而且我們還得希望他成功。」

沈雅言搶上一步，踢去傅狼煙手中兵器，一腳踩在他胸口，劍尖指著楚夫人喉頭：「弟妹莫逼我殺人！」

他發足急奔，一個閃身進入太平閣招待外賓的賓居，躲在暗處伏低身子。他必須釐清思緒，謀定後動。

掌門之位本該是他的。

朱門殤意圖被識破，嘀咕道：「你說他就算了，我怎麼壞了？我……」他話沒說完，兩名守衛將他架起，謝孤白也被押上前來。

那侍衛聽大小姐吩咐，不敢動手。押著夏厲君的侍衛稍一放鬆，夏厲君猛然彈起身子，撲向沈雅言。沈雅言大感焦躁，飛起一腳將夏厲君踢飛，在地上滾了一圈。總算他聽了小小呼喊，這一腳留了力，否則踢死夏厲君於他不難。

比起心亂，更多的是心疼。到底怎麼了？從謝孤白跟他提起父親勾結蠻族后，這個家就變了模樣。每個人都是，如今連沈雅言也是……

母親與其他要員此刻多半失陷在太平閣里，謀反這件事自己正在做，他很清楚雅爺需要什麼，遠比雅爺更清楚。

朱門殤檢查夏厲君傷勢，道：「死不了，但得療養好一陣。送到我醫館去，那裡有葯。」又對沈雅言道，「雅和圖書爺，這是你們青城家事，我一沒領職事，二不是青城弟子，我他娘的就是個大夫，沒我什麼事。這人是你女兒的朋友，我帶回醫館治傷行不？」

「你就沒想到把所有路都堵了？」朱門殤聽了更是泄氣。

「機會有多大？」朱門殤問。

「我才該是青城的掌門，前掌門只是被騙了！」沈雅言提起此事，怒氣上騰，但他也知道自己必須名正言順。

「城外還有七千巴縣駐守弟子，巡江船隊五千人，跟丈夫兒子不見的親眷。」謝孤白道，「只要二弟能出去找救兵，就有機會，越快越好。拖久了，人心慌了，今日籌劃只怕要白費。」

「希望若善會保佑他。」謝孤白閉上眼，似是沉思，「除此之外，我們也沒什麼能幫得上忙的。」

沈雅言罵道：「操！當我蠢嗎？」指著謝孤白道，「就你跟這傢伙最壞，還想出城？來人，把他跟謝孤白關入大牢！」

朱門殤知道他說的是不可能的事，也明白他意思，翻了個白眼。

「你跟若善關過一次，跟我也關過一次，都在這。」謝孤白淡淡笑道，「也算緣分。」

朱門殤冷哼一聲，接著道：「你們還能找別的大夫摻和嗎？再說，哪個大夫說的話比我更可信？」

「不是想到就能做到，不是做到事情就會照著你想到的進行。意料之外永遠比意料之內還多。孫子兵法說的多算勝，少算不勝。是道理，然世上成敗，卻不會全照著這個道理。」謝孤白道：「臨機應變，見機而行。才能見到二弟的本事。」

「可見是你跟大牢有緣份，不是我們。」謝孤白道。

「你說他有這本事？」朱門殤又問。

他本無反意，只是挾著怒氣回來。他領著兵，原只想拘禁沈玉傾，逼問沈庸辭，卻沒想見到沈玉傾接任掌門。他借這理由抓沈玉傾，到得後來事態至此，雖非本意，但他並不後悔。

「雅爺回來得急，不能周全，不可能讓整個衛樞軍都死心塌地跟著他反。」沈https://www.hetubook.com.com玉傾沒有慌亂，雖然他確實有慌亂的理由。原本順利的計劃起了大變數，沈雅言突然發難，就算一時掌握住青城政權，不用幾天父親沈庸辭就會回來，他才是名正言順的青城掌門。得位不正，天下共擊之，如果引來其他家趁隙而入……

一場政治豪賭的勝利往往不是因為勝利方布置周延，而是取決於另一方的愚蠢。

沈玉傾沒有多少時間，在失去小小跟謝孤白這兩個得力的左膀右臂后，他要一個人解決這件事。他見外頭人影晃動，顯然守衛還在追捕他。

自己不能成為犯錯的一方，必須反擊。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抓住沈玉傾。他猶不放心，又囑咐幾次要嚴密防守，派了幾個精細的親信率兵守住城門，絕不允許放任何一人出城，傳下沈玉傾造反的說詞，加緊搜捕。

武功再高也怕猛虎難敵猴群，輕功卻不是人越多越快。沈玉傾幾個起落，周圍雖仍有追兵，已經追之不及。他奔出百丈左右，回頭望去，只剩一人追得甚急，與他相距不到十丈，竟始終沒被拋下。

夏厲君還在抵抗，她拳打腳踢，每拳都虎虎生風，即便后肩中了重重一刀，胸口、腰間、大腿多處負傷，鮮血滲出，仍在負隅頑抗。

沈雅言未必知道巡江船隊來到，但他很快就會知道。巴縣的駐軍還不知道雅爺反叛的消息，沈雅言要趁夜布達自己是新任掌門嗎？不，他要要員支持，而現在投誠的人只怕雅爺也不信任，他還需要時間說服這些人，就算安插自己人馬替代，一天也不夠。

沈未辰著急喊道：「爹！」

雅爺依靠的是聽命於他的青城衛樞軍，但城外還有巴縣巡兵，還有巡江船隊。衛樞軍有兩千人，但巴縣駐守的門派弟子有七千人，以及為了之後計劃特地調來的巡江船隊五千人。

「有，只是很難。」謝孤白沉思，「雅爺是臨時起意，準備不周，內外上下都還沒服氣，人心沒定，也沒人替他做安m.hetubook.com.com定人心的事。」

「操娘的！又回來了，操！我他娘的造孽，不，是你們造孽！」朱門殤在牢房裡破口大罵，指著謝孤白。

雅爺果然將太平閣安排透徹，連廂房後方也布置了人馬，沈玉傾擋下迎面而來的一刀，左手握拳打在一人臉上，還沒緩過氣來，左右兩方各有兩人同時持刀劈來。沈玉傾一聲長嘯，身子急轉，劍光七連，這是當初白大元在福居館展示過的「七星奪命」。這本是用於單打獨鬥時連攻對手七處要害，沈玉傾劍隨身轉，七劍刺出，左四右三，才剛殺退四人，一回頭，又有三柄長槍齊齊向他大腿刺來。

許姨婆見局勢總算安定下來，走上前道：「雅言，你這是真要反了嗎？」

夏厲君摔倒在地，重又坐起，她還想起身，胸口一陣煩悶，「呃」的吐出一口血來。沈未辰早趕到她身邊，大聲道：「她是我朋友！」

……

朱門殤默然半晌，點頭道：「是啊，所以我才說又回來了。」

沈雅言甚是不耐，見是個不認識的姑娘，料來是某人家眷，此時正需殺雞儆猴，便道：「殺了她！」

沈玉傾雙手握定無為，提起真力猛然一掃，無為是烏金玄鐵打造的利器，三柄長槍同時斷折。斷槍尚未落地，沈玉傾足尖挑起其中一個槍頭反踢回去，正中一人肩膀。沈玉傾飛起連環腿，將餘下兩人踢翻。他頃刻間逼退七人，終於搶了一個縫隙鑽出，施展輕功，疾奔而出。

沈玉傾一個急轉入拐巷，停下腳步，倒轉劍柄，等那人追上，當胸一敲。那人沒料到他埋伏，悶哼一聲，仰天摔倒，竟沒昏去。沈玉傾補上一腳將他踢暈，又往他處奔去。

整個青城衛樞軍都參与了這次事變，雅爺若倒下，株連下去，烏紗不保只是小事。

「雅爺，得位不正，天下共擊之。」提醒他的是心腹之一，如意門巡守統領葉敬德。事發時此人並未參与，他所率領的如意門守衛趕來時事態已不可收拾，但他效忠沈雅言，此時建言也和圖書不該有所忌憚。

楚夫人與傅狼煙以二敵一，見沈玉傾往後廂房逃去，知道沈玉傾平安便有契機，放心不少。楚夫人嬌叱一聲，反守為攻，傅狼煙也明白，擒住沈雅言雖然機會渺茫，但只要成功，今日太平閣上的亂局就能消于無形。

「你當初跟若善關在一起時，也是這間牢房吧？」謝孤白問。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計畫越細，意外越多。雅爺沒從銅仁那條路回來。回來的時間也比預料的早。探子說幾天前車隊還在鶴州。他定是撇了車隊單騎回來。更糟的是，他還查到了些事情。暴起發難才這樣出乎意料。」

沈玉傾胸口滯悶，只想大喊出聲，可現實不允許。

「把這些人綁起，剩下的人去抓叛徒沈玉傾！」沈雅言發號施令，又道，「傳令下去，緊閉城門，誰也不許出入，直到抓到叛徒！」

「想過。」謝孤白回答：「我還想過把青城都給包起來。最好里三層外三層。往巴縣的每條路上都有探子。順便把水路上所有的往來船隻都攔住。而且隱密行事，既不會驚動地方門派，還能瞞過賦爺、詩爺。他們沒發現異狀，連路商行客都不會注意。保證消息隱密。」

這樣對青城、對雅爺都是最好的。

太平閣里的抵抗沒有持續太久，沒有兵器的要人們在家眷受制后只能投降。要不是閣內空間狹小，容不下更多守衛湧進，戰局只怕更早結束。

他沒有急著逃跑。「不能急。」沈玉傾想，「大門肯定重兵把守，要怎麼出去？」

沈雅言將所有人綁在太平閣，楚夫人終究是掌門夫人，沈雅言派人將她送至謙堂嚴加看管，又派人喚來幾個心腹商議後事。

一名守衛將鋼刀舉起，正要落下，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大喊道：「別傷她！她是我朋友！」

原來守衛見裡頭已被控制，沈未辰又要進入，便不再大力攔阻，沈未辰好不容易排開眾人進了太平閣，就見到夏厲君狼狽模樣。

「就算今晚抓不到，等天亮，看他能躲去哪！」沈雅言道。

和圖書沈未辰無奈，只得命人將夏厲君帶回自己閨房養傷。

后廂把守的人少了許多，沈玉傾心想：「雅爺沒把所有衛樞軍帶來。」

她衣服多處碎裂，露出了裡頭的皮甲，又累得滿頭大汗，她已經聞到自己身上的臭味。但她仍在奮戰。幾名守衛將她團團包圍，她大腿上又挨了一刀，半跪下去，仍奮力打出一拳。直到後背上被踹了一腳，摔倒在地，三名守衛將她壓住，她奮力掙扎。

……

「把傅老叫進來，我有話跟他說……等等！」沈雅言想了想，道，「先把這幾日來青城發生的事說一下，為什麼封巴縣城門，玉兒又是跟誰借的膽子，竟然造反了？」

沈雅言鐵青著一張臉，他念著舊情，被嫂子與故舊糾纏許久，早有不耐，又見他們反守為攻，更是不忿。十余招過後，他忽地大喝一聲，劍光閃動，分點四角，隨即又化八角，再化十六角，只一眨眼，滿天劍光已成三十二角，正是青城絕學「大器訣」中的「大方無隅」。這一招，劍光每翻一倍，習得難度與要下的苦工就多一倍，唯有沈庸辭與沈雅言兩人練至六十四角。楚夫人與傅郎煙正要抵擋，劍光又再倍長，兩人手腕、肩膀、大腿多處中劍，當即摔倒在地。

最重要的，自己不能因此被動搖了地位跟信任。雖然自己今日表面上收服了這些大將要人，但他們對自己還有疑慮，這疑慮必須儘快消除，得在父親回青城之前，否則容易生變。

「不是……我是你屬下。」夏厲君呻|吟道。她始終不忘尊卑之分。沈未辰見她傷重，忙道：「朱大夫，快來看看她！」

「我不是反，我是撥亂反正！」沈雅言雖然衝動，絕非無智，他知道此時還有許多事要吩咐，於是道，「來人，送姨娘、雅夫人和大小姐回房！」

沈連雲、常不平等沈玉傾的親信見大勢已去，只能放棄抵抗，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唯獨一人，誰也沒想到，抵抗到最後的竟是一名面貌醜陋的姑娘。

他必須奪回青城。為了青城，更為了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