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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二)

作者:三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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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青出於難 第十八章 近墨者黑(二)

第一卷 青出於難

第十八章 近墨者黑(二)

那老頭舉刀相格,雙刀碰撞,沈連雲藉著地利,逼得老頭退開一步。不等對方緩過氣,沈連雲飛龍旋風刀法掃將過去,如颶風般一刀接著一刀。老頭腹背受敵,周圍全是敵人,哪敢戀戰?覷著一個破綻,退開兩步,手一揚,一把明晃晃的短刀飛將出去。沈連雲眼疾手快,將刀子擊落,卻慢了腳步,老頭轉身向後殺出,三五名弟子都架攔不住。沈連雲擔心他走脫,忙搶上要攻,斜刺里一條人影撲來,攔腰抱住老頭,將他一把按到牆上。
他不想當英雄,但他想成功。因為失敗就會像這個人一樣,空有本事,卻如喪家犬。
李湘波被五花大綁送到了青城上清閣。上清閣在鈞天殿左側,與玉清、太清兩閣同為青城各堂幕僚辦公所在。審他的人卻不是沈玉傾,李湘波認得,他在當南門統領時經常見到這人出入,那是公子的幕僚謝孤白,現在暫攝工堂左使。
……
「我們上頭不是混帳、無能、蠢蛋,最少大小姐不是!」夏厲君回答。她的眼神依然毫不飄移,她相信自己乾的事,律法不該讓這個小孩死。
她並不是信了沈連雲的話,她覺得沈連雲說的都是屁話。但沈連雲是上司,不能頂撞。
李湘波走後,謝孤白才到謙堂去見沈玉傾,稟告李湘波的事。先抓後放,這是兩人早有的協議。李湘波在混亂中刺殺了趙天佑,膽色過人,能爬到吉祥門統領的位置不是僥倖。
「你認罪了?」謝孤白問。
成敗論英雄。
「好過坐以待斃!我們還有人質!還有南門副統領……你見著他的下場了!」
一名弟子來到,稟道:「稟掌門,前掌門車隊已入境。」
酉時,周圍屋檐上各自趴伏著三到五名不等的刑堂弟子,注視著一間矮屋。屋子的主人是正在逃亡的前朱雀門總領李湘波的朋友,李湘波因殺了巴縣南門副統領而逃亡。
……
彷佛有什麼東西在兩人之間碰撞著,問問題的人與反問的人。m.hetubook.com.com
李湘波不禁一愣,訝異道:「掌門不殺我?」他不明白,為什麼大費周章將他擒住,卻又將他放走?
「我跟他們不同,我殺了人。」李湘波答。
埋伏早已就緒,四面八方監視著,就等他一聲令下。沈連雲舉起手,示意動手。
沈玉傾的生命緊緊系著他的前途。
「你知道當屬下最重要的是什麼?」沈連雲站起身來,信步走至夏厲君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
「掌門就要殺了他嗎?」謝孤白反問。
謝孤白也不理會他,命人將他鬆綁,將他送走。李湘波自是欣喜若狂,但他好面子,不想在謝孤白面前展露欣喜,只是竟能僥倖逃過一劫,內心忍不住雀躍不已。
「我不認得他,這條街所有人我都認得。」夏厲君道,「那老頭到底是誰?」
沈連雲看了她一眼,找了張椅子坐下,雙手交握,指尖輕撫著剛痛毆過夏厲君的指節:「大小姐今年二十,她不像你,她是青城的姑娘,用不著兩年就會挑個好對象聯姻。刑堂不過是大小姐一時興起的玩意,玩夠了還得回閨房獃著,生孩子享福,而你還會待在刑堂。」
「難道你希望掌門親自下令殺一個孩子?不!我知道掌門,他不會幹這種事。可這事非要干,照著律法都得干!你可以做完后寫個名字上去,名字不會說這孩子不滿周歲,掌門看見了也就點點頭。他可能猜得到,但他夠聰明就不會問。這種上頭難做的事別讓他們招惹,你要自個攬下,這才叫有擔當。」沈連雲道,「對你好,對掌門更好。」
沈玉傾相當欣賞他幹練的辦事能力,他也竭盡心力為沈玉傾盡忠。昨日雅爺發難,在楚夫人與傅老落敗遭擒前,他始終竭力抵抗衛樞軍的攻勢,讓沈玉傾能夠從容逃脫。
李湘波道:「沒什麼好說的。雅爺舉事失敗,我就一死而已。」
那隻腥狐狸也趴伏在自己身邊。
夏厲君答了m•hetubook.com.com聲是。這是今天中午的事,她剛從慈心醫館出來,沒有回家,逕直來到刑堂,就著往日的習慣巡邏。八輛馬車從大路上駛過,她聞著異味,截下馬車,見到了裡頭的屍體,當中有她抓來的人。她回到刑堂,把這件事告訴了沈未辰。
「操!你個傻屄兒子!」李湘波罵了一聲,「當差的哪有問理由的!反不反是雅爺說了算,他反,我就跟。跟不跟是我說了算。我跟,我底下的人就要跟。這個問一句,那個問一句,上廟裡問卜嗎?」
「那老頭是誰?」夏厲君問。
……
夏厲君以為沈連雲還想動手,這次她打定主意要還手。不料沈連雲卻只是幫她整理衣袖,拂去身上灰塵,語氣也轉為和緩。
「雅爺叛亂,所有人都認罪,只有你逃了。」謝孤白問,「你為什麼逃?」
「你打算怎麼處置我?」李湘波也懶得爭辯,他已有受死的覺悟。
「這是我替掌門送你的。」沈連雲說完,回頭望去,方才攔腰抱著李湘波的,不正是夏厲君?
沈連雲是青城總刑堂堂主,職位比她高上太多,夏厲君見四下無人,上前行禮問安。
過了會,隔壁院子走出一名禿頭白髯的老者,身形佝僂,拄著拐杖,往另一頭走去。眾人都在看那兩名刑堂弟子盤查,並未注意。那主人遮攔不住,刑堂弟子搶入屋內,沈連雲只等著人犯逃出,就要擒抓。
屍體被棄置在城西亂葬崗,她與沈未辰抵達時,他們正在挖一個足有三丈方圓的大坑。
「你應該效忠青城,而不是雅爺。」
「那是我要問的問題。」沈玉傾找了座位坐下,「大哥會建議我殺了他嗎?」
夏厲君心底罵了一百聲娘。
這場激戰打得老頭鬍鬚掉了大半,沈連雲上前將鬍子一把扯掉,果然是李湘波。這隻老狐狸??他回頭望去,帶了五十名弟兄來抓人,倒被他傷了五六個,還險些讓他走脫,不由得惱怒,狠狠給了李湘波兩巴掌。和_圖_書
四年前,沈勤志壽宴,特地對沈玉傾介紹了這位青年俊傑,他才認識了世子。他知道世子會需要一個自己的班底,而他絕對是首選之一。
夏厲君不相信這是道理,她知道這隻是「解釋」。解釋的背後必然有著掩飾。她被扯住領子拉起來。
兩名刑堂弟子敲了屋門,主人開門答話,就站在門口閑聊,他在攔阻刑堂弟子入內。
至此,雅爺叛變一事大抵算了結了。
「干好分內事。」夏厲君剛說完,眼前一黑,下巴重重挨了一拳。她想忍住,但昨日失血過多,腳步虛浮,她踉蹌退開,隨即臉上又挨了兩拳。她護住頭臉,肚子上傳來一股大力,雖然穿著皮甲護身,仍疼得她捂腹彎腰,跪倒在地,「嘔」的一聲,先是吐出了中午的食物,仍是痙攣不止,嘔出一地酸水。
怎麼說都不該輪到一個工堂的人來審自己吧?
唯一的疑慮就是這位新掌門太年輕了,雖然九大家中不乏年少登基的幼主,但他確實太年輕。新掌門是個好人,善良、聰敏,在昨日那種頹勢下還能反敗為勝,誰能不誇他一句有膽魄有本事?雖然不少人都以為他是優柔寡斷的人,但實際上,新掌門是個能當機立斷的人。他或許會慢,但絕不會錯過最重要的時機。
「雅爺造反,你是吉祥門統領,怎麼不勸阻,反而幫忙?」
但她不習慣呆在刑堂里,依然照常巡邏,走自己過往走的路。何況今日刑堂要追捕逃犯李湘波,人手不足,她也不顧傷勢,維持過去的例行公事。今日她做完最後一次巡邏前,沈未辰已回青城去了,她回到刑堂,就見著沈連雲坐在大廳里。
「不一定要殺他才能讓他不為人所用。」謝孤白道,「總有其他辦法不是?」
「是不要讓上頭難堪!」沈連雲道。
操,這當口,還在問些蠢問題,就是娘們的啰嗦勁!沈連雲沒有轉頭,他專註犯人,沒理會夏厲君。
崑崙共議九十年五月十三,午時,沈庸辭車隊抵達和圖書嘉陵江畔,距離巴縣不足百里。
夏厲君剛回到刑堂,因為辦案有功,她不久前從刑堂弟子升任為巴縣刑隊小統領,相當於前朝捕頭。巡邏這種事已用不著她,只需等著有案子時出行即可。雖然名義上她只是個小統領,但也就這個月,她的地位有了變化,畢竟誰不知道她可是大小姐的好友,眾人待她都禮貌起來,「腥狐狸」這個外號再也聽不見了——至少當面聽不見了。
「我效忠青城!」李湘波昂然道,「但戰場上我就只聽雅爺命令!他不是反,只是輸了。雅爺如果聽我的話殺出重圍,到了黔地,怎會淪落至此?」
「你讓他們不好做人,你知道問題在哪嗎?你讓他們知道,知道了不管就是混帳,知道了管不了就是無能,如果他們真管了,就是個不知輕重的蠢蛋。混帳、無能、蠢蛋,他娘的這能是我們青城掌門?」
夏厲君默不作聲,到後院掬了一捧水,洗去臉上口中的血跡,跟著沈連雲離開。
「如果他想投靠別家呢?」沈玉傾忽地一問。
「閉嘴!」沈連雲低吼一聲。沒多久就見那兩名弟子走出,似乎無功而返。沈連雲吃了一驚,猛地醒悟過來,起身大喊:「抓住剛才那老頭!」
「這次雅爺造反,你是首從,本應論誅,但掌門寬大為懷,將你革職返家。」
沈連雲今年四十,是青城的遠親,與沈玉傾同一個高祖父。親戚到了這麼疏遠的地步,除了同一個姓氏外再沒別的干係。爺爺還在時當過巴縣駐軍統領,到了父親則是靠收弟子營生,畢竟是青城嫡系,發俠名狀容易。他還有幾個師兄弟是衛樞軍,而他自己則入了刑堂,幹了十七年,三年前當上刑堂右使,算得上平步青雲。
「是你帶大小姐去看刑場的?」沈連雲問。
「有李湘波的消息,弟子們正守著,我把這功勞讓給你。」沈連雲站起身來,「還走得動嗎?去洗把臉,幹活了。」
「我們還有什麼沒做的?」沈玉傾問。
「我猜他們和-圖-書還在廣元。車隊再慢,最遲五日內,令尊也該抵達巴縣了。」謝孤白道。
沈玉傾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你不會成功的。」謝孤白搖頭,「巴縣封城,你們要出城外還有些麻煩。世子會下令緊守城門,你們一樣闖不出去。」
夏厲君還是不懂,這他娘的比學一百套武功還難懂。
「那裡頭……有孩子……」夏厲君反駁。她還想站起身來,「砰」的一聲響,沈連雲踢中她下巴。她趴倒在地,吐出滿口血水,還有一顆斷折的臼齒。
一來是他畢竟殺了南門副統領趙天佑,必須給個交代;二來,他對青城的忠誠也需測試。
「該做的全做了。」謝孤白神色自若,「剩下的,全看二弟了。」
他很清楚,有時太過當機立斷意味著缺乏深思熟慮,如果成功了就被視為有魄力,如果失敗了,就被稱為魯莽。
「那些是夜榜的針,這次雅爺造反就是他們挑唆!照刑堂律法,滅三族,先刑后報,合乎規矩!」
「我不是來跟你紙上談兵的。」謝孤白道。
老頭被撞得背部生疼,膝彎將那人頂開,沈連雲早已搶上。老頭慢了一手,頓現支絀,加上對手人多勢眾,數招過後,刑堂弟子一擁而上,將之擒住。
「我們執法,報個名字上去,發個公文而已,你讓大小姐看什麼屍體?沒聽過君子遠庖廚嗎?就是這個道理!」
謝孤白看見沈玉傾眼中閃過一絲陰霾,這一天終於來了。
那老頭怕引人注意,還未走遠,聽到這聲音,身法一變,發力急奔,幾乎要逃出眾人包圍。兩側屋檐上的埋伏連忙躍下攔住他,老頭以一敵多,奪刀作戰,且戰且走。沈連雲踏檐而走,待追到近處,縱身躍下,半空中一刀劈下。
「李湘波是個人才。」謝孤白道,「但現在還不能用他。」
她跟去也不是為了功勞,是為了抓犯人,那是刑堂的工作。
他討厭這隻腥狐狸,不懂進退的人最讓人厭惡。但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他願意給她一點功勞,讓她升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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