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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風把這名字默念幾遍，牢記后，沈未辰又道：「怕叫錯，就叫你一聲堂哥，我與顧姐姐夏姐姐打過招呼，都叫你沈公子，你得記住。」

沈未辰瞧出他說謊，正自不解，忽地明白這名字由來，俏臉一紅。李景風忙道：「也是紀念與大哥二哥相遇的地方。」

找死嗎？方敬酒心想，道：「讓各軍守住營寨，不得妄動！」

方敬酒道：「我去找公子！」隨即喊來手下，讓自己所轄本部弟子不動，徑自去找嚴離章。

謝孤白道：「路口沒打下也不用想漢中了。」

朱門殤笑道：「行啊，下個名字我也幫你想好了，叫李鳳凰，李峨眉，李美人都行。」

那人道：「公子的號令不是這樣的。」

「最後，咱們也沒攻城器具。」計韶光道，「也不知漢中現在有多少駐兵。」

李景風道：「我記住啦。」

他凝神分辨，發現殺聲竟是從西邊傳來，不由得皺起眉頭。周圍火把熄滅，許多士兵都往西邊涌去，方敬酒揪住一人問道：「怎麼回事？」

第七日，謝孤白下令眾弟子飽食，整裝出發。沈未辰見青城弟子被困十余日，又逢天雨，忍飢受凍苦不堪言，臨行前整裝束髮，來到眾弟子面前朗聲道：「諸位青城弟子，這幾日辛苦了！」聲音用內力送出，在場人都聽得仔細。

那人道：「公子下令全都往西邊迎敵！」

計韶光皺眉：「他不能領軍！謝先生，您不能開這玩笑！」

直到寅時，前方營火明亮，眾人往營火處去。這裏防禦空虛，守寨的只擋住路口，料敵人會從山上來，至多也是從金州來，怎麼也料不著敵人竟來自漢中方向。沈未辰心中忐忑，望向李景風，見他點點頭，心下稍定，領軍衝出。

方敬酒道：「從西邊來的，那是漢中方向，不會有多少人。我們不亂，他們沖不進來。」

朱門殤苦著臉道：「就說笑兩句，這也冒犯姑奶奶啦？」

該幹活了。

……

「咱們從武當千里而來，歷經艱險，瀛湖血戰，金州敗逃，一路躲到山上，隱匿十幾日，是為什麼？」

方敬酒忽見著本部麾下，問道：「你怎麼在這？」

計韶光當即發號施令，一行人清晨出發，直到深夜，在出口處十里左右山上紮營休息，各自飽食休息。

未到子時，李景風和沈未辰領著五百人先行出發，不打火把，全仗李景風帶路來到路口附近，轉往山坡無路處。斜坡雖陡峭，卻難不到李景風，當先躍下探路，沈未辰找幾棵結實大樹，讓弟子裹緊棉襖，用繩索捆在弟子身上縛緊，從斜坡滾下，讓李景風在下頭接著。等下去七八名弟子后，便由弟子們相互接著，到了丑時，五百名弟子均已著地。李景風躍上斜坡，拉著沈未辰摸黑躍下，和圖書稍作歇息。

沈未辰等他戴了面具，笑道：「李福居這名字不錯，不是熟人猜不到來由，你是多念著在客棧當小二的日子？」

有弟子來報：「公子，敵人投石襲擊，咱們熄了火把，可不知怎地他們一打一個準，弟子們都被打亂了。」

夜襲困難，陰暗中敵我難辨，一團混亂，兼且行軍困難，人多易被察覺，人少則不足為慮，夜襲戰敗身亡者從古至今不知有多少。

「用飄石，不過……」李景風搔搔頭，「我不懂的事很多，想小妹幫我，有小妹在，我也好發號施令。」

謝孤白問道：「你不相信他本事？」

計韶光皺眉：「不用弓箭怎麼打，去撞箭桿嗎？」

「他當個尋常弟子混於行伍間可以，領軍不行！」

眾人齊聲大喊：「有！」聲音宛如雷吼，可見齊心。

遇著夜襲時，受襲一方往往熄滅火把，蓋因火光亮堂，黑夜中敵暗我明，反成弓箭活靶。

計韶光聽李景風喚「小妹」，即便有救命之恩，這稱呼也未免太過親昵，想此人唐突，果是個亡命之徒，心中頗為不喜，於是道：「計某來幫你吧。」

底下一陣嘻笑，大聲喊道：「有！」

她抽出佩劍，唐刀在瀛湖上失落，她另尋了一把劍，高舉喊道：「我為青城嫡親，又是個姑娘，這裡有三個姑娘，瀛湖水戰我們尚且不怕死斷後，青城男兒難道還不如我們？」

沈未辰找了塊木柴，小村莊里無啥器具，只能就著把小刀雕刻，顧青裳見她認真，問道：「妹子在忙什麼？」

「一件件來。」謝孤白道，「打路口那處營寨首要便是不能讓他們往漢中報信，得徹底阻斷他們往西逃竄的道路。我想夜襲。」

兩人說罷便去練兵，朱門殤摸著下巴，等李景風走出，搶上一步到沈未辰身邊低聲問道：「我瞧望之這名字古怪，是望之早歸的意思嗎？」

方敬酒正在睡覺，他生活向來規律，戌時睡，卯後起身，若無他事，一天會睡五個時辰，睡得好才有體力。

朱門殤調侃道：「堂字大可去了，叫哥哥不更親昵？弟子們見大小姐跟這遠親親昵，肯定又多信幾分。哥哥～哥哥～叫著多親熱，唉……痛！」

嚴離章頓足罵道：「操，這群青城賤種當真詭計多端！方師叔快去看著！」

李景風被打量得不自在，拱手道：「在下李景風，見過計前輩。」

李景風窘道：「就因著當日我在福居館，才有後來這許多事，遇著這許多人，我起這名也就是紀念當日那事而已。」

沈未辰踩住朱門殤腳，道：「朱大夫，以前都說您世故，這兩年倒是越來越不曉事啦，辦正事呢，別說笑！」

兩人來到村外空地，沈未辰見那五百弟子俱皆精壯威武，地上壘著www.hetubook.com.com七八尺高的小碎石堆。她先介紹李景風，說是沈家遠親，李景風說起飄石，眾人見他戴著面具遮遮掩掩，頗覺古怪，又聽說拋石為器，也不知好使否。

不說對九大家發仇名狀，刺殺臭狼，刺殺嵩山副掌門，刺殺杜俊、唐佑，若是青城用他當領隊的事泄露，幾乎是開罪于天下。

沈未辰道：「前朝也有以拋石替代弓箭的，雖不及遠也不易穿甲，但夜襲時敵人多半未著甲，咱們只是擾亂，替計總領衝出條路，守住敵軍不讓逃脫才是要事。」

沈未辰道：「朱大夫別盡顧著調侃景風，還有許多事要忙呢。」又道，「你這名字在這也不能用，我想過了，便說你姓沈，是我遠親堂哥，弟子們聽見你是沈家人，更會聽你號令。」她說著，心想終歸是身份高於本事嗎？念及此只覺不快，口中仍道，「沈家詩書傳家，你得取個文雅些的名字，便叫沈望之，觀望的望，之乎者也的之。這兩字不難，你應該識得。」

朱門殤一旁聽著，調侃道：「行，說是紀念遇著我，我都信了，你要說紀念遇著什麼冷刀李追箭似光陰，我他娘的也都信了，你這人老實，肯定不騙人。」

李景風很是尷尬，又聽謝孤白接著道：「謝某方才說，最重要的便是攔住往西的通路，不能放人通過西路報訊，之所以夜襲也是為此。侵擾對方營寨只是虛招，阻斷西往漢中的道路才重要，天明時難以橫越敵營，天黑時需要夜眼方能周全，非得景風領隊才行。」

「我本就有這想法，景風來了更加穩妥。」謝孤白道，「他有夜眼，可以領軍。」

嚴離章道：「敵人沖營，不知數量有多少。我讓陳正字，秦和中兩人往西面迎敵去了。」

計韶光道：「還有個難處，雖然襄陽幫送來輜重，但弓箭與糧食、皮甲都不夠，糧食頂多夠十天，打漢中最快也要三天路程，八天內咱們就得出發，還得從敵人營寨奪得糧草才夠進兵漢中。」

嚴離章正在主營帳外焦急下令，方敬酒上前道：「公子，讓各部緊守營寨，不要妄動。」

計韶光撇撇嘴，裝著不以為然，卻忍不住嘴角笑意。

只聽黑暗中馬蹄聲響，是青城弟子奪了馬砍殺。一匹馬向方敬酒衝來，馬上人手一揮，方敬酒瞧不清狀況，聽到風聲勁急，矮身避開，一顆飛石從耳旁掠過。那人向方敬酒衝來，揮刀便砍，方敬酒長劍將之戳下馬來，翻身上馬。此時號令已傳達，亮起火光，這才見著青城弟子，方敬酒馳馬來回，號令迎敵，稍稍止住頹勢。

底下無人回話，沈未辰問道：「沒人知道嗎？」

「你就是李景風？」計韶光打量著眼前青年。他曾見過李景風畫像，只覺平平無奇，原和*圖*書以為見著本人會是如雅爺一般瀟洒英偉，或如掌門那樣俊美雋秀，如今只覺這年輕人除五官端正雙眼有神，並無與眾不同之處。這人假託與掌門結拜刺殺嵩山副掌門，又接連犯下大案，如此亡命之徒，不知大小姐為何離家冒險去找，還險些因此喪命？

眾人見是大小姐講話，都凝神細聽。

沈未辰低聲道：「你儘管說，有的是小妹報仇的機會！」

但他也是極為警覺之人，喧嘩聲響起，他立即從睡夢中醒來，絲毫不見驚慌，摸上席邊長短劍，出了營帳。

沈未辰大喊：「有沒有！」那粗鄙二字終究喊不出口。

謝孤白環顧周圍，問道：「諸位還有其他主意嗎？」

猛地，又聞一聲巨響，營地南面殺聲震天，大批青城弟子湧入營地。

謝孤白道：「敵陣一亂，接著就是沖營，中路由計先生與趙隊長、周隊長領軍，直取主營寨，大小姐帶著兩位姑娘率隊阻斷東面。」

沈未辰道：「景風在咱們營里不方便，他又要帶弟子，我想給他弄個面具，方便遮掩。」

沈未辰聽說他要自己幫忙，雖有疑問也不多說，道：「可以。」

村裡小屋不多，李景風與朱門殤同宿一屋，沈未辰第二日來找，將面具給李景風，遮住臉面只露出眼睛鼻子嘴巴，用繩索系著。沈未辰道：「李大俠鬧的事大，委屈你些了。」

李景風想了想，道：「大哥，我想自己訓練那支隊伍，不用弓箭。」

果然，華山弟子輕忽防守，五百人闖入敵營大喊大叫，營寨夜晚受襲，當即熄滅火把。這正合心意，李景風下令投石，以哨聲指點方位，夜晚視野不明，敵我難分，華山弟子被打得頭破血流卻不知敵人在哪，無法取箭還擊，陣型大亂。

「應該不只他一個。」謝孤白沉吟，「他既然在金州驗襄陽幫船隻，主寨不可能無人，還有別人留守才是。」

「弓箭不足。」計韶光道，「夜襲也要用大量弓箭，雖然襄陽幫送來不少輜重，但咱們還得留些打漢中。」

不料身邊火光一亮，天降飛石如雨，方敬酒吃了一驚，忙著地滾開，鑽入旁邊營帳。只聽外頭劈哩啪啦的落石聲，許多弟子慘叫哀鳴，他們被夜襲，不及披甲，碎石打在身上雖一時半會兒不致死，卻也頭破血流。

計韶光點點頭，並不理會他。

「黎明前襲擊。」謝孤白道，「盡量將敵軍往山上趕去，讓他們來不及在金州收攏敗兵，免去後顧之憂。」

沈未辰知道師父暗指自己將他打暈的事，此時宜軟不宜躲，於是道：「師父功力也比幾年前深厚許多。」

敗逃的華山弟子往中軍涌去，方敬酒傳下號令：「點火把，快！」就快天亮了，與其摸黑應敵，不如點火把照明。

李景風戴上和*圖*書面具，笑道：「倒也合貼，無妨。」

謝孤白道：「這容易，換個名字就行，行伍里沒人拿著通緝圖紙，景風行走江湖也該用了許多假名。」

計韶光道：「功力深厚，得多吃點苦頭。」

沈未辰喊道：「我做前鋒，你們跟上，別輸給我！」

計韶光沉默半晌，道：「謝先生繼續說。」

「夜襲，西邊！」那人著急道，「公子下令往西邊迎擊！」

一名華山弟子瑟縮在營帳一角抱著身子不住發抖，顯然是怕極不敢應敵，見方敬酒進帳更是慌張。

方敬酒吃了一驚。

「嚴九齡的二兒子，嚴掌門的侄兒。」計韶光道，「我聽妹夫說過，年紀輕，與幾個兄弟相比算出色，嚴九齡想栽培這兒子，跟嚴昭疇走得近。」

當下眾人把細節擬定，沈未辰被換往西面軍，於是把趙隊長調往東面支援，又作些細微人員調度，此時天已黑了，計韶光點選五百名精壯結實腳步輕快的弟子分在一起，又派人在附近拾撿小石，取牛筋索備用。

底下人齊聲高喊：「有！」

「天明？咱們不是夜襲？」

「計先生將他們衝散成兩股，再合圍包夾，西面軍萬不可放過一人，東面卻不需惡戰，敵人要走便由他們逃生，屆時便將近天明了。」

「李大俠有本事誰不知道？他乾的哪件不是大事？」計韶光道，「那些大事哪件青城承擔得起？」

顧青裳咬了咬嘴唇：「是嚴離章。」

李景風展示飄石技巧，勁頭十足，一打一個準，眾人這才覺得有用，又見大小姐就在一旁，於是勤奮練習。到了晚上，李景風道：「幫我跟朱大夫說我不回去了，與弟子們睡一起，他們若有疑問隨時可來問我。」

有人答道：「是為了打贏這一仗！」

「我是掌門的妹妹，雅爺的女兒，青城衛樞總指，我能躲在青城指揮弟子們上戰場，但我沒有，因為青城不只是沈家的青城，還是青城子民的青城！沈家人，必須保衛青城子民。」

謝孤白擬了一套新號令讓計韶光訓練弟子熟記，沈未辰見夏厲君丟失皮甲拳套，將鐵鏈捆在手上當兵器使，便指點她一套青城嫡傳拳法，順便點撥顧青裳劍法要義，雖說臨陣磨槍，也不無小用。此後各自習練，再無他話。

沈未辰猜測便是此人虐待顧青裳，輕拍她手背，心想逮著機會定要替顧姐姐報仇。

沈未辰也道：「主隊必須是師父領軍。」

「滾出去！」方敬酒道，「躲在這死得更快！」說罷拔出長短劍快步奔出營帳。

計韶光皺眉：「以大小姐現在武功，方敬酒應該不是對手。」頓了一下，道，「你功夫進展神速，比去年在漢水上強多啦。」

計韶光道：「方敬酒昨日還在金州，襄陽幫船隻經過後，金州無他事，或許會是他駐守。」ｍ.ｈｅｔuｂｏｏｋ•cｏｍ•ｃoｍ

「喔？」計韶光問，「顧姑娘知道？」

「又是他。」沈未辰道，「徒兒與他兩次交手都被他傷了。」

「要去漢中得先過這路口。」謝孤白指著地圖，「嚴九齡離開時留了駐兵在金州西側出口，我派人換上百姓衣服探查過，約有三千人，就不知是哪個大將留守。」

方敬酒快步奔至西邊。火光微弱，還差半個時辰天亮。多日不見敵蹤，華山弟子都以為青城人馬早已離去，連嚴離章也不以為意，眾人戒備鬆散，又只防著山上，怎麼也料不到敵人竟從西邊來，被青城弟子一衝，不知高低，當即大亂奔逃，方敬酒連殺數人都止不住混亂。

夏厲君大喊：「聲音太小，青城男人的卵蛋只有這麼點大？我瞧不見！」

沈未辰道：「這話對了一半，另一半原因是華山犯我邊境，是華山讓我們受苦受難！他們要擄掠我們百姓，侵犯咱們的姑娘，華山人的風評你們不清楚嗎？若青城滅于華山，青城子民能有好日子嗎？這一仗咱們若不能奪下漢中，所有人都得死在陝地，一個都逃不了，包括我在內！」

李景風訥訥：「我做了幾年小二，掌柜的向來照顧我。」

李景風卻道：「計前輩不是大將嗎？您若來幫我，讓小妹率領主隊嗎？」

方敬酒道：「派人通知漢中，說青城還未退，嚴加提防！」嚴離章猛然醒悟，忙令人備馬傳訊。又聽說方敬酒本部不動，跌足道：「這當口還發什麼楞。」讓手下催促方敬酒手下往西面迎敵。

這話頂得計韶光啞口無言，反倒顯得自己小心眼失於大局，計韶光心中不快，只得道：「那就有勞大小姐了。」

沈未辰撒嬌：「所以才知道是師父故意讓著我。」

顧青裳道：「他跟方敬酒是同一天離船的，應是來守路口了。」

李景風忙道：「不能都念著？」

三天後，李景風趁夜前往敵軍紮營處偷窺。他不善軍事，分辨不出整齊還是凌亂，於是又勘察附近地形，往西邊無路處走去，見著個稍緩的斜坡，高約二十丈，估計下方約落在營寨西邊一里左右，除了些零碎小石凸起，周圍還算平整，心中有了主意，便回去與沈未辰和謝孤白商議。

趙隊長名叫趙治廷，是三峽幫船隊隊長，周隊長名叫周能平，奉節戰堂副堂主，謝孤白一行人來到之前，是另兩艘五牙戰船船老大，計韶光的副將。

有弟子駕馬來救，被李景風指揮砸下馬來，不知死傷多少。沈未辰奪了一馬左右縱橫，見著營帳便砍，華山弟子慌忙走避，互相踐踏，死者眾多。

「夜襲？」計韶光皺眉，「謝先生莫非以為夜襲就像說書人講的那樣輕易，說襲擊便襲擊？」

身後，夏厲君大聲喝道：「難道你們還不如個沒卵蛋的姑娘？青城的男人有沒有卵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