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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二)

作者:三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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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貌合神離 第三章 不甘示弱(上)

第七卷 貌合神離

第三章 不甘示弱(上)

雖然雙方各擅勝場,但阿茅罵得臉紅脖子粗,朱門殤卻坐在椅子上氣定神閑,談笑風生,你罵我不驚,我罵你生氣,老神在在,早已勝券在握,只把阿茅氣得險些背過氣去,顧不上手痛,上前要打朱門殤。
「你就是阿茅?」那人把張大臉湊過來,身上還有酒味跟藥味,「我叫朱門殤。」
阿茅罵道:「爺不聽你使喚!」
朱門殤重為病人針灸止痛,接過熏香點燃,在病人鼻下熏了兩下,病人神情恍惚,雖然呻|吟,漸漸不再叫痛。
鄭員外見他猶豫,忙問:「這得怎麼調理?」
「醫館沒錢,我缺個使喚的,你幫我打下手。」朱門殤道,「幫一天給你一副金創葯和一顆跌打藥丸,我保證九大家找不著更好的。」
「那是治腹脹氣的,不值錢。」朱門殤閉著眼道,「最上面那罐解百穢才值錢。」
「你管爺!」阿茅罵道,「你也不看病,就你留得,爺留不得?」
「他們的醫術就這麼一點。」朱門殤張開食中兩指比個寸許長,之後把左手高舉過頂,「我的醫術這麼高,義診輪到他們跟輪到我能一樣嗎?這不是公平?」
只見門外走進一人,年約五十許,身形福態,衣著華貴。朱門殤問道:「哪裡不舒服?」
「只醫有錢人也叫義診?病人呢?死光啦?」
朱門殤笑道:「朱某代慈心醫館與巴中窮苦人家感謝鄭員外慷慨解囊。」
阿茅一愣,這才知道他是反過來說自己是狗養的,他自幼流浪街頭,罵街可沒罵輸人過,朱門殤也不慣著他,他說一句,朱門殤頂一句,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竟對罵起來。阿茅滿口粗言穢語,哪有朱門殤懂這許多七折八彎,朱門殤回一句,阿茅都得想一會,有時想不通,反正知道不是好話就罵回去,這番對罵當真是「棋逢對手難藏興,將遇良才好用心」。朱門殤驚于阿茅髒話之多,種類之豐,阿茅訝異於朱門殤穢語變化多端,果然一個臟之在博,一個穢之在精,各有巧妙。
「除了偷人還能有啥?」朱門殤道,「是個死胎,小心處置,別鬧出大事,死胎傷身。」他指了指葯架,「上頭數來第二層,右邊第三罐,一日兩服,每服三丸。」說完磨墨取筆,寫了藥方,「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一服,七天見效。」
「差遠了。閉嘴,出去等著!」朱門殤呵斥婦人,婦人只得乖乖退出去。朱門殤是巴中最為馳名的神醫,若他不能救,也沒其他大夫能救了。
「是個閨女。」
阿茅怒道:「跟著你多沒意思!你就是個通緝犯,戴著面具引人注意,露了怯還得被追殺,爺逛大街要舒心,可不興被人當猴瞧!」
「一共十三針,不如湊個整數……」
這天黃昏,義診的大夫來得少,又散得早,醫館正要關門,忽然來了個病人。那是一對中年夫妻,看服色是貧苦人家,丈夫疼得唉叫不止,醫館里只剩朱門殤與阿茅,朱門殤忙讓婦人攙扶著病人進醫館,囑咐阿茅關上大門。
「那蠢小子要人照顧,唉呦~~~你個狗娘養的!」
阿茅低頭去www.hetubook•com•com看,燈火下並沒有意料中的血淋淋,他看到正在跳動的腸子。
那人有著一對顯眼的濃眉,也不敲門,一進來就問:「景風不在嗎?」
「督脈緊,脾經浮,煩悶欲嘔,吃了就吐,已經三天,頭暈腳浮,瞧著是中毒,但不知中什麼毒,窮人家也沒吃什麼山菇野味。」
朱門殤脫去病人上衣,用皂角洗手,反覆洗了三次,又將病人小腹下沿清洗乾淨,道:「把刀給我。」他從阿茅手裡接過小刀,在病人下腹處剖開一道傷口,頓時血流如注,阿茅驚呆了。
朱門殤道:「你爺爺在這看診,只醫有錢人。」
「四十兩,我這就派人去取!」
婦人大喜:「大夫,他……他好了嗎?」
「我知道你不是來偷葯的,你想學醫術。」朱門殤道,「你怕景風受傷,沒人替他治傷。」
「去洗手!用熱水跟皂角洗,跟我剛才一樣,洗三次!」朱門殤又喊道。
慈心醫館甚大,格成六個房間,每間都掛上名牌,名牌朝正面便是有大夫。醫館後方是葯館,前頭開了方子,後頭抓藥,藥材都是尋常藥材行汰選下來的余料,多半形貌破碎,都不好看,朱門殤到青城后,特地找藥材商盤下這些便宜藥材,廉價售予需要的病人。
朱門殤捏著鼻子:「你剛吃飽啦?味大。」
「你不妨直說,偷葯做什麼,想幫景風偷些傷葯備著?」
「不貪錢你偷屁?」
老子死人都見過一堆,怕什麼!阿茅想著。
他就是朱門殤,阿茅知道他,常聽蠢驢提起,是個大夫,好像還是個騙子,而且是個小偷。
阿茅一溜煙鑽了去,朱門殤皺眉道:「鬧什麼呢?」
正說著,一名年輕大夫走入,對朱門殤行禮:「朱大夫。」
阿茅明白他是兜著彎罵自己吃屎嘴臭,大怒道:「狗養的,有你味大?」
那鄭員外看見阿茅,皺了皺眉,頗有些嫌棄,阿茅心下不滿,當下暫不發作。只聽鄭員外道:「我這幾日煩悶噁心,頭暈目眩,請朱大夫幫忙把個脈。那個,捐金五兩已經給門房了。」
「怎不跟你景風兄弟說,讓大夫瞧瞧?」朱門殤將手鈴放在桌上,問道,「疼幾天啦?」
「蠢驢被那大小姐迷得團團轉,我在城裡無聊,出來散散心。」阿茅道,「我瞧你這也挺無聊。」說罷起身就走。
「那我扒著,你來割腸癰?」朱門殤怒視阿茅,阿茅被他一瞪,忙伸手去扒傷口。
「掌燈,太暗了!」朱門殤喊道,「多拿幾盞燈來!」阿茅把醫館里的油燈都取出放在桌上地上點著。
「扒……扒著?」阿茅訝異,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煞星此刻竟被嚇著了。
「所以他不會死了?」阿茅問。
阿茅回頭看向朱門殤。
「出城做什麼?」李景風剛從練功房回來,臘月天也一身大汗,氣都沒喘上兩口阿茅就來糾纏。
阿茅忙拿布巾擦血,只覺得觸手溫熱。他過去挨打,時常被打得渾身是血,從沒覺得血液這麼溫熱。
朱門殤怒道:「哪這麼多廢話!」說著取出一串鎖和*圖*書匙,「去抽屜里取布巾、刀具、銀針、皂角、桑皮線,下邊抽屜有包熏香,拿了給我。煮沸水,刀具銀針桑皮線都要滾燙過,快去!」阿茅被他呵斥,也不反駁,當即奔去取器具。
「你叫狗娘養的也不干我的事!」阿茅跳起來,「蠢驢不在,跟娘們兒親熱去了!」
「員外氣血兩虛,五臟火旺,內外交攻,這……這是根本有損,如果不調理……怕是……」
此後兩天阿茅都來慈心醫館幫朱門殤打下手,燒水,熬藥,搬藥材,李景風見阿茅鎮日往外跑,一問之下阿茅只說去幫朱門殤忙,李景風只道她良心發現,摸著她頭歡喜不已,氣得阿茅一跳三尺高,破口大罵。
朱門殤替這病人扎了數十針,病人慘叫稍緩,朱門殤守在他身旁,足等了一個時辰仍不見好轉,病人只是叫疼,急得妻子在一旁不住掩泣。
阿茅站起身走向朱門殤,問道:「你要教我醫術?」
阿茅想了想,咬咬牙點頭答應。
「你他娘的不是開義診?有你這樣義診的?你他娘的就是睡覺!」
阿茅大吃一驚:「割了腸子還能活嗎?」
「多大年紀?」朱門殤又問。
原來阿茅趁他不備,一記撩陰腿正中目標,只疼得朱門殤捂著胯|下不住翻滾。
前兩日李景風一入夜就去鈞天殿,也不知忙些什麼,直到天明才回來,一覺睡到中午,吃完飯就去練功,好不容易挨到作息正常,那個青城大小姐就來找他,帶他去練功房教他武功,阿茅湊熱鬧跟著去,看個姑娘教大爺們功夫著實無聊,她聽不懂,拿了柄木劍對著木人一頓打,打折了木劍不說,還震得她手疼。
朱門殤笑道:「好說。」說著便幫鄭員外把脈。阿茅見他前倨後恭,心想也是個貪財的,看人下菜碟。
朱門殤道:「當然,你肯定沒我味大。」
阿茅早看出朱門殤騙人,等送走鄭員外,道:「你那晃點子的把戲我瞧破不說破,道上規矩,見者有分,這四十兩得分我。」
阿茅躺在床上輾轉一夜,只想著今日那病人究竟能不能活。第二天,當阿茅見著病人躺在床上鼻息如常,心底竟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動……
朱門殤從抽屜里取出一帖狗皮膏藥,道:「貼著,可以滾了。」隨即坐在椅上,竟呼呼大睡去了。
「給我張通行證。」阿茅伸出手,「我要出城。」
朱門殤哼了一聲:「錢都擱在後頭功德箱里,好意思自己拿去。」
蠢驢就是不肯教自己功夫……呸!自己希罕學嗎!
朱門殤甚不耐煩,道:「偷錢吧,爺身上有銀兩,摸得走就拿去,這些藥丸我得費功夫熬制呢。」
「排你娘!你茅爺就沒排過隊!不是你家大夫叫我來,我還不來!」
她沒當真離開,只在幾間義診房裡兜轉,那些大夫見她是朱大夫親友,都沒驅趕,她也不說話,東坐一會西坐一會。等到中午,眾人各自飲食,她見朱門殤不在,又溜回屋裡東翻西找,只是抽屜都上了鎖,她把藥罐子里的葯每種都偷了兩顆藏起,朱門殤回來,她又坐了回去。
朱門hetubook.com.com殤張開一隻眼瞅著阿茅:「你他娘懂屁,我這叫公平。」
那狗娘養的竟然伸手把腸子掏出來!
「成親了嗎?」朱門殤問。
「瞧見沒?這裏就是腸子。」朱門殤道,「你不看,以後就看不著了。」
阿茅回來晚了,李景風問,她只說今日醫館有事久留,既然是去慈心醫館幫朱大夫行醫,李景風便也沒多問。
朱門殤畢竟學過武,一個十歲孩兒能奈他何,從后摟著阿茅雙肩將她抱起左搖右晃,阿茅咬也咬不著,踢也踢不著,使個狡計大叫一聲,雙眼翻白假作昏迷。朱門殤笑道:「哪這麼容易暈,裝死罷了。」將她放下。阿茅逮著機會飛起一記撩陰腿,朱門殤早避開去,伸出手來拎著串手鈴問道:「小賊哪偷來這漂亮玩意?」
李景風見她執拗,只得去找來一面通行令,囑咐她不可鬧事,千萬不可偷搶不可打架,阿茅左耳進右耳出,不當回事。
那人第一次見到這麼橫的孩子,不由得一愣。阿茅身子一矮鑽了進去,那人去抓他,阿茅過往被抓一次就是一頓打,哪是好抓的?在屋裡東奔西走鬧將起來。醫館里大夫病人都受驚擾,直問哪來的野孩子,還是朱大夫從屋裡走出,睡眼惺忪道:「是我客人,讓她進來。」那人見是朱門殤的客人,這才放過阿茅。
「另一隻。」朱門殤道。
「就是這了,這就是腸癰,爛掉的腸子。」朱門殤指著末端一截已經發青的腸子讓阿茅看,順手將它割下。
阿茅見他識破,一惱怒把藥丸全傾在地上,罵道:「你是強盜老祖宗,爺服了!」
「知道知道!」鄭員外忙道,「一針三兩銀子。」
朱門殤聽說了,只能翻白眼。
「怎麼回事?」朱門殤問。
「問他最近是不是幹了漆活。」朱門殤道,「中了漆毒。老師傅都會提點,估計是個散工,少了囑咐,如果不是再來問我。」
婦人不解其意:「什麼意思?」
「這裏悶死了,我去街上逛逛,好過對著這些假山假水。」
「我明天再來。」阿茅大仇得報,向門外奔去。淚眼婆娑的婦人守在屋外,只聽到朱大夫慘叫,再來便見著那孩子飛也似的奔走,進屋一瞧,朱大夫滿地打滾,模樣甚是狼狽。
「你他娘的留在這幹嘛?」朱門殤摸著下巴,這才把眼睛全張開。
兩人忙活了老半天,都氣喘吁吁,躺在椅子上喘氣。阿茅感覺手上還有病人鮮血的餘溫。
那大夫去了後果然不再回來。又一會,一名中年大夫走入,瞧了眼阿茅,在朱門殤耳邊低語幾句。
「十四五。」
阿茅見其他診間叫喚病人甚是勤快,唯獨朱門殤一身酒味,也不知是不是宿醉未醒,把腿翹在桌上斜躺在椅子上打瞌睡,只覺得這人古怪之極。他大老遠跑這趟就拿張狗皮膏藥,自然不滿,本想趁機偷襲,報昨日戲弄之仇,然他此行另有目的,左右環顧,見架上許多藥罐子,當即一一察看過去。他不識字,李景風雖然教過,但他不愛學,不知道哪個罐子里是哪種葯,隨手開了一罐,其臭無比,忙又蓋上,轉頭https://www•hetubook•com.com去覷朱門殤,見他未醒,又打開偷了幾顆在袖裡。
阿茅開始跟著朱門殤學些粗淺醫術,朱門殤沒收她當徒弟,說是嫌棄她頑劣,但仍從如何治療跌打損傷內外金創傷開始教她。巴中不知多少人想拜朱大夫為師而不可得,這到處頂撞的丑娃兒竟得青睞,便有流言說阿茅是朱大夫在外頭的風流種,千里尋親找上門來,朱大夫不得不收,只是娃兒丑怪,不知娘親是啥模樣。
「哪公平?」
朱門殤道:「你丈夫敗血濁氣壅遏,腸臟已腐,我先替他針灸,拉出癰血就有救。」
阿茅道:「知道你茅爺要來,也不出來迎接!」
「不知道。」朱門殤答,「明天才知道。」
崑崙紀元九十年 十二月冬
這裏的大夫都是義診,多數大夫有自己的醫館,排著日子輪流義診。創辦醫館的張大夫年事已高,當初醫館六間房,除了張大夫,多半是每日一兩房開張,朱門殤來了之後,每日開診的大夫多了,有時還排滿診,原因無他,城裡來了大國手,欲偷師耳。
不一會,又有人進來:「朱大夫,有個鄭員外來求診。」
不都一樣?阿茅伸出另一隻手來。朱門殤一把抓住,對著手腕一陣拉扯揉捏,疼得阿茅眼淚都要噴出來。阿茅破口大罵,揮拳就打,朱門殤頗不耐煩,將她一把推開,阿茅正要再上,忽覺手腕疼痛稍緩,低頭看去,手腕雖然紅腫,疼痛已消去許多,轉動也靈活。
「干你屁事!」阿茅一把奪過手鈴藏在懷裡,喝道,「滾!」
朱門殤聽說是個員外,兩眼放光,當即端坐起來,道:「快請進。」
「幫我把傷口扒開,別用力,免得撕著傷口,像我這樣扒著就好!」
「你可了勁吹,怕是沒人敢給你看!」
婦人哭喊道:「求朱大夫救命!」
那中年大夫忙道:「小事,我來就好,不勞煩朱大夫的客人。」
只見他把手掌翻來覆去,手鈴忽隱忽現,變戲法似的,一會從袖子里掏出,一會又藏在耳後。他本是干大票的行家,掌藏手法能當著唐門要人面偷走兩顆五里霧中,阿茅又怎麼看得出端倪?
第二日一早,阿茅牽了匹馬,問了慈心醫館在哪,徑自出城。青城真他娘的大,用走的不累死人?她一個十歲孩童騎著馬不免引人注目,她被瞧得惱怒,舉起馬鞭指人大罵,眾人見馬上有青城印記,是官馬,不想惹麻煩,各自走避。
「誰理那頭蠢驢!」阿茅罵道,「我是怕受他連累!」
「誰說她是客人?就是個小痞子。」朱門殤道。
李景風想了想,沒多久便要過年,街上採辦年貨者眾,挺熱鬧,於是道:「我帶你去?」
朱門殤下刀極為講究,不是一刀到底,而是一層層割開肚子。這病人家境貧苦,身上沒幾兩肉,幾刀后便見著腸子。病人疼得不住慘叫,阿茅只覺得刺耳無比,也不敢瞧。
「呸!爺貪圖你錢嗎!」阿茅被撞破,也不臉紅也不還葯,又去翻找其他罐子。
才辰時,慈心醫館前已大排長龍,阿茅將馬拴在醫館外,徑自走入,還沒進門就被擋下:「要排隊。」和圖書
那大夫問道:「什麼毛病?」
「瞎了嗎?」手疼得厲害,阿茅沒好氣地回答。
朱門殤手上不停,口中說道:「這不算啥,古人安金藏五臟都掉出來,還不是救活了。《諸病源侯論》還寫著把斷掉的腸子接起的辦法。」
「看個屌毛!」朱門殤罵道,「快把血擦乾淨!」
「行吧,愛怎麼說都行。」朱門殤道,「不過醫術用看是學不會的,得學認字,要有人教你。」
「這樣吧,我替你扎幾針打通筋脈,泄五臟之火助氣血陰陽調和,之後你需茹素四十九天,至少可延壽三年。」朱門殤道,「只是你知道規矩。」
阿茅又驚又怒,大罵道:「賊狗子還我!」撲上前去。這模樣真像是要拚命,朱門殤側身避過,道:「好好說話,把手伸出來就還你,要使強,憑本事來搶,你斟酌斟酌哪個好使些。」說著手一翻,那串手鈴竟憑空消失。
「你還待在這幹嘛?」朱門殤問,「那狗皮膏藥就夠治好你,賴著不走,想啥子?」
阿茅罵道:「早晚偷光你的錢!」
「接著要縫起來。」朱門殤將桑皮線穿過銀針,將腸子的斷口處縫起。
「爺沒空管那蠢驢!跟著他事多,想弄些葯防身!行唄,你本事大,爺討不了好,能伸能縮,昨日的仇報不了,爺這就回青城去!」
阿茅不可置信,問:「這樣能活嗎?」
朱門殤咬牙道:「這不行,得開肚割取腐爛的腸子,要不等腸子爛在裡頭,神仙也難救。」
朱門殤道:「我說要剖開他肚子,把爛掉的腸子割掉。」
「去泡冷水。」朱門殤擺擺手,「想好得快些,來慈心醫館拿葯,青城的大夫差勁得很。」
阿茅沒見過這樣的人。
阿茅雖然皮賴,緊要寶貝被人拿捏在手,也只能裝一回乖。他向來能屈能伸,能哭能打,只得伸出手,心裏算計著怎生報復。
朱門殤聽說是腸癰,面色凝重,叫阿茅掌燈,換了平時阿茅定然頂撞幾句,說已過了看診時辰,明日再來,此時卻不敢多言,在一旁掌著燈。朱門殤取了針具,先讓病人側躺,病人叫得慘烈,得仰躺才稍有好轉。
病患疼得直打跌,不住唉叫,朱門殤問起病情,婦人說丈夫兩天前來看過大夫,說是腸癰,吃了兩天葯不見成效,肚子越來越疼。
「讓他找個剛生娃的婦人討些奶喝,一日三次,每次一碗,兩天就好了,葯也不用抓。」
「你的葯就跟屁一樣,吃下去噗一聲,沒個卵用!」
她正待要走,朱門殤道:「葯給你也成。頂葯不便宜,而且吃了傷身,你要是想弄些跌打藥丸金創藥膏,老子這有上好的,不過就算看在景風面子上,也不能白給。」
他說完,對著阿茅道:「你去後院幫忙抓只雞殺了,送那姑娘補身。」
只見朱門殤眉頭緊鎖,模樣古怪,抿唇遲疑,鄭員外見他面色凝重,也是心驚,問道:「怎麼回事?」
手疼得厲害也不想說,蠢驢忙得很,說了也是白說。
朱門殤坐回椅子上,道:「那些藥罐子里有打胎葯,有調理經期的葯,還有治花柳的,你一股腦拿回去,要毒死你景風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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