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逐路天下
第一章 後顧之憂(上)
顧青裳只覺茅副掌有些古怪,隨口答道:「都是為衡山儘力。」
殷莫瀾停下,他認得顧青裳,問道:「傷勢好些了?」
顧青裳坐在床沿苦笑:「天水那回明明是我拖累了你。兩回都是我自個造孽,又害你受傷,又讓你擔心。」
沈未辰問道:「你跟你師父吵架了?」
沈未辰臉一紅,將盤子挪到桌邊:「梨太寒,姐姐傷剛好,我瞧還是別吃了。」
屋裡沒有傳來其他聲音,兩位副掌似乎點頭了,顧青裳雙腳發軟,扶著牆一步一步往前走。
顧青裳笑道:「不成,妹子還得喂我吃,這享受可不能李大俠獨有。」說著張嘴往上湊。沈未辰怕牽動她傷口,塞片梨進她嘴裏,笑道:「景風可沒你享受,小心噎著。」
她站到門口,彎腰行禮,聲音顫抖卻依然恭敬:「弟子顧青裳見過掌門。」傷勢助她藏起慘白的臉色,她甚至不敢抬頭看師父。
這是為我好嗎?
顧青裳黯然道:「是。」
「衡山掌門的規矩是奉道,青裳既已失節,無論多優秀都不該接任掌門,本掌望她知難而退,這也是為她好。你們把這事藏心底,再也別提起。」
沈未辰接著道:「李掌門肯定別有深意,或許等姐姐到了岳州,就能明白。」
顧青裳一愣。
「你師父或許想磨練你。」茅煙雪道,「你還年輕,不用急,一兩年後掌門就會召你回來。」
可她怎能甘心輸在這種事上?
「你們知道她在瀛湖被俘嗎?」
顧青裳道:「能下床了,正想去拜見師父。」
「那更不能開門。」元稟直道,「等明早有好心人路過就撿去了,沒有就送去門派,讓刑堂捉拿棄嬰人犯。」
「沈大小姐也在前線,她比很多男人都厲害。」
沈未辰被驚醒,關心問道:「姐姐沒事吧?」
沈未辰勸道:「等姐姐身體好些了再去見李掌門吧。」
馬匹顛得顧青裳傷口有些疼。
元稟直看她臉色蒼白,勸道:「衡山大殿離這幾里路呢,顧姑娘多歇些幾天再去,要不我替你雇輛馬車?」
顧青裳強笑道:「岳州不遠,想你們時,騎馬幾天就到了。」
「不會只多這一個。」元稟直依然不讓,「只要顧姑娘收了這孩子,衡陽附近養不起孩子的都會把孩子扔到書院來,至少得有幾十個,書院養不起這麼多人!」
顧青裳笑道:「是啊,不然妹妹哪有機會救李大俠?」
茅煙雪道:「掌門素知青裳,她不肯與青城聯姻,可見志向。掌門著意栽培,成不成看她本事機運,良機與奕理年紀還小,並不耽擱。而且她與青城交好,來日也有許多方便。」
「好不容易到了這,怎麼說不出口?」李玄燹道,「你是想問我派你去岳州當船隊總督的事吧,我知道你不樂意。」
「難道放任孩子死在外邊?」
顧青裳道:「我想去見師父。」
顧青裳吃了一驚,施展輕功攀上屋檐左右張望,天色尚未大亮,灰濛濛一片,哪見得著人影和*圖*書?
顧青裳腦中一陣暈眩,忙用手撐住牆壁,才沒摔倒。
顧青裳搖頭,趁孩子們都在念書,推開大門,卻見沈未辰與夏厲君牽著馬等在門口。
「一個姑娘在戰場上被俘會發生什麼,你們不清楚嗎?」
顧青裳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心想掌門什麼的都算了吧,岳州不去也罷,留在衡陽,即便當個最普通的刑堂弟子,能照顧書院最重要。
她半睡半醒,挨到將近天明,披了衣服到前院坐著,望著院中孤伶伶的梅樹發獃,忍不住心中難過,越是擦拭眼淚,眼淚愈發不可收拾,索性捂臉嗚嗚哭了。
忽聞一聲啼哭自門外傳來,顧青裳一愣。啼哭不止,依稀就在門口,顧青裳心中起疑。元稟直披了件外衣快步走來,見顧青裳要去開門,忙喊:「顧姑娘別開門!」
元稟直關心道:「顧姑娘傷還沒好,別衝動。」
玉瓶兒聽見顧青裳醒來,端著葯進來,顧青裳見她一臉愁容,問道:「怎麼啦?」玉瓶兒瞧著顧青裳發愣,忽地眼眶一紅:「顧姐姐,元先生說你要去岳州啦?」
她見嬰兒懷中有張紅紙條,寫著孩子姓名與生辰八字,她拾起,看也不看,隨手一揉扔在路旁。
顧青裳終於抬起頭來,望著師父顫聲問:「為……為什麼?」話一說口,竟再也說不下去。
沈未辰一走,顧青裳便起身,傷口雖疼,慢慢走動也是無妨。她來到後院,她已許久未踏出房門,當下只覺舒爽,打了井水梳洗,可心底仍有顆大石壓著,終究意難平,回到房間換上便服,傷口疼得她皺眉咧嘴。
可是……
殷莫瀾號稱靜虎,素來寡言,他會對顧青裳說這些,是因為顧青裳是他內侄女的好友。若在以往,顧青裳定要反駁,甚至大怒,但現在她沒這心情。她回到青衣書院,沈未辰與夏厲君還在等她。
顧青裳心裏滿是厭惡。
「徒兒……很久……很久不見師父……」恍惚間,顧青裳身上所有疼痛都消失了,只剩心痛,「想來看看師父。」
沈未辰雖不知細節,也覺得湘北似乎非衡山邊防要地,瞧兩人神色古怪,一時不知該不該道賀。
顧青裳搖頭:「不了,見著師父,想到打擾師父公辦,反覺過意不去。」
為什麼自己明明沒有做錯事,卻不敢看師父?
李玄燹點頭:「胡老說你傷勢好多了,我便不急著去看你。坐。」
顧青裳從屋檐上躍下,身子虛弱,險些摔倒,道:「沒看到人。」
「我知你性子,只要開了門你就放不下。」元稟直搖頭,「你回房歇息,我稍後拿塊破布包著擱在書院旁。這孩子若有造化,誰照養得起誰照養去,沒造化,兩三天就安靜了。」
師父會見自己嗎?顧青裳忐忑起來。
顧青裳進了院子,廊道下沒有守衛,顯然師父正與人商議要事,不知是跟誰說話?她轉過拐角,聽見師父的聲音:「你們覺得本掌對青裳不公平嗎?」
她想回頭,回和-圖-書到書院去,但回去,師父不就起疑了?裡頭沒有繼續傳出聲音,想來師父與兩位副掌正在等她。
「我想見師父。」顧青裳道,「我身子好了許多,這次回來還未向師父問安。」
湘北遏荊州要口,洞庭湖是漕運要道,不可謂不重,但……一來自己雖打過水戰,卻並不熟悉水路,二來洞庭湖上本就有岳湖派、資水派等門派,湖面船隊各有門派所屬,總督多由漕幫出身的要人擔任,長沙大戰,湘北嶽陽、益陽、武陵、大庸四地門派船隊循湘水馳援長沙,苦戰一年,被丐幫打殘,死傷掌門、堂主、副堂主無數,最後這職位卻落在一個外人手上,如何服眾?三來,洞庭湖雖掌要道,但北臨武當,向來不是邊防要地,且此後遠離衡山,跟師父見面困難,青衣書院又該怎麼辦……
「死一兩個就沒人會扔孩子在書院門口了。」元稟直接著道,「一個嬰兒養大得花費多少?夠照顧三五個十來歲的孤兒了。顧姑娘,你想多救幾個孩子,就得讓幾個孩子去死。」
不一會,守衛弟子走出:「掌門請顧師姐進去。」
「掌門念你辛苦,第一個便給你封賞。」茅煙雪道,「她任你為岳州洞庭湖船隊總督,賞銀五百兩。」
顧青裳翻身下馬,滿心悲傷壓抑不住,抱著沈未辰嚎啕大哭。她哭得好大聲,像是要把滿腔傷心都喊出來……
顧青裳怒道:「那也不能不管!」
茅煙雪安慰幾句就走了,沈未辰見顧青裳失落,寬慰道:「你做的事李掌門都看在眼裡,你重傷時,李掌門親自帶胡大夫來看。興許茅副掌說得沒錯,這是李掌門讓你磨練。」又道,「我也是什麼都不懂,這兩年才知道要學的事多了,姐姐已經比我強啦。」
「掌門想拔擢殷堡主擔任副掌。」藍勝青說道。方才他們正討論這事,弟子稟告顧青裳求見,他本以為掌門會讓徒弟在外頭稍候,沒想掌門直接讓她進來,還屏退周圍弟子,把話頭兜到顧青裳身上。
元稟直焦急上前,攔在門口:「孩子他娘還沒走遠,你不開門,指不定捨不得,回頭抱回孩子,你若開門,那就賴定書院了。」
顧青裳接過韁繩,笑道:「若說不行,你們肯定要笑我沒用。」說著望向沈未辰,只覺溫暖。
顧青裳聽藍勝青與茅煙雪都替自己說話,喜不自勝,正想師父會不會改變主意,只聽李玄燹道:「青裳不能接衡山衣缽,不如早斷了她這心思。」
「前線不是女人待的地方,你這次運氣很好。」
顧青裳點頭:「我倦了,想歇會,妹子先回去吧。」
顧青裳顫著嘴唇說不出話來,茅煙雪以為她傷勢發作,很是心疼,攬著她手臂道:「怎地這麼逞強?」
「大小姐說你不會就這麼算了,所以在這等著。」夏厲君拉過韁繩遞給顧青裳,「你能騎馬嗎?」
顧青裳又要開門,元稟直堵在門后:「顧姑娘,書院更養不起!」www•hetubook.com.com
師父真的另有深意嗎?以前她從不用猜師父在想什麼,一切似乎是從她不願嫁入青城開始有了轉變,難道師父真的那麼在意那件事?顧青裳嘆了口氣,強笑道:「我知妹子會哄人,不過不用在我面前提你那景風哥哥,炫耀呢?」
「就因為事關名節,你覺得夏姑娘會不替她掩飾?」
「稟直,讓開。」顧青裳走上前,「來幾個就養幾個,我會想辦法。」
實話說,掌門這安排對顧青裳確實有些不公,這孩子雖然心高氣傲,但功勞可說是下輩弟子中最大的,可惜了……
「也就多一個孩子。」顧青裳道,「不差這口飯。」
元稟直搖頭:「你沒辦法。」
茅煙雪聲音有些著急:「掌門,事關名節,再說沈大小姐身旁的夏姑娘能作證……」
「我要去見師父。」顧青裳掀開被子就要起身,牽動傷口,疼得齜牙咧嘴。沈未辰忙攔著,茅煙雪也勸道:「掌門這幾日非常忙碌,去了也見不著。」
嬰兒的啼哭聲驚醒其他孩子,陳夫子等人也披衣來到前院。玉瓶兒問道:「外頭怎麼有孩子在哭?」
沈未辰讓出位置,茅煙雪坐在顧青裳身邊,問道:「身子好些了嗎?」
「管不了。」元稟直搖頭,「不能開這先例。顧姑娘,你想收留孩子,現在衡陽多的是孤兒寡母。以往你帶孩子回書院照顧,旁人知道書院里的孩子是你親自挑的,不會動歪心思,可你只要開門收了這孩子,馬上就有成堆孩子被扔在書院門口。」
到了衡山派,通報弟子見了顧青裳都感訝異。派內諸事繁多,廊道上都是人,顧青裳在殿內本有席次,眾人見著她,熟識的問個好,她點頭回禮。到了紫雲殿,師弟丁良機與趙奕理不住與人指手劃腳,像在吩咐什麼,顧青裳看了會,徑自往師父書房走去,請守衛弟子通報。
顧青裳搖頭:「師父是為我好。她忙,我怕耽誤她,早些回來了。」
顧青裳忙道:「沒事,只是頭暈,又覺委屈,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顧青裳又是一愣,一顆心沉到了水底。她想問為什麼,藍勝青已替她發問:「為什麼?青裳還年輕,能學……」
沈未辰笑道:「我一直都很感激姐姐帶我出門。」
等顧青裳再醒來,竟又躺回床上了。桌上點著油燈,屋外一片暗沉,沈未辰趴在床邊睡著了,她這才想起自己竟哭昏了過去,忙坐起身來。
「現在刑堂哪有空管這個。」顧青裳焦急道,「既然扔了孩子,就是養不起。」
她恭身告退,緩緩向門外走去。
崑崙九十一年六月夏
顧青裳聽師父提起自己,不由得一愣,停下腳步聆聽。只聽書房裡傳出副掌藍勝青的聲音:「她參与漢中大戰,助青城擊退華山,魏襲侯也說她有功勞,又在祁東查得消息,幫助青城免遭伏擊,戰場上也身先士卒,自是大功。青裳雖心氣高又任性,那也是因為年輕,加以磨練,能成大器。」
和*圖*書李玄燹凝望徒弟背影,沉默半晌,問:「方才說到哪了?」
既然不要孩子了,留著這些做啥,等書院養大了好一家團聚?
「找著你的紙鳶,送他上青天,那裡才是你的戰場。」殷莫瀾說完,領著隊伍往衡山方向走去。
沈未辰不禁感傷,顧青裳忙道:「我自己喝葯。夜深了,都回去睡覺吧,妹子也回去吧。」沈未辰知道她有心事,但顧青裳既然不說,也不好強逼,只得起身告辭。
茅煙雪在心裏嘆了口氣。她自是知曉青裳為何要見掌門,想她當年年輕氣盛時,也會不服。岳州洞庭湖船隊總督雖算高陞,且是正職,卻遠不是青裳想要的,更像是明升暗貶,讓她遠離中樞。
顧青裳吃得滿嘴汁液,沈未辰遞了手巾給她擦嘴。兩人正說話,有人敲門,卻是副掌門茅煙雪,沈未辰忙起身作揖:「茅副掌。」
她來到前院,元稟直正在西廂房教學生功課,見了她,忙出來招呼:「顧姑娘怎麼起身了?」
「都回去睡覺!」元稟直喝道,「陳夫子,把孩子們帶走!」
……
聽玉瓶兒說,丐幫攻城時大街上都是哭聲,現在卻很安靜,畢竟人都走了,活著的還得想辦法活下去。
李玄燹眼神中晃過顧青裳沒有察覺的一絲慈愛與不忍:「我是為你好。」
元先生向來少發脾氣,幾個孩子見他喝叱都害怕,陳夫子忙驅趕孩子們回房,幾個好奇的不住回頭張望。
師父她……真不懂我嗎?我做的這些她都不認可?顧青裳滿心茫然。
沈未辰切了盤梨子,刨去果核,抱怨道:「姐姐總算好些了。這是報復天水那回,故意讓妹子擔心嗎?」
顧青裳點頭。
顧青裳不敢相信這話出自師父口中。
她從沒這麼怕見師父。
沈未辰蹙眉。
她能輸,她能接受當不了掌門,但不能輸在這理由上。即便失節又怎麼了?失節憑什麼就不能當掌門,衡山有這條規矩嗎?
李玄燹溫言道:「你傷還沒好,就這幾天也忍不得?」聲音一如既往的慈祥。
玉瓶兒道:「這兩年你時常出門,一去好久,大家都很想你,你受傷了,大家都擔心。你不在,我們可怎麼辦?」她說著,眼淚止不住地掉,「元先生讓我們別攔著你,可是……可是……」
顧青裳問道:「怎麼不能開?」
顧青裳左手撫心,口乾舌燥,鼻頭髮酸,胃裡一陣翻攪。是為了這個?她想衝進去跟師父辯解,但要怎麼辯解,怎麼自證清白?憑什麼是自己要自證清白?自己這麼努力,做這麼多,就因幾句謠言沒了指望?師父冷落她也是因此?她想不通,師父不是應該相信自己,維護自己嗎,怎會為這麼荒謬的理由放棄自己?
顧青裳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離開衡山派的,回過神時,她已騎著馬走在回青衣書院的路上。一隊弟子走來,領頭的正是殷莫瀾,顧青裳退到路旁,讓出道來。
顧青裳轉頭,二十幾個孩子站在門外,全都瞪大眼睛看著她,幾個年hetubook.com.com紀小的忍不住嚎啕大哭。顧青裳摸著玉瓶兒的頭,笑道:「傻孩子,書院還在啊,姐姐又不是去了就不回來了。」
顧青裳低頭嘆了口氣:「我哪有你聰明。」
顧青裳不再多說,伸手就要開門,元稟直抓住她的手。顧青裳勉力將元稟直推開,打開門,一條破布裹著個半裸女嬰被扔在台階上。顧青裳忙將孩子抱起,輕輕摟在懷中哄著,孩子哭聲漸漸停下。
「我爹以前常說,聰明不是最重要的,功勞、磨練和人情世故才是。」沈未辰安慰道,「彭老丐絕不是江西最聰明的人,可他當上了江西總舵,很受愛戴。青城傅老和各堂堂主都不是最聰明的人,個個身居要職。我就不信徐放歌是丐幫最聰明的。景風也常說自己笨,什麼都不懂,可才兩年,功夫就進展飛快。」
李玄燹為阮崎峰等陣亡大將舉行喪禮,之後逐一封賞。藍勝青擊退點蒼及時來援,居首功,重賞不在話下,衡陽受困時的主和派多受貶謫,空出許多官位,各隊伍繕寫有功人士,由戰堂彙報統一封賞。
茅煙雪道:「這次你盡心儘力,又立了大功……」她猶豫半晌,似覺得有些難以啟齒,拍了拍顧青裳手背,「辛苦你了。」
「是……」顧青裳低聲道,「徒兒不打擾師父了。」
「你不是她,不是每個男人都是齊三爺,也不是每個女人都是你師父。」殷莫瀾道,「女人的戰場應該是糧草營、傷兵營,那裡需要你們。女人另一個戰場在丈夫身後,做丈夫的支柱。丈夫是紙鳶,妻子是風,丈夫要飛多高,他身後的妻子就得扶他到多高。」
「姐姐回來得這麼快?」沈未辰訝異,「我以為你會與李掌門說得久一些。」
到了岳州,一年也難得回來幾次陪這些孩子,既然知道自己永遠當不上掌門,不如留在衡陽,開書院不也是自己的志向?掌門的事就算了吧。
還要去岳州嗎?顧青裳輾轉反側。一靜下來,身上的疼痛就反覆提醒她自己受了多重的傷。
若以這次青城大軍中的身份,沈未辰只是一員大將,與方敬酒等人類似,但她又是青城掌門親妹,現今衛樞總指,與茅煙雪身份相當。茅煙雪作揖道:「沈大小姐,有禮了。」
衡陽城裡許多門戶都貼著白紙,棺木停放在大街上。衛軍家眷多半住在衡陽,大戰死傷慘重,衛軍弟子俸給豐厚,還有撫恤,備得起棺木,那些裹著茅草連屍體都沒有,只供著幾件衣褲的則是死在前線的尋常弟子。道路上穿著孝服牽著孩子的婦人個個哀凄滿面,恍如行屍走肉。
顧青裳聽著孩子哭聲,心亂如麻,她知道元稟直說得對,但她不能裝作沒聽見,更不能讓書院里的孩子們聽著這哭聲無動於衷。
青城隊伍里不少參与過瀛湖水戰的弟子與衡山弟子雜處,口耳相傳,許多人知曉顧青裳被俘之事,少不得風言風語。夏厲君聽不得閑話,出面作證,禁止再談此事,弟子們表面諾諾,私底下又是怎生傳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