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一章 誰說老夫不行?
謝石連忙閉緊了嘴巴。
謝石站在那裡,雖然眼睛落在棋盤上,但是心思顯然是沒在下棋之上,順著胳膊自然垂下的袖擺邊緣,露出了一截絹布。
謝安終於從神遊太虛之中緩過神來,回到了人間。
推門就進,大吼道:「王阿寧,你怎麼回事?」
「可是大兄,怎能放任此子在外面胡作非為?」
老王哼了一聲:「支持?」
那王謐明明出身琅琊王氏,能掌握兵馬,不過是因為他是謝家的女婿,謝石收到這兩封書信的時候,立刻就揣摩出了其中的異樣。
連泳姿都好像笨拙了幾分。
現在那長臉耷拉著,顯得更長了幾分,簡直是愁的不能再愁。
「稚遠他們都已經到鄴城了!」
候了半刻,才沉吟道:「石奴,是不是北府那邊有什麼消息了?」
「他究竟有沒有把老夫放在眼裡?」吼出了這句話,王恭整個人都舒坦了。
王夫人豈是那種,你讓她閉嘴,她就會閉嘴的那種人,況且,既然開口了,就要把事情說清楚才是。
北府兵在謝玄的手中掌握了十余年,全仰仗謝玄的苦心經營還有陳郡謝氏背後的支持,才有今日的規模。
雖然是強撐著。
謝安看他這一副不爭氣的樣子,只得嘆了口氣:「我聽說,為了給北府製作新兵器,那琅琊王家已經送了不少錢到將作坊去了,我們也要有所表示。」
「提前知會你,你會同意嗎?」
要理解。
「大兄教育的是。」
「大兄,只要大兄一句話,我這就去寫封信,快馬加鞭的送過去!」
王謐這一舉動,肯定會得罪王恭。
「看來,我們這十幾年日子也還算沒白過。」
謝安起身,帶著謝石來到了一處水榭之上。
王夫人冷笑道:「吹吧你就,別說是十年,就是二十年,我也沒看到你想去打仗。」
王稚遠!
該是餓它們幾頓,讓它們好好的鍛煉一下了。
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人說不行,不敢!
棋局就還是按照原樣擺在那裡,雖然https://www.hetubook.com.com勝負好像已經快要分出,但只要還沒有下完,就沒有毀壞的道理。
心中波濤洶湧,臉面上,謝安還保持著淡定。
「誰說老夫不敢?」
仔細端詳,似乎還有字跡。
「王家都出錢了,我們謝家怎麼能落後?」
卻見,近來春風得意的王僕射,像是一隻小螞蟻一樣,背著手,不停的轉圈。
王夫人呢,今天站出來,自然也不是為了要教訓夫君,這些日子,那前朝發生的變故,她也聽說了一些,事情送到了眼前,她不可能視而不見。
口中好似是念念有詞,婢女們伸長了耳朵,也聽不清楚他究竟說了什麼。
這一定是朝廷上出了大事。
王夫人無所謂的語氣,讓王恭更氣憤了。
王夫人放下茶盞,無奈道:「我一個婦人,所說也皆都是婦人之言,實在是怕郎君聽不進去,還要反口埋怨我多嘴多舌。」
「果然是向著那小子說話!」
「你怎麼不說話?」
王夫人瞭然的點點頭,果然和她猜的不錯,要說當今朝堂上能把王僕射氣成這樣的,也就只有他了。
「不只是大動作,是天大的動作,大兄,北境局勢有變,鄴城被圍,氐秦守將符丕向北府求救,王稚遠他一邊派人向朝廷送消息,一邊就已經帶著兵馬,北伐了!」
「還不是因為王謐那小子!」
朽木啊!
朽木!
幾個小婢女站在門外,巴望著屋裡的動靜,有個膽子大些的婢女,將那窗戶紙戳了個小洞。
「你又不敢,還不許人家敢?這是什麼道理?」王夫人傾身向前,湊到了王恭的耳邊。
謝安無奈道:「當然不可能!」
「難道,以後朝廷的軍隊就要掌握在劉牢之這樣的白身起家的將軍手裡?」
王恭雖然還沒消氣,卻也只能老實坐下。
「誰說我要把他叫回來?」
「再說,他這也是把朝廷拋到了一邊,我們現在得到了消息,不久王恭那邊也一定會知曉。自從大行和圖書皇帝仙逝,他就一心把控朝政,怎麼能容忍這樣的事?」
「這就是你想看到的?」
此言一出,謝石的眼神頓時黯淡了。
「我聽說,稚遠那小子把將作坊里製作的那些新兵器都運到北府去了,該不會有什麼大動作吧。」
謝石懵懵懂懂的往外走,腳步晃晃悠悠的,很不穩妥。
「他還是領著兵去打仗了,要我說,只這一點,他就是好樣的。」
謝家,王家,都是晉之頂級豪族,也是關係良好的利益共同體,可到了關鍵時刻,還是有分別的。
「那不能,這是多冒險的事,我決不能輕易答應。」
「剛才不是很厲害嗎?」
午時過後,王恭就進宮去了,去找誰,王夫人也是知道的,看來是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覆。
幾牆之隔,太原王氏府邸。
湖水無波,亦映照出了謝石的臉,謝石本來就是個長臉,自帶一份愁苦。
那也用不著這樣氣急敗壞啊!
謝石砸了一下嘴巴,露出一副頭疼不已的表情。
「郎君你還是了解我的。」
氣死了!
「讓讓,我也看看。」
謝安看弟弟久久不說話,料定一定沒有好消息。
不知何時,謝石來到了謝襄的身邊,稍微看了一下戰勢,就幫他支招。
「大兄儘管吩咐。」謝石耷拉著腦袋,看起來很沒有精神的樣子。
謝安一向料事如神,這些年由於年紀漸長,已經不常參与朝堂政事,但是,這大晉境內的大事小情,總還是能通過各種渠道鑽進他的耳朵。
這娃兒,人機靈,也勤快,就是辦事沒什麼耐性。
從皇宮回來之後,王恭就心氣不順,下了牛車,就一路鑽到了廂房裡,房門一關,誰也不搭理。
「我倒是想支持,他私自帶兵出征,都沒有提前知會我一聲,我如何支持他?」
現在兩個人說的話,幾乎就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了。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說來說去,這個老頭子居然還是不開竅,王夫人感覺,自己完全是對牛彈琴。
做弟弟和-圖-書的,脫了鞋追,都追不上……
「這個王稚遠,他端的是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裡,我看,大軍出發幾日之後,他才讓信使給朝廷上書,這不就是故意隱瞞。」
只能任由夫人繼續教育。
便根本就沒搭理老頭子的怒火,自顧自說道:「阿寧,你也想想看,現在朝廷上的這些年輕的子弟,有幾個真的敢真刀真槍的上陣殺敵的?」
請示不請示朝廷,這不是重點,最終的落腳點,以至於讓春風得意的王僕射拍了桌子的,是王謐並沒有提前和他打招呼!
「這真是二十年來都沒有見過的大喜事了,我怎麼可能把他召回來?」
彷彿是聽話的學生。
王稚遠那小子的盟友,居然都安插到他家了!
總是不沉穩。
王僕射的笑話可不是人人都能看的,小婢女笑鬧夠了,便四散跑開了。一門之隔,王夫人坐下,氣哼哼的,杏眼圓瞪。
「那王家的小郎君,妾雖然沒見過,但平日里也聽你多有提及,曉得他是個有大志向的人,若是他當初就想和你爭權,大可不必再去北府,就留在朝廷里,依靠著他琅琊王氏的根基,足可以和你相鬥。可是,他沒有這樣做。」
「這裏最好。」
「這樣想來,王稚遠已經算是我們這一輩世家子弟里難得的人才了,阿寧,這樣的人,你要支持。」
「當然是因為謝家目前也沒有合適的人可以使用,這才不得已而為之。」
現在人家是掌權的,這個小子這樣做,是不是打算出賣謝家,把謝家架在炭火上烤,最後他王家漁翁得利?
謝安把玩石頭的手,忽然一停,眼中掠過一絲不悅。
他這個弟弟,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開竅。
「大兄,這小子,會不會是故意的,為了讓阿寧與我們謝家結仇?」
謝石杵在那裡,整個一個呆若木雞。
王恭哼了一聲:「有話就儘管說。」
王恭沒詞了。
「你這是怎麼了?」
「走這裏。」
王恭氣不過,憤憤然的樣子。
「王謐不是去京口了嗎?」
能讓hetubook.com.com他如此頭疼的人,大約也就只有王稚遠了。
好像有一口濁氣,從他的胸臆之中,衝突而出。
「大兄,今早又送來一封書信,北府大軍都已經跨過了河,到達漳水附近了!」
「如此失魂落魄?」
即便是姻親盤根錯節,早就已經算不清的也不行。
「如今,王稚遠他去北府領兵,肯定是得到了謝公的准許,謝公又為什麼支持他呢?」
「還不快把門關上!」
烏衣巷上,陳郡謝氏大宅。
轉過頭,便看到了謝石躍躍欲試的表情。
謝石的想法,便是現今幾大家族子弟的真實普遍的想法,若說對抗司馬家,幾大家族絕對是手拉手的好夥伴,但是涉及到自家的利益,就你是你,我是我,還是要算清楚的。
「郎君進去多長時間了?」
「你還是別說了!」說著,王恭就拍了桌子。
「他一個人想去冒險也就罷了,還帶著數萬兵馬,這不是把北府的基業拴在他一人的身上,拉著謝家的基業去陪葬嗎?」
王恭雖然性子急躁,很多時候有個霸道的毛病,但絕對不是會在家中失態的人。
王夫人繼續沉默不語,卻也以點頭配合。
「要變成小陀螺嗎?」
謝安怒道:「此事不必再議,稚遠有任何的需要,我們都要鼎力支持。」
「到鄴城了!」
這個小子也太囂張了!
王夫人是個急性子,看了一陣,還覺得不過癮。
小書童謝襄正經的跪坐,低著個小腦袋,裝作細心思考的樣子,機靈的眼珠子,滴流亂轉,這下一步,該怎麼走呢?
「大約有一炷香長短了。」
誰這樣說了,就要和誰拚命!
謝安揮了揮手,謝襄就識趣的自己離開。
半天才緩過神來,卻見,門邊上,不只是有王夫人,竟然還有幾個小婢女,登時有些尷尬。
謝石還想反駁,謝安卻搶先道:「快去!」
王阿寧腳步一頓,顯然是被夫人的大吼給驚到了。
「記住了!」
「詭計多端!實在可惡!」
鬚髮皆花白的老翁謝安,眯著眼睛,眼看和-圖-書著小後生憋在那裡,卻一點也不著急。
老人家看著平靜的湖面,又過了一年,那些天天被人精心照料的魚兒,吃得好,休息的更好,看起來是更胖了些。
聲音細細小小,絕對不怕別人會偷聽到。
「你這是做什麼?」
王夫人噗嗤笑了。
謝安眉頭皺起:「石奴,觀棋不語。」
謝石扯著脖子喊了半天,嗓子都沙啞了,他如此憂慮,也是因為他深諳大晉朝堂的局勢。
自從膝下的子侄都漸漸長大,謝襄就成了日常陪伴謝安最多的小娃娃。
大兄的態度,變化的也太快了。
「務必不能讓兩方的兵馬打起來。」
「還能礙著你什麼事?」
於是,謝公就把弈棋取了出來,有事無事教他幾招,也磨一磨他的性子。
「反正你也不會向著老夫罷了!」
身為妻子,共同生活了十余年,王夫人對王恭的了解可以說是相當透徹了。
湊在破洞前的兩個小婢女,忽覺肩上一沉,這才發現,后宅唯一主人,王夫人竟然也來了。
只要謝安一聲令下,他馬上就可以揮毫潑墨。
才走出了十幾步遠,就聽得背後一聲喚,只得帶著一腦袋問號,反身回來。
「老夫要是再年輕十歲,跨馬揚鞭,平定中原,還輪得到王謐那小子?」
「妾本是婦人,前朝的事情不該多參与,但既然郎君你把這些事情鬧到了家裡,那妾就要說幾句了。」
「你這就帶著人,把倉庫里的錢裝好了箱子,運送到將作坊去,現任將作大臣普超是個極為可靠的人,囑咐他這些現錢都要用在給北府兵製作兵器之上。」
夫妻之間早就名分一定,在外,王阿寧說了算,在內,當然是王夫人是大王。
「你知道什麼,那王謐小子居然沒有向朝廷請示,就獨自帶兵去援助鄴城了,調動兵馬本就是朝廷大事,更不要說,他這是要北伐,這是舉朝都關注的大事,他居然就敢這樣帶著兵馬,徑直前往鄴城,他有沒有把朝廷放在眼裡?」
這個婆娘,居然還學會自問自答了。
「還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