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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衛士見高起潛神態黯然，趕緊上前問道。

高起潛臉上，已經有了驚慌之色。

兄弟二人西安後衛破落軍戶出身，都是身手矯健的桀驁不馴之徒，只不過哥哥老實些，弟弟張揚而已。兄弟二人都經歷過家徒四壁，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苦楚，如今看到這些百姓天寒地凍逃難，似乎比自己原來的處境更慘。

衛士上前稟報，高起潛立刻睜大了眼睛。

「高公公，你久在陛下身側，于陛下，于朝中大事，應該比小人清楚。韃子入侵，我兩大主力相繼被擊潰，陛下會怎麼看公公，朝中大臣怎麼看公公，天下人怎麼看公公，公公想過沒有？」

高起潛揮了揮手，左右都退了下去，屋中只剩下王泰、衛士和高起潛三人。

進了大堂，看到椅子上坐的中年宦官，王泰立刻變的恭恭敬敬，臉上都是笑容。

許久，張仁傑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吐出一口氣來。

衛士一時愕然，高起潛的眼睛也是亮了起來。

王泰上前，在高起潛耳邊低聲說了起來，高起潛面露驚訝之色，王泰說完，高起潛沉吟不語。

大堂的門被推開，伴隨衛士竄進來的冷風，讓高起潛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噤。

在這些清軍游騎的身後，無數的清軍沿著大清河北岸，滾滾向東南而去，他們步騎都有，旌旗招展，密密麻麻，漫山遍野，最少也是數萬之眾。

觀看的楊震等人，紛紛低下了頭去，不忍觀看這人間慘狀。楊震心中難受，微微一聲嘆息。

一旁的衛士小心翼翼問道。

看看左右無人，王泰才低聲向一旁的王國平問道。

「小人西安府守備王泰，見過高公公!」

「不用那麼麻煩!」

竟然是援軍，怎麼不能讓他喜出望外。

「公公，在下https://www.hetubook.com.com都是為公公著想。」

「看樣子，韃子已經在山東劫掠了。大冬天的，可憐了這些百姓。」

朝廷精銳幾近灰飛煙滅，韃子大軍再無掣肘，這黃河以北，還不是任其擄掠，自己如何向朝廷交代？

高起潛擺了擺手，待王泰站直了身子，這才疑惑道:「你是……」

冠縣縣衙大堂，炭盆熊熊燃燒，和大堂外的天寒地凍相比，這裏卻是溫暖如春。

如果他所記不錯，清軍是在擊潰了盧象升和關寧軍兩大野戰軍團以後，沒有了後顧之憂，才挺進山東，發現了濟南這座黃河北岸最富饒的城市，一塊大大的肥肉。

樹林北坡的凹地，幾十匹駿馬拴在樹上，都是上了籠頭，幾個漢子正在給馬匹喂著豆料。

王泰笑道:「高公公放心，這8000人都是孫大人手下的精兵強將，雖然沒有多少騎兵，卻足以保公公無憂。」

一眾哨探都是睜大了眼睛，向著河對岸看去。

「王守備，這卻該如何，要不咱們渡過黃河，撤往河南？」

王泰心中一驚，看來，秦兵要進濟南城，恐怕不太容易。

「也不知道這一次，怎麼面對君王啊？」

年輕漢子身旁的眾人，一個個都是精壯剽悍，眾人或背上箭囊滿滿，或腰間短刀數把，眾人雖然年紀不大，但一個個沉穩冷峻，眉宇間都是風塵之色。

領頭的漢子二十齣頭，身材修長，臉型消瘦，顴骨微微突出，正是西北漢子典型的倔強和剛硬，青色棉衣外套著棉甲，棉甲外厚實的黑色披風，既能防寒，也能防止對方刀槍弓箭的砍刺射擊，頭上灰色的氈帽破舊，氈帽下一雙眼睛不大，卻是炯炯有神。

大清河北岸的https://m•ｈetubｏｏｋ•ｃom.com原野中，羽箭呼嘯，箭矢飛舞，無數的大明百姓驚慌失措，連滾帶爬，一個個被射翻在地，百姓們跌跌撞撞，驚慌失措，紛紛向冰面上擠來。

這個時候，高起潛恨起盧象升來。若不是盧象升兵敗，他何至於孤軍奮戰，倉皇南逃，大軍被清軍輕易擊潰。

「王守備，你只要保護好本官，本官不會忘了你的。」

「大人，兄弟們向南細查，碰到了一些百姓，他們說韃子已經從德州以南渡河了!」

「陝西巡撫孫傳庭，西安府守備？」

「小人多謝公公栽培!」

眾人都是睜大了眼睛，使勁地向對岸看去，想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張仁傑輕聲的驚叫，讓楊震的瞳孔急劇收縮，他舉起千里鏡，看向了大清河對岸。

高起潛微微一怔，臉上露出一絲失望之色。

曠野上清軍游騎羽箭馳飛，橫衝直撞，他們打馬馳騁，志得意滿，嗷嗷怪叫，直入無人之境。百姓慘叫著紛紛倒地，即便有跪下求饒者，也被一一砍翻、刺翻、射殺當場，就如砍瓜切菜、宰雞殺鴨一般，場面血腥之極。

「盧象升啊盧象升，你宣大軍不是天下無敵嗎，你不是一貫主戰嗎，你身負皇恩，你怎麼就把大軍帶入了死地啊？」

當然，能成為鄉兵中的哨探，除了人機靈外，也得是軍中算得上的好漢，身手差，那是萬萬不能。

「公子，據百姓們的說法，兩三日前，韃子已經有數萬大軍渡過了會通河! 而且，兄弟們剛剛探到，已經有數萬韃子，正在向濟南府行軍!」

「是八千!」

楊震也是心頭狂跳，面色凝重。

清軍游騎沿著岸邊向前，羽箭呼嘯不斷，冰面上的百姓一一被射翻，屍體層層疊疊，鋪滿了整個河wwｗ•ｈｅtuboｏk.ｃom.coｍ面，屍體死狀各異，就如閻羅地獄一般。

王泰心中石頭落下。

「陝西和山東，同病相憐啊！」

衛士說完，王泰點頭哈腰，也趕緊說道:

「王守備，你此次前來，帶兵幾何啊？」

高起潛，崇禎皇帝寵愛的宦官，多爾袞、岳托等越過長城，大舉入塞，朝廷以盧象升為督師，高起潛為監軍，負責督軍迎敵。后因清軍大軍兩路而下，盧象升分兵，盧象升統宣大、山西軍，高起潛統關寧軍。

王國平上前稟報，王泰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閃爍其詞四字。

領頭的黑色披風漢子叫楊震，以前同樣是王泰府上的家丁，和王國平不同，楊震沉默寡言，練的一手飛刀，由於他思慮周全，豪爽義氣，很是得下面一眾家丁的擁戴，王泰成立鄉兵，游騎便是由楊震統領。

王泰看了看周圍，輕聲道:「公公，可否借一步說話？」

上千百姓一起向前，許多人滑倒，許多人被擠倒，許多人被撞倒，許多家人被分開，冰面上哭喊聲不斷，亂成一團，一片狼藉。

大清河南岸，長清縣西北五里許，岸邊的從林里，幾十個年輕漢子爬在或深或淺的低處，正聚精會神向大清河面上張望。

「八千!」

「還能這樣，繼續南撤，先找個地方避避，等韃子撤軍了再說。」

王泰趕緊道:「公公，小人王泰，西安府守備，奉撫台大人孫傳庭之命追擊流寇，一路直到了山西境內，聽逃難的百姓講韃子入侵，這才率部看個究竟，不想遇上了公公，也算是蒼天有眼了。」

盧象升部被擊潰，高起潛心知肚明，自己一部絕不是清軍的對手，他統率關寧軍南撤，卻與清軍不期而遇，最終關寧軍被擊潰，他也南逃，進入了冠縣之中。

良久，高起潛https://m.hetubook.com.com才吐出一句話來。

張仁傑的兄長張仁義，看似漫不經心，話里卻是意味深長。陝西流寇猖獗，山東則是有韃子劫掠襲擾。

行色匆匆的百姓們，忽然加快了腳步，開始有人倉皇逃竄，繼而所有人向前奔跑，整個冰面上的百姓，紛紛急著向前。

「高公公，小人救援來遲，還請公公恕罪!」

「回公公，回將軍，小人帶兵八千，其中騎兵一千，如今都在東昌府以東。」

一切都和歷史上一樣，清軍繞開了山東巡撫顏繼祖駐守的德州重鎮，直撲山東內地了。

他只要讓濟南城不至於陷落，歷史上的那個大劫難就不會存在。至於救高起潛，則是完全為了晉身之階。再大的戰功，若是沒有人舉薦，只能是徒勞無功，於事無任何作用。

高起潛和衛士對望了一眼，都是點了點頭。

王泰率眾簇擁著高起潛出了城門，一路快馬加鞭到了東昌府南，王國平早已經在此等候。

「得馬上向公子稟報!」

「狗日的韃子！」

高起潛微微點了點頭，笑意浮上臉來。

「公公，接下來咱們咋辦？」

「公公，外面來了一個軍漢，說是來救公公的。公公你看，要不要讓他進來？」

「趕緊關上門! 外面有什麼消息嗎？」

「公公勿憂，韃子過河，還要擄掠一番，並不知道濟南城的虛實。 咱們加快腳步，最遲明日就可到達濟南城。要是撤兵去河南，流寇和土匪眾多，不定會有什麼變故。」

百姓驚慌失措，冰面上人潮洶湧，冰面發出巨大的「咔嚓」聲，一些冰面開始破裂，有些百姓滑入、掉入冰窟，呼救吶喊，冰面上更是混亂。

「公公放心，以小人之見，朝廷很快就會召秦軍入衛，無論如何，小人一定保公公和將軍安全!」

高起潛不耐煩地和-圖-書皺了皺眉頭，無精打采地問道。

「韃子!」

其實他不用問也知道，不是這個縣被破城，就是那個州可能淪落，這些天，已經沒有什麼好消息了。

「公公，王守備所言甚是! 濟南城近在咫尺，一兩日即到。再者，濟南府城高牆厚，王守備的秦兵，加上城中守兵足有萬人，韃子想攻城，恐怕不太容易!」

高起潛看了片刻王泰，細聲道:「王守備，你有何高見？」

寒冬臘月，大清河早已經冰凍，冰面上向南岸逃難的百姓不絕，很多人拖家攜口，大包小包，更有許多獨輪車、轎子夾雜其中，冰面上不斷有人滑倒，哭喊聲和吶喊聲此起彼伏。

高起潛揮了揮手，疲憊地說道。

「廢什麼話，趕緊把人請進來!」

咸陽鄉兵中三百騎士，兩百騎兵，一百游騎哨探，名義上和甲營都由王國平統領。但實際上，大多數時候，作為軍中偵查敵情的游騎，都是由楊震負責。

一個小小的守備，又有多少人馬，又能起多大作用？

楊震身旁的張仁傑觀察良久，放下手裡的千里鏡，發出一聲長嘆。

高起潛無奈點頭答應，眾人打馬向前，追趕前軍。

炭火照的主座上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臉色通紅，身著紅色錦袍的他卻是面無表情，兩眼獃滯，看著眼前的炭火發獃。

王泰心裏微微一沉，卻是面不改色，依然是笑意盈盈。

大清河北岸，無數清軍騎士縱馬而來，他們鐵甲貫身，面目猙獰，許多人持槍執刀，在逃竄的百姓中拚命砍殺，一些騎士張弓搭箭，對準了逃竄的百姓，將他們一一射殺在原野上。

清軍如此大的陣仗，最少也是數萬之眾，奔的也正是濟南城的方向。

「王守備，你帶兵護著本官南撤，待韃子退去后，本官自有重賞!」

「王二，到底是什麼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