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們這些地頭蛇，開封地面上有什麼風吹草動，自然逃不過他們的眼睛。王泰的大軍雖然駐紮在宣武衛，但分散去河南各衛，這麼大的人馬調動，他們也是第一時間知道。

朱恭枵看著自己的屬下，皺起了眉頭。

朱恭枵一驚。早就聽說王泰文思敏捷，面聖時七步成詩，驚動天下。如今看來，果然是沉穩有序，考慮周全，果然有幾把刷子。

「大人放心，下官已經上了奏摺，將事情的緣由解釋的明明白白，聖上就是要怪罪下來，下官也不會連累大人。」

「撫台大人，稍安勿躁，先喝口茶再說。」

如此驚天動地的案件，他在任毫無建樹，一派風平浪靜，而王泰一來就石破天驚，這不是顯的他無能和瀆職嗎？

他趕緊跪倒在地，狠狠打了自己兩個耳光，臉上馬上紅了起來。

王府長吏小心翼翼地說道，面上陰晴不定，似乎心緒不寧。

李仙風接過文書，一頁一頁翻了起來，看到最後，臉色變的通紅。

朱恭枵忽然抬起頭來，看著曹長吏。

王泰面色平靜，也不生氣。

李仙風看著王泰，就像看著怪物一般。

窪池沿岸遍是水亭，各樣遊樂之處，奇石異花，重巒疊嶂，覽之不盡。山坎上，就山依洞，有尼誦經，敲動木魚有聲，鹿羊抵觸，禽鳥展翅，猛虎作威，鶴舞鶯鳴。東窪又有慶安宮之勝，不能盡言。

「劉斌是褚孝忠的心腹，王泰將其當場格殺，是殺雞駭猴，看起來是向褚孝忠示威，恐怕也是針對大王和河南的藩王。」

曹長吏的話聽在耳中，朱恭枵又是一皺眉頭。

「大人，你也看到了，和_圖_書這些蛀蟲個個罪責難逃，死有餘辜，若是捅到了大人那裡，反而讓大人難做。這惡人，就讓小人代勞吧。」

殺了六位朝廷的高級軍官，即便王泰是這些軍官的直接上官，即便王泰是河南衛所的最高武官，他也是河南巡撫李仙風的下屬，這麼大的案件，也避不開巡撫衙門。

看來，人禍的成分，要遠遠大於天災。這一點，從眼前這位巡撫大人的身上，便可見一斑。

王泰也是納悶，歷史上，崇禎十三年，大明朝廷曾在河南大力整治大貪巨惡，怎麼河南的局勢非但沒有改善，反而惡化？

「大王，你說聖上會不會懲處王泰，把他調走或是貶職？」

「都司下了公文，將苗大皋、范華民等人的罪狀張榜公布，並告誡家屬，一旦鬧事，會從嚴懲治。因此上，鬧事的人是少之又少。」

「大王，是小人說錯話了! 請你責罰小人吧！」

「衛所的軍官家屬們，就沒有鬧嗎？」

早知道這樣，他也不會故意給王泰好看了。這樣的作為，只會顯得自己小氣，不會有任何作用。

曹長吏站了起來，驚訝地看著自己的主人。難道說，王泰清屯，主人會主動退還屯田給王泰？

侵佔衛所屯田的，除了河南的縉紳鄉宦，衛所軍官，還有他們這些宗親王室。王泰要清屯，就不可能避開宗室。

周王朱恭枵，雖然和當朝天子相差三十歲，但朱恭枵卻是崇禎皇帝真真正正的遠房堂哥。

一陣風吹來，朱恭枵看了看天空，微微嘆了口氣。

這位巡撫大人，不知道河南局勢之危，猶如一個巨大的火藥桶，隨時就和-圖-書會炸的河南、甚至整個大明粉身碎骨。他至今還在矯飾偽行，說什麼河南大好局面，真是可笑至極。

王泰看著李仙風，心裏微微嘆息了一聲。河南有這樣一位庸碌的父母官，當真是百姓之「福」啊!

朱恭枵一聲冷笑，沉默了片刻。

「那些個被你斬殺的軍官家屬們，天天到巡撫衙門來鬧，把巡撫衙門弄的雞飛狗跳。你說，本官該如何處置此事啊？」

朱恭枵搖了搖頭，眼神迷惘。

「曹長吏，你是怕王泰對你不利吧。」

「大王，王泰新收了兩人作為幕僚參贊，一人是陝西的楊秦，另一人是江南的顧絳，都是有些才氣。這些公文榜文，恐怕都是出自這二人之手。」

「外有東虜猖獗，內有流寇降而復叛，天下動蕩不安，河南更是死氣沉沉，積重難返，聖上的日子，不好過呀。」

曹長吏徐徐道來，朱恭枵輕輕點了點頭。

河南都司衙門大堂，爭吵聲不絕，門口站立警戒的衛士，也都是豎起耳朵偷聽。

李仙風氣消了幾分，卻是話鋒一轉，毫不客氣。

「聽說王泰已經上書給朝廷自辯，河南巡按御史高名衡也是上書為王泰辯護，奏摺已經到了京城，卻沒有什麼風吹草動。」

「怎麼，你很希望王泰被調走嗎？」

曹長吏臉上一紅，說不出話來。

「撫台大人，榜文上你也看了，這幾個人侵佔屯田不說，光是他們身上背的案子，已經是罪不可赦。下官也是沒有辦法，殺雞駭猴，光明正大，秉公辦理而已。」

如今，在這沿岸一處水亭之上，朱木雕欄，幾株高樹鄰水曲枝低垂www.hetubook.com.com，樹影斑駁，欄杆邊系有錦舟，可隨時上船游湖，以解暑熱。

「這王泰，他真的是如此膽大包天？」

曹長吏惴惴不安，朱恭枵微微一笑。

「王泰還有這樣的本事？」

「曹長吏，你怎麼看起來心事重重啊？」

王泰年紀輕輕，做事卻似老成的循吏，自己倒是小看了他。

曹長吏一臉茫然。按理說，王泰痛下殺手，案件驚動朝野，朝廷應該很快下旨，最不濟也會將王泰貶斥。現在泥牛入海，毫無音訊，不知道朝廷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要是王大人願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本官願意和鄉宦宗室斡旋，解決王大人的軍餉，並提供相干耕牛、種子等物。不知道王大人以為可否？」

「好了，起來吧!」

「王大人，想要屯田種地，河南荒地多的是，又何必大費周章，去得罪各色人等，惹火燒身啊。」

大堂上，河南巡撫李仙風滿頭大汗，氣急敗壞。

王泰那日拜訪周王，就是他去門外傳話。他對王泰等人橫眉冷對，不經意得罪了對方。他實在沒想到王泰狠厲異常，他以後的日子，恐怕就不那麼好當了。

看到朱恭枵眼睛裏面的寒意，曹長吏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和京師皇宮的布局相近，周王府的紫禁城內也建有王家苑囿，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煤山。

王泰微微一怔，心裏頓時明白了幾分。

「王大人，一口氣殺了六名衛所高級軍官，這麼大的事情，你難道不能事先告知本官嗎？你這樣大肆殺戮，就不怕聖上歸罪於你，就不怕毀了河南的大好局面？」

「褚孝忠為人豪橫和_圖_書跋扈，他恐怕不會束手就擒，就看王泰怎麼應對了。」

「撫台大人，這些人的罪狀，全部都在這上面，件件屬實，人證物證俱在，大人可以仔細觀看。」

「范華民、苗大皋等人都是罪行累累，死有餘辜。聖上沒有下旨，朝廷作壁上觀，顯然是在持續觀望。」

曹長吏趕緊道:「王泰來到河南，帶了兩千部下，個個都是精兵強將。小人打聽到，王泰的一營部下，已經去了河南衛，看來是要對褚孝忠等人下手了。」

「不知李大人有何良策，能解決這侵佔屯田之事？」

「大王，河南衛的褚孝忠沒有去，躲過一劫。聽說王泰已經放話出來，要沒收褚孝忠侵佔的屯田三千多頃，連夏糧也不放過。」

開封城，周王府，紫禁城，煤山。

他抬起頭，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似有所思。

王泰見李仙風不再像剛才那樣激動，輕聲勸了起來。

「是是是，大王說的是!」

「王大人，話雖如此，但你如此負氣用事，一旦引起地方騷動，這天大的禍事，你承擔得起嗎？」

「王泰殺了這些軍官，李仙風那邊，就沒有什麼反應嗎？」

煤山，又名龍亭山，明太祖朱元璋封周藩于開封，築土山于王宮后，建亭閣，列花石，為游觀所。煤山蓄積煤炭，以備供需。煤山山高五丈松柏成林。上立石碣書『八仙聚處』 四字。 山下有窪池，又有湍水，內浮二球，急水衝動，上下交騰，名曰 『海日拋球』。

「不要怕，王泰即便是要發難，也會衝著本王來。」

「回大王，都司衙門貼出告示，說是宣武衛指揮使范華民、彰德衛指揮和*圖*書使苗大皋、衛輝衛指揮使李國富、河南衛的千戶劉斌、南陽衛的千戶曹齊軍，還有千戶苗子布、苗大皋的侄子，三個指揮使，三個千戶，被當場處死。加上被關押的十幾個指揮使、同知、千戶、鎮撫使等人，一下子被王泰打壓了一半左右。」

周王朱恭枵冷哼一聲，目光中的輕蔑顯露無疑。

李仙風的話聽在耳中，王泰微微一笑。

「殺雞駭猴？」

「大王，前日王泰來拜，大王閉門不見，讓他在門外等了半天時間。王泰會不會因為吃了閉門羹，對大王不利？」

幾月不見雨水，田畝歉收，不知收成又要少幾分，河南的局勢，只怕又會糟糕幾分。

也難怪他生氣，王泰肆意妄為，大打出手，事情完了他才知道。

曹長吏還是按捺不住開口，朱恭枵瞳孔收縮，眼中的狠厲讓人心驚。

「王大人，連累談不上，但要解決此事，恐怕不能一味簡單粗暴，只靠這打打殺殺吧。」

王泰擺擺手，顧絳把文書遞了過來。

一個小小的都指揮使，他還不放在心上。不過，他倒是有些佩服，像王泰這樣殺伐果斷的官員，實在是太少了。

殺的殺，關的關，那些個軍官家屬，不鬧才怪。

水亭內，石几旁，倚坐于雕椅上，面色紅潤，頭髮花白的錦衣老者，聽到王府官員的稟報，眼中驚訝之色一閃而過。

褚孝忠背後是褚太初、河南四大凶之一，家丁數千，家族勢力極大，王泰要對褚孝忠下手，恐怕有好戲看了。

「王泰有些狠勁，就看他能不能為國做事。他要是真如孫傳庭一樣清屯練兵，為朝廷做事，為聖上分憂，本王也許會給他幾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