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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面是一高坡，虎視東西，南瞰全城，是全城的制高點。故明代建鄖陽府城牆時，東、西、南皆設兩門，北邊只設一門。皆因此處易守難攻，於此足以統攝全城。

戰場上廝殺的雙方都是一愣，許多人的動作停了下來，顯然被這鼓聲所驚動。

徐啟元的話，讓那些蠢蠢欲動的守城將領，個個垂頭喪氣，不發一言，紛紛走開。

想來今天滅了孫應元，也不會傷王泰分毫。

只是不知道，將來要何去何從。

部下的問詢聽在耳中，徐啟元轉過頭來，目光炯炯，寒光四射。

李自成軍令下達，闖軍的攻勢，又猛烈了起來。

「大人，咱們要不要出城去救？」

李自成臉色一板，下了軍令。

讓他帶兵去城外救援，他自問沒有那個能力，反而有可能丟掉鄖陽城。

「援軍，王大人的援軍！」

旌旗飛揚，無數河南衛軍將士滾滾而來，騎兵護住大軍兩翼，漫山遍野，獵獵作響的大旗之上，斗大的「王」字清晰可見。

「王泰還想夏忙以後對我軍動兵，真是瞎了他的狗眼！我軍先撤入四川，讓王泰空歡喜一場！」

終於，他看著流寇蜂擁而前，刀槍並舉，孫應元的中軍大纛倒了下去，再也沒有豎起。

黃得功怒目圓睜，大聲怒吼了起來。

副將王允成滿身鮮血，臉色難看。

袁宗第、田見秀、高夫人，還有他的好友劉宗敏等等，無一不是葬身在了王泰的毒手之下。

誰的好話都可以說，唯獨王泰不行。

「進了四川，也不知道前途如何？」

「都聽好了，咱們的職責是守城，誰要是敢提出兵救援，軍法從事！」

「將軍，黃得功那邊，也被流寇主力圍住，看樣子突不過和_圖_書來！」

黃得功看著眼前的戰場，部下將士紛紛被流寇衝擊、砍殺，毫無還手之力，他不由得心如刀割。

鄖陽府處於湖廣、河南、四川三省結合地，西起終南山東端，東南到桐柏山、大別山，東北到伏牛山，南到荊山，這裏山巒連綿，川回林深，崇禎年間，流寇多由此縱橫中原蜀地。

徐啟元嘆了一口氣，目光轉向黃得功部，層層疊疊的流寇如巨大的圓圈，黃得功部一個小小的圓心，被包圍在其中，圓心還在不斷減小。

王泰部勇猛彪悍，賀錦可不想和他們糾纏。

「點狼煙！」

這樣下去，黃得功部崩潰，只是早晚的事。

孫應元部炮火連天，炮彈如狂風暴雨般傾瀉而出，沖陣而來的闖軍一片片栽倒，死傷無數。排銃不斷，無數流寇被打翻，死傷累累，布滿了整個原野。

王允成的話，讓孫應元一驚。勇冠三軍的王參將都戰死了，看來今天這一戰，懸了。

周圍的將士越來越少，大陣也越來越小，看這樣子，流寇是狠了心要滅了自己，絕不會放棄。黃得功部困獸猶鬥、垂死掙扎，他們殺紅了眼睛，人數卻越來越少。

孫應元臉色鐵青，大聲叫了起來。

誰都知道，這位巡撫大人可是有名的鐵腕，治軍有方，卻狠辣無情。

「王之綸呢？怎麼沒有看到他？」

李過哈哈笑道，能讓王泰吃憋，他心裏就歡喜。

李自成幽幽嘆出一句話來。

賀一龍搖了搖頭，由衷地贊了一聲。

「黃闖子在那裡，他那邊怎麼樣？」

「撤兵！」

馬回回的一句公道話，讓李過的臉色，馬上難看了起來。

站在北面高處，看著周圍慘烈的拼殺場面，湖廣總兵孫wｗｗ.hetｕboｏｋ•ｃｏｍ.ｃoｍ應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都給老子住口，和流寇拼了！」

看到萬軍從中，官軍黃得功部猶自負隅頑抗，闖軍死傷無數，李自成臉色又是一沉。

「闖王，原以為這孫應元有多厲害，今天看起來，也不過是浪得虛名。今日咱們大破官軍，可是出了一口惡氣!」

侄子的話，可算是說到了他的心上。滅了孫應元，給王泰又添上一堵了。

流寇漫山遍野，不知疲倦，不懼傷亡，城外的孫應元，黃得功兩部，恐怕難逃一劫。

「孫軍民呢？難道他已經陣亡了？」

西側高峻陡峭，其下漢水奔騰咆哮，漩渦處處，人無法立足，不宜用兵；西城牆與北面高坡相聯處，又于小西門外建一附著于主城的伏龍關，以防敵人從北面偷襲西關。

一名渾身鮮血的黃得功部下顫顫巍巍站了起來，指著東方的天際，聲嘶力竭，雙眼含淚。

不過，他心裏有些遺憾，畢竟，大軍不得不離開河南，再次冒險了。

地面輕輕顫抖，隆隆的馬蹄聲從后軍傳來，黃得功面色大變。他趕緊舉起千里鏡，向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雖然黃得功部打翻了一片一片的流寇，但那只是流寇的饑民和步卒，他們的馬軍甚至都沒有出動。

「弟兄們，來生再見!」

賀錦謹慎一些，鄖陽廝殺慘烈，如火如荼，王泰部肯定會聞訊追來。傷了饑民和步卒無關緊要，關鍵是精騎和老營不能損傷。

「讓馬軍和精騎上，滅了黃得功，給王泰湊個雙！」

「將軍，鄖陽城固若金湯，從來沒有被攻破過，還是算了吧。」

黃得功面色大變，聲嘶力竭，怒吼了起來。

這一和_圖_書次也一樣，李自成也是由東而來，連夜奔襲，除了攻城，還與城外的孫應元和黃得功部廝殺。

李自成、馬回回、賀一龍等闖軍將領觀察著戰場上的廝殺，面色各異，心情不一。

完了……

李自成毫不猶豫，打馬向西。

還一世富貴，我呸！官和賊，又豈能坐在同一張桌上吃飯？

要是讓流寇沖潰了后軍，整個大陣就破了。

「兄弟們，殺官軍!」

雖然有數萬精銳，但官軍日益強大，王泰部死死守住了去中原腹地的要道，令他局促于河南南部，道路越來越難走，不得已，入蜀迫在眉睫。

「王泰不想在夏忙前動手，讓百姓吃飽飯，雖然是婦人之仁，我還是挺服他的！」

眾多精騎緊緊跟隨，鳴金聲不斷，潮水一般的闖軍退去，徑直脫離了戰場，留下一地的屍體和狼藉。

什麼黃闖子，每次上戰場前，還要喝幾碗酒，到陰曹地府去喝吧！

鄖陽府城之薄弱環節在於東門。此處低洼，無險可憑，城外皆為平原，直通河南。歷次流寇攻打鄖陽城，都是自東而來。明成化十二年鄖陽府建城時，除兩丈四尺高的城牆外，更在城外挖掘有護城河，城門上設有弔橋，固若金湯。

「闖王，還是先擊潰眼前的這兩股官軍，撤到四川吧。一旦王泰的追軍前來，兄弟們的損失可就大了！」

他只是有些好奇，他破了南陽，唐王自焚，為什麼崇禎沒有處置王泰？

屍山血海，屍體重重疊疊，即便是死傷無數，即便是一片片栽倒，那些饑民和步卒，依然像發了瘋一樣，紅著眼，嗷嗷叫著向前衝殺，慘烈異常。

黃得功以刀拄地，眼中含淚，喃喃自語。

黃得功身旁的將領們，人人都是惶和圖書恐不安。

「徐啟元這狗日的，他怎麼躲在城中不出來？」

「流寇這是瘋了嗎？」

馬回回眉頭緊皺，城牆上的慘烈廝殺，一波又一波，鄖陽城的官軍，卻沒有潰退的跡象。

沒有參將王之綸的身影，孫應元下意識覺得不妙。

鄖陽巡撫徐啟元站在城牆上，潮水般退去的流寇，讓他沒有任何的欣喜之情。

「開炮！火銃！」

「王參將不幸被流寇的火炮擊中，已經陣亡了。」

點起狼煙，希望救援的大軍能夠注意到，早點到達。

「這徐啟元，看來也是個人物！」

自己，恐怕也難逃一劫。

鄖陽城東，明軍大營，炮聲隆隆，廝殺聲震天。密密麻麻，狂濤巨浪一般的闖軍，和官軍一路拼殺，官軍負隅頑抗，猶如狂風巨浪里的小舟，搖擺不定，步步向後退去。

「王大人，你他尼昂的終於來了！」

南面有滔滔漢江為自然屏障，駁岸高三丈有餘，駁岸之上又有兩丈四尺高的城牆，駁岸至江面是數十至上百米的沙灘。無論什麼時代，這南邊只宜守而不宜攻！

黃闖子就是黃得功，二人奉命一起鎮守鄖陽大營。誰知道李自成連夜發兵偷襲，官軍措手不及，一時陷入了被動。

即便如此，闖軍死戰不退，他們踩著同袍的屍體和鮮血，對官軍發動源源不斷的進攻。潮水般的饑民和步卒首當其衝，馬軍隨後，火炮掩護，煙霧繚繞，喊殺聲不斷。

突然，密集的鼓聲自遠處響起，連綿不斷，震人心魄。

黃得功后軍，煙塵滾滾，數千闖軍騎兵滾滾而來，直奔后翼官軍。

崇禎十五年七月，李自成部及革左五營退出河南南陽府和河南府，向西擊潰明軍鄖陽孫應元、黃得功部，退入四川。

https://www.hetubook.com.com流寇訓練有素，火器犀利，人山人海，還有如此多的騎兵，不懼傷亡，官軍又怎麼會是他們的對手？

煙塵滾滾，闖軍騎兵如離弦之箭，不懼傷亡，紛紛撞入了官軍后陣，不斷地有官軍被撞翻、砍翻在地，官軍們驚慌失措，向四處潰逃而去。

徐啟元大聲喊了起來。

平原上硝煙瀰漫，屍橫遍野，嗆人的硝煙味和血腥味讓人作嘔。

「傳下令去，儘快滅了城外的官軍！」

看到孫應元的中軍被衝散，孫應元左衝右突，終於沒有再站起來，李過放下了千里鏡，興奮不已。

雙方在城外、城牆上下兩個戰場廝殺，慘烈異常，闖軍蜂擁攻城，官兵拚死抵抗，毫不畏懼。

黃得功抓緊了血跡斑斑的長刀，帶領殘軍，撲了上去。

至於死傷累累，他毫不擔心。這些炮灰，剛好消耗掉，免得進川被脫累。

那些驍勇善戰，九死一生的精銳，他們殺退了一層又一層流寇，擊退了他們一次又一次的進攻，隨著周圍人數的減少，臉上開始呈現惶恐之色。在流寇的瘋狂進攻之下，很多營地招架不住，紛紛向後退來。

李自成打馬奔上一塊高地，向著萬眾側目的東方天際看去。

鄖陽府城西北高而東南低，西、南兩側瀕臨漢水。

李自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闖軍騎兵們連撞帶砍，揮舞著長刀，在潰軍從中肆意殺戮，宰割著對方的肉體，摧殘著對方的信心。他們凶神惡煞，那些負隅頑抗的官軍，被他們瘋狂屠殺，直如宰豬殺羊一般。

孫應元不是號稱什麼「荊楚第一功」嗎？今日一戰，就要滅了他，作為大軍入蜀的祭旗。

如果任由情況惡化下去，恐怕大軍就要潰散了。

崇禎十五年，七月中，湖廣，鄖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