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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宗龍精神一振，劉之勃的眼神也亮了起來。

「大人，五省總理王泰的公文。」

一旦書吏發難，官府運轉癱瘓，還如何治理地方？

「撫台大人，現在才收到王泰的文書，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率兵前來？」

在怒氣沖沖的劉之勃看來，李自成進四川，王泰就應該兵發蜀地，而不是不聞不問。

站在城牆上，向著城外看去，李自成的大軍浩浩蕩蕩而來，旌旗飄揚，步騎迤邐向前，漫山遍野，不知多少。

軍士進來稟報，傅宗龍和劉之勃都是一呆，剛才的喜悅蕩然無存。

傅宗龍陳思片刻，心裏還抱有希望。

「大人，有重慶來的公文在此！」

只可惜，歷年的戰亂下來，流寇多次由陝入川，成都早已經不復往昔的榮光。斷垣殘壁，枯樹焦地，猛虎與野狗游竄，不時可見殘缺不全的屍體，蜀地之凋敝，可見一斑。

如果只是區區的宗室和胥吏之爭，無非是為了利益，還可以調和，但一旦是民變發生，那可就動搖根本了。

崇禎十四年，也就是他剛上任不久，又是一場大規模的民變爆發。

衛士進了大堂，朝二人抱拳行禮。

書吏雖然不入流，身份低賤卑微，但書吏負責文書檔案，公牘傳遞，訴訟刑名，司法治安，輸糧徵稅，戒備警衛，維持官府運轉，社會有序。

傅宗龍的話，讓劉之勃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傅宗龍倒有些羡慕起王泰來。河南旱災蝗災，連年有餘，藩王宗室，多如牛毛，豪強官紳，權勢滔天。王泰硬是施雷霆手段，生生挽回了河南的局勢。

秦良玉兄長秦邦屏、秦邦翰在渾河戰和*圖*書役中戰死，弟弟秦民屏在平定「奢安之亂」時戰死。秦良玉因抗清、平定奢崇明之亂、擊退張獻忠之亂等戰役，戰功顯赫，被封為二品誥命夫人。就連崇禎皇帝曾作詩四首讚頌秦良玉。

彭縣知縣以百姓未能繳納鞭銀為由，派衙役前去索要。由於是臨過年，衙役索要的太急，手段簡單粗暴，以至於百姓衝擊縣衙，盡毀城中衙役宅院。

「石柱宣撫司，還有重慶府的劉朝暉部，總能趕到吧。」

傅宗龍放下千里鏡，面色凝重，喃喃自語。

打擊「五蠢」，星火燎原，一時間聲勢浩大，連傅宗龍也無能為力。長此下去，即便不用李自成這些流寇來襲，就是民變，也能讓四川一片狼藉。

援軍還沒有到，李自成卻先到了。

劉之勃面色更加難看。天災人禍，蜀地就要大亂了。

傅宗龍的憂心忡忡看在眼裡，劉之勃也是黯然神傷。

宗室和胥吏，兩股地方勢力明爭暗鬥，勢成水火，蜀地的危機，可見一斑。

「劉大人，我已奏明朝廷，讓王泰王大人調兵前來。河南衛軍甲于天下，王泰又素有知兵之名，只要王大人入川，李自成必然無遁身之地。」

秦良玉所部在石柱宣撫司，滿門忠烈，麾下白桿兵英勇善戰，天下聞名。

況且，他已經向朝廷上了摺子，要求派兵增援。想來，朝廷已經下了公文給王泰。

「李自成已經過了保寧府，只是過不了幾天，就要到成都府了。」

劉之勃也是一驚，拿起公文一看，也放心了大半。

彭縣民變，以至於成都府屬縣和川南各州縣的百姓聞風而動，衝擊m.hetubook.com.com地方官府。僅雅安一地，百姓各執槍棒進城，折毀衙役房屋，打死衙役數十人。民變迅速擴展，成了以除「五蠢」為旗號的大規模暴亂。

傅宗龍的眼睛里，閃出一絲希望。

李自成所部勢大，兵精將廣，再加上裹挾百姓，聲勢浩大，讓人心寒。

「李自成……」

傅宗龍輕輕搖了搖頭。自己性子太直，不會說話，起起落落，仕途磕磕絆絆，也不知道能不能扛住李自成的兵災。

所謂「五蠢」，一是指衙蠢(指州縣胥吏)，二是指府蠢(指投獻王府的權貴)，三是豪蠢(指土豪劣紳)，四是宦蠢(指作威作福的宦官子弟)，五是學蠢(指生員中好事生非者)。

北起東西御河，南到紅照壁，東至東華門，西達西華門，周長 5里，堪比紫禁城。藩王中「蜀府最富，楚府、秦府次之」，可見蜀藩之富。

沒有大的戰事，百姓還能經營各業，一旦交戰，那就是處處斷壁殘垣，處處兵災了。

「王大人沒有揮兵進川，那是怕擾民。要不然，受苦的還是百姓。」

秦良玉年事已高，想來增援成都的，是其子馬祥麟了。

「劉大人，內憂外患，民心不穩，李自成此番前來，成都恐怕難逃一劫啊！」

「劉大人，王大人沒有派援軍前來嗎？」

公文上說，重慶的劉朝暉部、董無為部，和白桿兵一起，已於日前發兵，正在向成都而來。

秦良玉丈夫馬千乘，世襲石柱宣慰使，萬曆年間被內監邱乘雲誣陷病死獄中。馬千乘被害后，因其子馬祥麟年幼，秦良玉於是代領夫職。

傅宗龍幽幽ｈttps://m•hｅｔuｂｏｏｋ.com.ｃom一句，讓劉之勃臉上紅了半邊。

傅宗龍看完，劉之勃迫不及待問道。

岷江水分流百道，灌溉城外良田萬頃。樹木繁茂，萬綠參天。浣花溪、百花潭、萬歲池、武侯祠、薛濤井……，碧綠的江水環繞高聳的城牆。

王泰是五省總理，分管四川軍事，李自成到了四川，王泰應該不會閑著。

「快，呈上來！」

石柱宣撫司在重慶，王泰應該已經向他們下了公文，應該可以提前趕到。

蜀城敝久, 樓閣壯麗, 雉堞雄嚴, 天府之勝矣。

王泰，終於要進川了。

城內則有解玉溪、金水河、摩訶池，城內綠樹成蔭，繁花似錦，宮殿園林到處都是，這便是西南都會成都了。

腳步聲響起，傅宗龍抬起頭來，擠出一絲笑容。

傅宗龍憂心忡忡，看向了東面的天際。

不過，對於此刻坐在巡撫衙門的四川巡撫傅宗龍來說，縱然是據城而守，上萬官軍，傅宗龍依然憂心忡忡，愁眉不展。

「劉大人，那些亂民，現在是個什麼樣子？」

去年，他剛到四川上任，就碰到成都地方官員和藩王宗室之爭。成都兩院三司的書吏七八百家，歃血為盟，與蜀王宗室相鬥斗，雙方各帶奴僕，達數千人之多，紛紛出城，手執利器，騎兵都有，在城外的青羊宮大打出手，死傷無數。

衛士把公文呈上，傅宗龍打開，仔細看了起來。

傅宗龍看完，臉上的神色，一下子輕鬆了起來。

傅宗龍臉色陰沉了下來，過了片刻，才輕聲嘆了口氣。

劉之勃毫不猶豫，脫口而出，說了句大實話。

「亂民佔據了彭縣、灌縣、漢州幾ｗwｗ•ｈｅtubｏoｋ•ｃom•cｏm處，不過並沒有蔓延。不過，若是李自成大軍一到，這些人就都是附擁。」

「劉大人，你也來了。」

「大人，城外發現闖賊的兵馬！」

「出去看看！」

「王泰讓秦良玉老將軍率白桿兵，顧絳、劉朝暉、董無為三部從川東進兵。至於王泰自己，親自帶兵從河南而來。」

王泰名揚天下，河南衛軍更是名揚天下，有他們增援，自然是萬無一失。

誰能想到，四川的局勢，竟然糟糕到了如此地步！

傅宗龍看了看神色尷尬的劉之勃，話題一轉。

「蜀王那裡，有沒有派人守城？」

傅宗龍和劉之勃臉色鐵青，相繼站了起來，向外而去。

劉之勃苦笑一聲。李自成的大軍近在咫尺，只怕還沒有等王泰到，李自成已經破城了。

王泰的援軍，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到達？

蜀王朱至澍，富可敵國，如今是戰時，應該不會沒有表示。

藩王宗室，就更不用說了，皇親國戚，所佔田畝不計其數。蜀地只有一個藩王蜀王朱至澍，繼位25年，就藩蜀王府。其它郡王，沒有封地，只有食邑，都居住在成都。

「說曹操，曹操到！有白桿兵來援，成都無虞了！」

「蜀王給了三萬兩銀子，作為守城將士的餉銀。重慶的劉朝暉部，蜀王也捐了兩萬兩銀子。其它的，怕是指望不上了。」

「大人，公文上都說了什麼？」

蝗蟲一般蔓延，先到城東，然後向周圍而去，看樣子是要包圍整個成都城。

「劉大人，你還是不懂啊。」

「這怕是有十幾萬人吧！」

「大人，城中只有一萬多兵馬，良莠不齊，如果沒有援兵，恐怕支撐不了幾天！」

白桿兵，是秦和-圖-書良玉夫婦訓練的一支精兵，善於山地作戰。白桿兵所持的白桿槍是用結實的白臘樹桿做成長桿，上配帶刃的鉤，下配堅硬的鐵環，作戰時，鉤可砍可拉，環則可作錘擊武器。秦良玉率領白桿兵參与了平播、平奢、援遼、抗清、勤王、剿匪諸役，戰功赫赫。

馬祥麟是新的石柱宣慰使，勇力絕倫，英武瀟洒，能文善書，穿銀鎧，騎白馬，常單騎沖陣，取敵將首級。軍中呼為「趙子龍」、「小馬超」。眼睛受傷后，又多了外號「獨目馬」或「獨眼馬」。

和他四年前巡撫四川相比，如今的環境，早已是今非昔比。

走進大堂的是四川巡按劉之勃，陝西人，為官倒是清廉。

傅宗龍把公文給了劉之勃，不由得長長出了一口氣。

劉之勃面色陰沉，自入了四川，他的頭髮斑白了許多。

成都城內密布宮殿和官署，城內東西分為成都、華陽兩縣，共治省會。位於城中心的蜀王府，百姓口中的「皇城」，是明代藩王府中最富麗宏偉的一座。

「劉大人，李自成那邊，到底怎麼樣？」

劉之勃也是臉色難看。相比于以前，李自成的大軍之中，饑民少了許多，訓練有時候的步卒則是增加了不少。看起來，流寇比以前，更難對付了。

成都人都說，成都田畝藩王宗室佔七成，豪強官紳佔二成，而民只佔其一。

「劉大人，你說咱們能守得住成都城嗎？」

「現在也不知道，王大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自成進了四川，攻城拔寨，他不聞不問，好像沒有什麼事情一樣？」

又有軍士進來，上前呈上公文。

四川只有一個藩王，也沒有河南連年的旱災蝗災，可現在這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