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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宗龍輕輕點了點頭，臉色平靜。

李自成軍令下達，闖軍步卒在前，騎兵在後，嗷嗷叫著，分成三部，向著王泰各部迎去。

「慌什麼，看清楚沒有？是哪一路援軍？」

「你們都逃去吧。李自成要的是本王，和你們無關。能逃多少算多少吧！」

羅尚文詫異地看著傅宗龍，跪地磕了幾記響頭，大踏步走了出去。

「逃？本王這年紀，還有王妃她們，一個個弱質女流，能跑多遠？被那些流賊抓住，免不得一番羞辱！」

傅宗龍正打算跪下，向北磕頭，羅尚文驚恐失措地跑了進來，嘴裏大聲叫喊著。

治國安邦，君臨天下，他有這個本事嗎？

朱至澍說完，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鳴金收兵聲響起，流寇依依不捨，捨棄了成都，退出了城外。

「將軍，不知是那一路，不過旗子上面有「王」字！」

從炸開的豁口向里城，到處都是喊殺聲，豁口處。雙方戰死的人不知多少，層層疊疊。而在通往城中心府衙和蜀王府的大道上，官軍們列起了大陣，排銃齊發，火炮聲不斷，拚命阻擋向前而來的滾滾人潮。

火光照耀之下，千軍萬馬，隊列齊整，漫山遍野，從南、西、東三面直奔成都城。旌旗招展，鐵甲貫身的猛士無數，斗大的「王」字、「馬」字大旗最是醒目。

將士們憑藉巡撫衙門的高牆抵抗，傅宗龍則是回到了衙門大堂坐下。

朱至澍不屑地看了一眼衛士，又要邁步向前。

羅尚文出去，傅宗龍站起身來，牆上取下一把長劍，抽出劍來，扔掉劍鞘，恍然若失。

哨探的話，讓李過心頭劇烈跳動，他拿起千里鏡，向著哨探所指的方向看去。

李過抬手就是一馬鞭https://www.hetubook.com.com。

還有兩里多，河南衛軍的火炮就敢打響，這不是浪費彈藥嗎？

「馬上關閉府門，讓衛士們據牆而守！保得王府周全，重重有賞！」

河南衛軍，王泰的隊伍！

傅宗龍顯然不會接受為流寇折辱的事實，他想做什麼，就由他去吧。

「王妃，各位夫人，還有你們，咱們共赴黃泉吧。」

「陛下，闖賊勢大，臣無能為力，只有來世，再報陛下……」

不但是李自成等人心驚肉跳，就是援軍中從南而來的白桿軍將士，人人都是變了顏色。

事到如今，也只有用屍體先湊合著用了。

「王泰！」

東城外，看到李過調兵遣將，似乎要和王泰硬扛，馬回回膽戰心驚，趕緊上前阻止。

王泰部可不是官軍，韃子都不懼，何況自己這些人。以往的戰績擺在那裡，硬扛不是上策。

這一次，他們沒有選擇，只有殊死一搏。

血肉橫飛的炮擊場面，讓從南攻來的白桿軍中，一片嘩然，就連主將石柱宣慰使、獨眼將馬祥麟，也是面色巨變。

「大王，援兵已經來了，城外正在進行激戰，許多流賊又退出城去……」

「一個不留！」

「殺官軍！」

其他人的話語落在耳中，朱至澍輕輕搖了搖頭，苦笑一聲。

城中猶自苦鬥的軍民們歡呼鼓舞，主將們率領著官軍，匆匆趕向了城牆豁口。

李自成點了點頭，很快下了決心。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

「大人，城破了，兄弟們恐怕抵擋不住了！」

炮車滾滾向前，炮手不斷裝填彈藥發炮，拉拽炮車的馬匹絲毫不受炮火轟鳴聲，依然是滾滾向前。

衛士的話ｗｗｗ.hｅｔｕｂoｏk•coｍ.com聽在耳中，朱至澍邁出的腳步停下，猛地轉過頭來。

羅尚文單膝跪地，臉色鄭重。

要真是有，他也就不會有在北京城干出拷臟助餉這樣的蠢事了！

「王泰，這個雜種，又在玩花樣！」

傅宗龍揮了揮手，讓羅尚文出去。

四川總兵羅尚文跑進了府衙，向正座上的傅宗龍稟報。

傅宗龍旁邊的將士們，人人睜大了眼睛。

王泰援軍到來的時候，正是成都東城牆被炸開，闖軍紛紛進城的時候。這一次，可謂是來的及時。

「大人，援軍來了，援軍來了！」

朱至澍站了起來，向外走去，其他的人無精打采跟上。

部下心知肚明，趕緊領命離開。

王泰看了一眼遠處火光衝天的成都城，目光炯炯。

「李過，河南衛軍火器犀利，驍勇善戰，不宜交戰，還是趕緊衝出去！」

城破了！

「大人，下官和標營兄弟護著你，一定能衝出去的！」

成都城完了！

「大人，這麼大的豁口，這拿什麼堵？」

一名滿頭大汗的闖軍哨騎打馬而來，到了李自成等人面前，滾鞍下馬，滿臉的驚慌。

朱至澍大聲吶喊，他身後的妃嬪們人人抽泣，淚流滿面。

「趕緊，關好府門，守好城牆！」

傅宗龍親自督戰，帶領他的標兵一馬當先。

李過眼神猙獰，戰意熊熊。

李過狠狠地罵出一句話來。

顧絳部、王征南部、劉朝暉部、董無為部，還有王泰的親軍和白桿軍，那些不知名的所部，最少也是三四萬人，氣勢洶洶，勢不可擋。

「大王，趁著天黑，突圍出城吧！」

還是坐山觀虎鬥，看準了時機？

「就是，大王，有功底的衛士保護，一定能夠逃出和*圖*書生天的！」

「拿什麼堵？自己想辦法!」

劉國能傳來消息，李自成想攻下成都城，割據巴蜀。伺機而動。既然如此，他就如李自成所想，在他攻打成都城、欲罷不能之時，打李自成一個措手不及。

難道說，真要過一把帝王癮，才肯滿意嗎？

別人怕王泰，他偏不！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來戰就是。

高坡上，剛才還鎮定自若、志得意滿的李自成等人相顧愕然，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闖王，是官軍的援軍！」

看著屬官和衛士們驚慌失措的樣子，朱至澍揮了揮手。

「怎麼沖？天還沒有亮，這樣亂沖的話，到時候不知道還能剩下幾百人！再說了，官軍從東、南、西三面而來，難道咱們真要逃回陝西嗎？」

傅宗龍匆匆而來，看著巨大的豁口，也是心驚膽戰。

衛士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朱至澍打斷。

這個打不死的小強，他究竟要幹什麼？

槍刺刀砍，鮮血飛濺、肆意殺戮，釋放心中的惡魔。

「朱虎，你說什麼，援兵來了？」

蜀王府中，大殿上的蜀王朱至澍痴痴獃呆，好似木頭人一般。

天還沒有亮，打的就是心理戰，打的也是時間差。

傅宗龍瞪了一眼部下，視線看向的城牆周圍密密麻麻的屍體。

馬回回輕聲嘆息，他已經猜到了來的人是誰。

這一次，一定要讓李自成知道，攪屎棍的下場！

「朱虎，你慌什麼？來不及送死啊！」

更有少數鐵球，直接砸入了人潮洶湧的流寇大陣之中，立時血肉橫飛，慘叫聲和驚呼聲同時響起。

「蓬！蓬！蓬！」

朱至澍臉色通紅，不安地在院中轉來轉去。

李自成不吭一聲，他旁邊的李過大聲怒吼了起來:

彷ｈｔｔｐs://www•ｈｅｔuｂoｏk•cｏｍ.coｍ彿是為了回應李過的罵聲，火炮聲不絕，陣陣白煙升起，東、南兩面的河南衛軍中煙霧繚繞，數百顆實心鐵球鋪天蓋地，迎面向闖軍大陣砸來。

河南衛軍的火炮聲絡繹不絕，越來越多落入流寇大陣之中，所到之處人仰馬翻，慘叫聲連連，一片腥風血雨。

嘴裏喃喃自語，傅宗龍眼中，熱淚盈眶。

各個街巷，火銃聲、火炮聲不斷迴響，城牆上的大炮拚命向城外開炮，阻止向豁口滾滾而來的流寇。

楊震、張煌言率騎兵從城西繞來，白桿兵和劉朝暉部、董無為部從城南進軍，趙應貴部、王征南部和顧絳部從東面進軍。雖然留下了個北面，圍三缺一，但李自成不一定敢往北。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眼看成都成唾手可得，王泰竟然這個時候趕到，真可謂是算準了時機。

這些炮彈要是打在自己身上，還不得連骨頭都找不到？

成都東門外數里，火光衝天，千軍萬馬迤邐而來，正是夜色最濃之時。

朱至澍沒走幾步，衛士從外面匆匆忙忙走了進來，還摔了幾個跟頭。

「成都城周圍，到處都是河流，天黑撤軍，不知要死傷多少。再說了，誰知道北面有沒有伏軍。王泰軍人少，拼一把再說！」

難道說，真要和王泰拼個你死我活？

傅宗龍帶領著部下，且戰且退，退回的路上，都是屍體和鮮血。眾軍苦戰，無奈闖軍人數太多，死傷無數，捨生忘死，把傅宗龍等人，逼回了巡撫衙門。

闖軍大陣中，李自成臉色蒼白，眼神痛苦。

河南衛軍能夠揚名天下，力挫建奴，絕非是浪得虛名。

鐵球撕破空氣，呼嘯而去，黑暗中似乎在空中相互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鐵球落地，紛紛砸在流寇https://www.hetubook.com.com陣前的地面上，跳躍飛舞，奔入了人頭攢動的流寇大陣，砸出一條條血肉衚衕，凡事碰上者非死即傷。

「大人，咱們一同赴死吧！」

沒有意料之中的潰逃，前進的路上，儘是拚命的軍民，街巷之中，到處都是激烈的拼殺。

「火銃兵，不要退，開火!」

「大王、援兵，援兵來了！」

在他的身旁，王妃和其他幾個妃嬪也是眼神獃滯，毫無生氣。

「趕緊找人，把這豁口補起來！」

「朱虎，小心點，趕緊出去看一下，是哪一路的援軍？」

「大人，小人這就去辦！」

「羅將軍，你先帶人燒了糧倉，然後帶兄弟們撤吧，能逃出多少算多少。」

傅宗龍心頭一驚，猛地轉過頭來，手裡的長劍「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剛開始，白桿軍將士心高氣傲，還有和河南衛軍一較高下的信心。這一輪炮仗看在眼中，眾君心裏的傲氣，立刻消失殆盡。

流寇們只是退去，並沒有撤軍，豁口還得想辦法補上。

王泰輕輕吐了口氣，打馬向前。

火把熊熊，滿地的屍體和鮮血，滿是猙獰的面孔，一片片腥風血雨，猶如世界末日。

就是不知道，那些「馬」字大旗，又是何方神聖？

「鳴金收兵，準備迎戰！」

「趁著天黑，先擊潰了王泰所部，如果不敵，撐到天亮，向西撤軍，進入西山再說！」

所有的屬官和衛士紛紛逃離，大街上空空蕩蕩的，只剩下朱至澍、妃嬪和十幾個王府中人。

剛才的興奮之色全無，李自成面色煞白，眼神痛苦，讓人心碎。

「不用了，聽本官的軍令，燒了糧倉，帶領兄弟們撤吧！記住，千萬不可以投降流寇！」

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那些個尋常的百姓，比守城的官兵更加英勇，更加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