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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被人背起，迷糊中，大造寺也只能如此。

「就憑你，也想殺朕？」

「不對，這，這不是你的力量……咳咳……你，你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擁有如此強悍的實力？」

見狀，男子也不作答，只是將腦袋朝旁邊微微一斜：「也罷，看在你一直忠心輔佐神國的份上，就讓你明明白白做個死鬼吧！」

「我可不是弒皇篡位者。我不過是替皇行道，誅滅逆賊罷了。」

大造寺強忍住胸口傳來的劇痛，顫聲道：「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

「有什麼不可能的？既然你能監視朕，為什麼朕就不能反過來監視你呢？」

藏良宮知道自己的血統並非純正的皇裔。他也明白，當日大造寺將自己推上高位，不過只是需要一個引領民眾的幌子。但是不管怎麼樣，在他的內心，他仍然非常感謝這個對神國忠誠的老臣。所以，大殿之上痛下殺手時，他留了幾分力道，並未一擊致命。這樣做，一方面是在眾人面前讓自己下台。另一方面，則是給大造思留下一個活命的機會。畢竟，兩軍對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他實在不想自己的老師死於戰火之中。

「老雜種！虧我背了你那麼久，也該多少有點好處吧！哈哈哈哈！床下的木製折角是嗎？哼哼哼……密碼……真不知道，你究竟藏了多少秘密在裏面？」

「大主教，您，您怎麼了？堅持一下，我這就帶您去找醫生。」

早在一周前，所有庫藏的武器，都已下發到每一個潛伏的遺民手中。多年來的儲備，使得數量不過十萬的日本人，足以全民武裝成為一支龐大的軍隊。暫且不論戰車之類的重心型裝備，僅以槍支這類輕型武器為例，完全可以滿足人均一支還略有富足的可怕程度。

※※※

確切地說，藏良宮應該是一個頭腦極為精明的上位者。雖然骨子裡有種天生的狂傲，卻並非那種不知輕重，肆意妄為的白痴。當眾殺掉大造寺，藏良宮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男子冷哼一聲，被扣住的腰部猛然後旋。揮舞的雙拳依靠慣性，狠狠擊中大造寺的胸口。巨大的力量作用下，只見老者單薄的身體，被黑色的長hetubook.com.com袍包裹著遠遠砸落在台下的地面。

男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隨手將對方的頭顱重重砸向地面：「老鬼，自裁吧！這是朕向你下的最後一道命令。」

對話的內容，正是一年前，在主教密室中，他與皇室親裔上良宮伏見，也就是潛伏在亞洲聯邦的李元之間，那段有關天皇隱私的談論。

說罷，渡邊照著死去的大主教臉上狠踩一腳，轉身以最快的速度，飛一般離開了這片被死亡隆重的陰暗之地。

「老師，對不起，我不得不這麼做！」

亞洲聯邦軍政府的力量，已經壓制了大半個地球。全球聯合會議召開后，所有協議簽約國，好像瘋子一般，不遺餘力地誅殺所有身份獲得證實的日本遺民。尤其是得知第二世界進入地球的真正原因，竟然是神國在背後有所舉動的時候，所有殘餘國家的元首，根本無法遏制內心的憤怒。他們紛紛以各自獨特的方式，嚴令所有國民：絕對不能放過任何日本人。所謂全球公敵，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畢竟，幸福，是比較出來的。

不到一年，世界各地曾經活躍的神國遺民，整整被燒死達十萬之數。如此巨大的代價，絕對不是妄想重新建國的藏良宮所能承受的。

大造寺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猛然間死死抓住男子的手臂，恨聲道：「全軍出擊……現在還不是時候。你，你不能這麼做。這樣，會徹底毀了神國的最後基礎啊！」

這是一個平民父親在觀看慶典時，滿懷感慨對自己身邊女兒所說的話。他的妻子、父母，都在戰爭中喪生，身邊的親人只剩下這相依為命的年幼的女兒。儘管如此，他已經比大多數雖然活著，但已然親人盡喪，孤家寡人的苟活者要幸運得多。因此，他現在很知足。

※※※

比起一年前戰爭剛剛結束，人均日配給量僅為五百克主食、五十克油、三十克糖、十五克飲料，外加二十克營養補充藥劑，現在的配給量不僅增加了百分之五十，而且食物種類的搭配上，也越來越豐富。人類，具有可怕的慾望。同時也是極其容易滿足的生物。當所有人都經歷過一段幾乎餓和_圖_書死的恐懼歷史之後，他們往往會因為能夠吃上一頓簡單的飽飯，放棄大腦中所有的妄念。

城市，雖然是政府所建立，但是其中的居民，早已將之看做自己新的家園。沒有人會願意自己的新居被外來者破壞。那種強烈迫切的拒絕感，就好像從一個飢餓的乞丐手中，搶走一塊微不足道的剩饅頭，從而引發狂怒的乞丐奮起殺人。

黑衣的男子，也就是被日本移民尊為新皇，「真理與信念」曾經的教祖，真名為藏良宮則衡，也是上一代日本皇室的血裔旁支者，現在正用一塊輕柔的絲絹，慢慢擦拭著手中的鋼刀。冷漠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喜好哀怒。

西京城內，沒有絲毫的異狀。沉浸在歡樂慶典中的人們，根本無法想象，沉穩的腳下，竟然是最大的危險來源。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造寺被一陣急促的聲音所喚醒，緩緩睜開眼皮望時，卻是一個相貌頗為熟悉的年輕人。

「此戰過後，勝，所有的人都能活。敗，亞洲聯邦不會放過我們當中任何之一。所以，除了全力一搏，再無他途可尋。」

強力抗干擾器、能量波動減速儀、數以萬計的震動衰竭器……為使攻擊達到萬無一失，瘋狂的日本人，把手中最後的科技力量全部用上。最瘋狂的賭徒，大概也不過如此！

說罷，男子厭惡地站起身，大步跨過半卧在血泊中的老人，帶著無法抑制的瘋狂，在一干臣服的黑衣人簇擁下，很快離開了房間。

「哼哼哼！不反擊，難道要朕呆在這裏等死是嗎？」

早在半年以前，一條巨大的秘道，便已經從遙遠的北方，一直延伸到西京腳下。不過，那個時候的藏良宮，根本沒有料到：有一天，居然會真正使用上這條用作最後襲擊的暗道。

「噗……噗……」

渡邊？對，沒錯，就是他。那個從襄陽城中存活下來，曾經接受過自己獎勵的年輕人。也許是因為施恩于對方的關係吧！渡邊顯然冒著極大的風險，趁大廳內所有人全部走光之際，這才偷偷摸上前來，想要挽救這個面相慈祥的老人。

「請別說話，我拼了命也要救您出去。」

「把我放下來……聽見沒ｈｔｔｐs://ｗｗw.ｈｅｔuｂooｋ•ｃｏｍ.ｃoｍ有？快，把我放下來！」

渡邊咬了咬牙：「不為別的，就為您當時做住把靜子送給我這份情念，我豁出去了。」

男子又驚又怒：「難道你想弒殺本皇嗎？」

突然的命令，使渡邊無法繼續行走。滿懷不解的他，只得轉過多將老人慢慢扶下。

「我的內臟已經碎了，就算能夠出去，我也撐不了太久。你，你，你快回去……到我的房間。床鋪下面有一隻木頭的折角。把它，把它拆開……裏面，裏面有一段塊鋼製的銘牌。上面刻著的數字……就是……就是進入資料庫的密碼。你把它……把它，交給，上……上良宮親王。一定，一定要讓他……讓他阻止……阻止……」

大造寺早已老淚縱橫。他萬萬沒有想到：最危難的時候，居然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拼了性命來救自己。而其感恩的原因，竟然僅僅只是一個最普通的女人。

一段明顯屬於偷錄，夾雜了部分嘈雜電子干擾的對話，從一台微型放音器中傳出，清晰地鑽進了老人耳中。聞之，大造寺只覺得渾身一顫。心臟也隨之驟然抽緊。強咽下喉頭一口湧上的鮮血，連連急問道：「你，你從哪兒弄到這錄音的？不，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新年慶典，是軍政府在所有新建城市中，安排的最重要慶祝項目。在持續三天的法定假期里，城內的居民不但可以得到正常的配給食物供應。還可以獲得軍方額外給予的罐頭、米面類干制食品。甚至，一些剛剛經過宰殺，非常新鮮的畜類肉食，經過精心的烹調后，也會出現在平民們具有象徵意義的晚餐桌上。

這就是藏良宮對手下的直言，也是大殿之上，眾人目睹大造寺被殺，卻無人勸阻的真正原因。

男子緩步走上前來，半蹲下身，殘忍地一把抓起老人的頭髮。拎至眼前細細地凝視著：「別忘了，朕可是天皇，領導神國的最高者。」

連續幾刀，均捅在腋下、足掌這些人體隱秘的位置。暗紅色的屍血，也從剛剛破開的裂口處慢慢溢出。乍一望去，好像一攤新鮮的濃肉漿液。

「你、你想幹什麼？」

連續數聲急迫的詢問，以及雙手猛m.hetubook.com.com烈地搖晃，都未使得僵死的老人發出絲毫回應。滿面悵然的渡邊，也默默地縮回手，靜靜地坐在那裡，呆望著地上這具尚且溫熱的屍身。突然，他的右手一動，一柄鋒利的匕首也隨之出現在掌心。只見手臂重重揮舞之下，匕首的尖端，卻早已深深沒入死屍的皮肉。

無論是「真理與信念」，或者別的強勢集團，絕對不會放過地球一片混亂，爭權奪利的最佳時機。聯邦軍政府自然也不會把如此機會白白供手交於他人。所以，在每一個新建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安裝了大量電子警戒系統。更在所有城市居民當中，反覆重申國家領土的概念，以及反諜反破壞的重要概念。

大造寺說得沒錯，現在與聯邦軍全面對決，無疑是拿雞蛋往石頭上碰。可是藏良宮無法停手。支撐地下神國日常運轉的工廠、車間，絕大部分不是落入敵手，就是被對方獲得消息后直接炸毀。面對日趨減少的各種物資儲備，唯一的辦法，只能是強行反擊，從世代敵對的仇人手中，奪取本該屬於自己的那份資源。

「不！你不是天皇……咳咳……你，你只是一個代替品。一個，一個沒有用的垃圾。一個血緣略近於正室的旁支。」

渡邊站起身，擦了擦沾血的匕首。臉上的誠摯與決絕，早已被陰險與狡詐所代替。

所有的一切，都在暗中悄然進行。早已完成集結，且前行至秘道出口的襲擊者，已經整裝待發，只待攻擊令一下，便會衝出地面，殺光城內所有的居住者。

「我的……幫助？」

男子慢慢走下高台，衝著癱軟在地，滿口噴著血沫的老人嘿然一笑：「這都是拜你所賜。如果沒有你的幫助，大概，朕永遠都還只是一條被控制的可憐蟲。」

「看來，老傢伙的確是死了。嘿嘿嘿嘿！死透了……」

大殿西側，有一條通向另外一個基地的秘道。知道它的人並不多。就連渡邊本人，也僅是因為在裁判所內任職，這才得以知曉。背著一個沉重的老人，在僅能容納單人通過的小道上行走，其難度可想而知。儘管腳下不時滑倒，可渡邊卻一聲不吭，咬著牙關慢慢摸索前進。

「很奇怪是嗎？你一定想不和_圖_書通，朕這個一直被控制在你手上的傀儡，竟然已經達到了這般修為？」

當然，他也做夢都沒有想到：陰險狡詐的渡邊，竟然會成為這一切的最終受益人。頗有心計的他，利用逃生密道的崎嶇不平，將背在身上的大造寺活活顛死。更利用對方的信任，獲取了僅有其個人知曉的秘密……

「大主教，大主教？關白大人？」

大主教所說的一切問題，他其實早已知曉。但是，在目前的危局下，除了放手一搏，他再也沒有第二種選擇。

聯邦軍政府控制著整個太空監視網，加之地面所有國家的殘餘情報系統，偵察力量雖然大不如前，卻也勉強可堪一用。何況，「真理與信念」早已在各國平民間廣為傳播，以信徒為線索，輕而易舉就可挖出連帶的當地宗教集團。對於這些披著信仰外衣，骨子裡卻無比憎恨人類的傢伙，當地政府的宣判者，無一例外都會將之處以中世紀通用的最殘酷手段——火刑。

話未說完，大造寺的頭已經偏向一邊，口中大量湧出的血沫，瞬間阻塞了所有呼吸通道。身體劇烈顫抖片刻后，曾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老者，徹底走完了他的生命之路。

西京，是藏良宮精心選擇的攻擊目標。那裡不僅是聯邦軍政府的首腦所在地，更儲備有大量資源。一旦得手，將成為神國建都的不二首選。

九萬余名全副武裝的遺民戰士，被分列為四隻龐大的軍隊，從四個方向，朝目標發起全力攻擊。

「能活到現在……無疑，我們是幸福的。比起那些死去的人們，我們實在是太過幸運……」

大造寺冷笑著，高高揮起匕首狠然刺下：「你本來就不是血統純正的天皇，你僅僅只是一個血緣接近皇室的旁支。我本以為，你會成為一名神的代言人。卻沒有想到，你首先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這也是藏良宮手上可以動用的全部力量，更是日本人在地球上的最後一批親族。他們當中，身強力壯，能夠被稱為「戰士」的，僅有兩萬餘人。剩下的，不是老弱病殘，便是女人、兒童。但是不管怎麼樣，她們同樣也是戰士，為了神國榮光奉獻一切的戰士。

「別，別管我。你……你自己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