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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康，莊園內的別墅里，燈開了一宿。

「729園區，解散。」

「要不是咱爺靈機一動，說出了『今日之前，既往不咎』，姓于的差一點就逼著咱爺拎起屠刀衝著自己人下手了。就那場合，少說一句話，咱們今天所有人都得跑路，咱爺，也徹底成了孤家寡人了。」

「咱們玩陰謀詭計的那些活兒，人家全接過去，還笑著替你開脫！」

「結果你們不是都看見了嗎？」

「爺！」

「不是……」這是老林說的。

「我能怎麼辦？」

原來，我一直都明白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村寨……」

「不然我能怎麼辦！」

「我們足夠幸運了，想想那些死在我們手上的人，我們走這條路的時候有多難誰心裏沒點逼數？」

「解散！」

我被逼到絕路上了，于老師沒費一槍一彈，用自己這條命和我要搶奪的民意，將我們這群代表著黑暗的人，從黑暗陣營里給拉了出來。

老林撓了撓頭髮：「剛開始我還覺著整挺好，老百姓也讓咱糊弄了，咱也還拿到了民心，後來我他媽一尋思，這事不對啊！m.ｈｅtｕｂｏok•com•ｃｏm」

「你要是願意按照我說的辦，就去勐冒把剛剛建設起來的勐冒發展起來，至於園區里的人，願意回國的，發遣散費，不願意回國的，正好咱們缺少大量人才，讓他們通過考試為佤邦出力。」

我有氣無力地說了這麼一嘴。

「讓咱們這群為了自己個兒痛快，連國籍都他媽混丟了的人無家可歸嗎？」

「拆了吧。」

「夜秀，關了。」

沒人動，在這一秒，他們好像都不願意聽我的了……

面癱重重地點了點頭。

「爺……」

一整夜，屋子裡只有窗外的雨聲和屋子裡用打火機點煙的聲音還算正常，除此之外，只剩下了唉聲嘆氣。

老林當場就站了起來：「爺，那可是海外盤，而且現在才剛剛成熟，我們才將年收入突破了十億美子……」

「都混這個逼樣了，還混啊？」

「什麼窩囊？你窩囊什麼？讓你秉公執法你不願意啊？」我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指著面癱說道：「讓你不賣小快樂了，你窩囊啊？」瞪著老林問道：「不讓你騙人，你就窩囊了？和_圖_書」

他想說，當年為了保住我，他連命都不顧了……

央榮終於開口了：「剛開始，我一直在防備著人群里會不會有人傷害你……後來，我把這件事給忘了，就覺著渾身上下發麻，一直發麻。」

「面癱去勐冒配合老林，至於你那些江湖上的兄弟，願意留下的，給身份、給職務、給房子，不願意留下的，發遣散費，想去哪裡都行。」

那一秒，屋子裡又再次陷入了死一般沉寂。

「所有廚子，都趕出佤邦，所有貨，就地銷毀，告訴他們，從今天開始，佤邦再不允許這東西的存在。」

我，和我麾下所有墜身黑暗的每一個人都在這兒，可我們這一宿都沒有說話，像是都啞巴了一樣。

「和老百姓離心離德，兵從哪來？」

半布拉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爺，我們不是不願意，就是覺著心裏窩囊。」

光明的勝利，勢必會造成黑暗的頹敗，而我如此選擇，是因為從未在五千年的歷史中，見過黑暗可以長治久安的統治。

「光靠威壓和震懾獲得的權力，不又成了下一個老喬嗎？那咱hｔtｐs://wｗｗ•ｈｅtubｏｏｋ.cｏm•cｏm們還打下邦康幹什麼，回勐能當土皇帝不好嗎？」

「一個沒有信譽的政府，誰還會聽你的？」

「啥！」

半布拉琢磨了一宿，坐在沙發上憋不住了，說了一句：「到現在我都沒想明白，咱們到底輸在哪了呢？」

老林沖我舉起了他的手：「您瞅瞅啊！」

「我他媽明天去市政府估計嘴裏連一句啷噹兒都不敢有，生怕人家覺著咱們沒素質。」

「改邪歸正，已經是老天爺的法外開恩了，非得死無葬身之地啊！」

「從現在開始，留下的人，只允許做正行……」

他側過身看向了所有人：「咱們要是還和以前一樣，這不給許爺坑了嗎？」

原來，很可能我小時候在大人講述大道理時，總是快速地去說得那句「我知道」，不一定是逞能，是「知道」不等於「懂」。

哈伊卡接話道：「你還是沒看明白。」

「在我和那些民眾代表耍心眼，從所有人手裡，救下你們倆這條命之前，我一直覺著窩囊。」

央榮一下抬起了頭，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我來到東南亞以後，始終被黑暗沖刷著三和圖書觀，從最開始的不適應，到覺著一切都是應該的，是如此的順理成章，現在，又開始覺著不適應光明了，甚至，想在陽光下用手遮眼睛，總覺著光線有點刺眼……

這兩個字我喊出了口，我竟然看見最忠心的老林瞪起了眼睛。

我好像聽見了類似哭腔的聲音，那聲音像是祈求，像是商量，像是小時候我們在和父母說：「求求你了，就這一次。」

「我們說用這種方式，我們覺著窩囊。」這是半布拉說的。

我咆哮了出來，不知道是衝著他們怒吼，還是在氣憤自己在光明面前的無能，起碼這一刻，我對光明依然有那麼一點點的抵觸情緒。

「于老師用民意、民心給咱們打造一張全新的龍椅，她還不怕你搶，只要你坐上去，就會自己約束自己。」

下一句，我的聲音軟了：「親手拆了咱們拿多少條人命搭建起來的佤邦嗎？」

老林在我的態度下軟了下去，我不知道他腦子裡思考的是什麼，只能順著話題說道：「如果你還想做，我不攔你，你的錢、你的人，只要你能帶走的，一切都可以從勐能帶走，我保證你可以去任何你httｐs://wｗw.heｔuｂook•ｃｏｍ•cｏｍ想去的地方。」

「這是他們拿咱當救世主了，可你見過哪個救世主說急了，張嘴就是『我操你媽』的？」

房間內再次沉默了。

「還江湖不江湖了！」

他抽了口煙，將煙頭攆滅在煙灰缸里接著說道：「這是無路可走嗎？這是只剩下了一條路可走了。」

我「啪啪」地拍著胸脯：「替我承擔！」

「當初咱們要是少了半點戒備之心，得一起完犢子！」

面癱這個武夫嘆了口氣：「唉！」

「我得要臉啊，咱們出來混，不就是混一張臉嗎？」

我氣得背過了雙手：「我他媽也覺著窩囊。」

利益共同體既然是因為利益捆綁在一起的，那也一定會因為利益分崩離析，一切，早已註定。

「姓于那個女的可真毒啊，這是讓咱們無路可走啊。」

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我他媽，我他媽……」

「我就奇了怪了，以前這些我最看不上的東西，當自己不得不去做的時候，明明沒什麼回報，可老百姓隨口的一句話，怎麼就那麼讓人心裏舒服呢？」

這回我明白了，我罵的就是我自己，我才是這群人中，混得最大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