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祖法論
但這個概念又非常模糊,在坐之人,自問是都沒法解釋清楚,他們也不敢去解釋,他們只敢去引用太祖太宗的政策,然後再套上這「祖宗之法」。
關係他的切身利益。
哪怕是從法制角度來看,這個邏輯也是可以具有法律效力的。
列祖列宗就別談了。
面對他們的訓斥,張斐低聲向許芷倩道:「跟這麼一群不專業的官員打官司,可真是感到煎熬。」
嗯……怎麼有點熱。
陪審的官員都傻了。
先看唯一性,顧名思義,就是唯一一條,不可再生。祖宗之法,應該就只屬於開國之君,為這個國家所奠定的基礎,這是不可再生的。」
祖宗這二字其實很有爭議的。
齊恢等官員則是鄙夷了王安石一眼。
確實也是,張斐的劣勢,其實也是他的優勢,他沒有那麼多顧忌,反正都已經這樣了。
韓琦捋了捋鬍鬚,低聲道:「此子之辯術,不在你我之下啊!」
司馬光瞧了眼王安石,你這老小子可真是會捅刀子啊。
「多謝司馬大學士諒解。」
就連門外的神宗,都感到有些緊張。
許多官員都期待著張斐犯錯。
你個弱智!
司馬光點點頭道:「理應如此,理應如此。」
就不會背下來嗎?
瞧!這才叫專業。張斐瞧了瞧文案,才語速緩慢地回答道:「既然是祖宗之法,而不是祖宗之論,祖宗之行,祖宗之為,那麼就必須具有法律條例特點,那麼首先一點,就必須要有成文的句式,如果沒有成文的句式,那就不能算是法。
韓琦謙虛一笑,又道:「也是啊!他能坐在這裏,其實就已經贏了一半啊!」
祖宗之法,光明正大,為得是江山社稷之穩固,若是不
和_圖_書能論,又豈是尊重,分明就是褻瀆啊。我看有些人,是想效仿那曹賊,妄圖攜祖宗之法,謀國之利,其心可誅也。」
而「勒石三戒」是絕對保密的,除皇帝外,沒人見過,那麼皇帝執行與否,是在於皇帝個人的意志。
司馬光、王安石不約而同地看向齊恢,皆是暗嘆一聲,之前就跟你們打了招呼,別亂吆喝,這才開始,你們就忍不住了。
也是他們所不能允許的。
得虧張斐不是官員,不然的話,非得被趕了出去。
方才唯一性是張斐說得,誰承認呢?
「膽大妄為!」
王安石暗自一笑,又向張斐問道:「你方才『先皇帝創業垂二十年,事為之防,曲為之制,紀律已定,物有其常。謹當尊承,不敢逾越。』此句便是祖宗之法?」
好傢夥!
劉述還真被嚇到了。
之前張斐雖然也玩細節,但好歹也是憑一張嘴,這回就過分了,直接將文案都給帶上來,照本宣讀。
可除齊恢之外,如劉述等陪審官也紛紛對張斐口誅筆伐。
但是祖宗之法,並沒有歸於《宋刑統》中,可見祖宗之法是屬於單獨一類法,且具有唯一性、約束性和廣泛性。
說完之後,他抬頭看向司馬光等人。
可話說回來,這個論證,確實比較完美。
這才是真正的大不恭之罪。」
「你……」
張斐瞧了眼那標籤,又給許芷倩遞去一個讚賞的目光,然後翻開文案來,仔細看了看。
只要時間夠長,祖宗就是無限多。
彷彿張斐橫豎都是死啊!
說著,張斐就下意識去撈茶杯,卻是撈得一空,嘀咕道:「豈有此理!茶也不準備,就知道玩這些場外手段。」
目前的主流,和-圖-書也是指太祖太宗,祖為太祖,宗為太宗,但之後就變成列祖列宗。
你這是禍水東引,想拉司馬光下水,讓我們自相殘殺,我們絕不會讓你得逞的。
抬起頭來,張斐發現許多官員都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於是解釋道:「還請諸位主審官見諒,此事事關祖宗之法,我不得不小心一點,以免說錯話。」
劉述怒喝一聲:「你……你簡直就是無法無天,罪無可赦。」
張斐笑道:「不定之法,才是無法無天,才會養出亂臣賊子,若有定法,世人尊法而行,天下則太平,諸位想想,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確實也是如此,這事他也不敢信口胡說,必須得全部寫下來。
王安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心想,還能這麼解釋啊!
你若定了,那……那以後我們還說啥?
張斐拱手一禮,又道:「小民以為我大宋祖宗之法,就只有這一句話,也就是太宗頒布的一道詔令,『先皇帝創業垂二十年,事為之防,曲為之制,紀律已定,物有其常。謹當尊承,不敢逾越』。」
如果要對天下人產生律法效力,至少也得公布與眾,這是最起碼的。
「涼拌唄。還能怎麼辦。」
齊恢道:「我們可沒有你這般大胆,不敢定此法,以免對先祖不恭。」
張斐微微笑道:「根據諸位的說法,這『祖宗之法』應屬『不定之法』,而『不定之法』我倒是聽說過的,什麼是『不定之法』,那就是誰的拳頭大,誰就說了算。」
司馬光道:「但是祖宗詔令並不只有這一道,你又憑什麼斷定,此詔令為唯一的祖宗之法?」
他們寧可認錯,賠錢,免罪。
坐在角落裡面的富弼稍稍點了下和圖書頭,這句話絕對是最適合對大宋祖宗之法的闡述。
以此來規勸皇帝,不要任意妄為。
王安石道:「你有何論據?」
他臉往許芷倩那邊一偏,許芷倩馬上一份文案地上,並且都是翻開的,張斐接過來就念道:「而在太祖的即位詔書中,有兩句是這麼說的,『革故鼎新。皇祚初膺于景命。變家為國。鴻恩宜被于寰區。』
你張斐算老幾?
祖宗之法,竟然被一個珥筆之人給定調,這真是太離譜了。
「混賬!」
等到他們訓斥完之後,張斐才道:「諸位審官,言之鑿鑿,不知以諸位審官之高見,這祖宗之法是什麼?」
等了一會兒,張斐見無人反對,這才繼續說道:「可見太宗是深明大義,且清楚的知道祖宗之法的唯一性。」
「關於祖宗之法……!」
又聽他念道:「諸位請聽此詔令的前半句,『先皇帝創業垂二十年,事為之防,曲為之制,紀律已定,物有其常。』此為太宗詔令,但說得是太祖的治國之策,而這一點相信諸位非常清楚。」
可即便是存在,那也是屬於皇帝個人的家規,皇帝執行就行了,因為也只有皇帝能夠看到。
再來一個開國之君,問題就大了。
這祖宗之法對他約束是非常大的。
劉述怒哼一聲,坐了下去。
富弼笑道:「韓相公切勿妄自菲薄,許多話,他能說,韓相公不能說。」
說得好就好,說得不好,那是很危險的。
他不敢只說太祖,因為目前皇帝全都是太宗一脈的,故此必須加上趙老二。
張斐又翻了翻文案,看了一會兒,直接對著讀:「方才我們已經論述這祖宗之法,既然是法,就必須具有法律條例的特點,也就是
和_圖_書要有成文的句式。什麼是祖宗之法,我們都不敢定,你一個屁民憑什麼定?
而其中『革故鼎新』和『變家為國』與『事為之防』、『曲為之制』是一脈相承,亦可印證,太宗此道詔令,的的確確是對太祖治國之策的總結。」
張斐翻了一頁,繼續對著念,「我朝開國之君,當屬太祖太宗。」
在坐的每個官員,都能夠倒背如流。
目前關於祖宗之法其實是沒有一個定論的。
說到後面,他雙目一瞪,兩道精光射出,氣勢大振。
但這麼一解釋的話,可就不好說了。這太宗都認了,他都沒說自己的治國之道,他是說太祖的治國之道。他本也屬於開國之君,但他仍遵從太祖之策,試問誰又敢不認?
門外趙頊默默為張斐叫得一聲絕。
張斐道:「且是唯一的。」
這真的是要定調啊!
這一上來就扔重磅炸彈。
只能作為經驗去參考,而不能具備律法效力。原因我方才也說了,如果模模糊糊,沒有成文的句式,人人皆可借祖宗之法,而行謀國之利,與那曹賊挾天子而令諸侯無異。
無人開口。
甚至還包括三五個觀審的官員,也忍不住跟著念道了幾句。
這番也就是論大臣們口中常常提到的「祖宗之法」。
還說得那麼理所當然。
他們不反對這句話是祖宗之法,但是不是唯一的?
唯一性,就定下開國之君。
整個大宋的建設,就是遵循「事為之防,曲為之制」的指導方針。
不少官員神色一變。
可是,就事論事,張斐起訴理由就是祖宗之法,如果這點不解釋清楚的話,這官司就沒法打下去。
鑒於之前諸位陪審官的訓斥,這一句話就將責任全部推給他了和_圖_書。
說著,張斐就準備去翻找那些文案,關於今日要說得,他都寫了下來。旁邊的許芷倩趕緊將一份遞過來。
而不是那「勒石三戒」。
劉肇卻是偷偷看向神宗,見其激動的臉都紅了,不免會心一笑,這小子口才了得啊!
就知道你這老小子沒安好心啊。王安石悄悄鄙視了一眼司馬光。
「夠了!」
因為根據儒家孝道而言,這祖宗之法是不可以妄議的。
王安石突然出聲道:「此問乃司馬學士所提,不能怪張三。若不問明此法,這官司也就無從談起。」
而其餘官員則是露出一絲詭異的興奮。
傳說中的「勒石三戒」,也就是那什麼「保全柴氏子孫」;「不殺士大夫」;「不加農田之賦」。目前還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
許芷倩道:「那現在怎麼辦?」
「關於祖宗之法……!」
你這算不算臨陣磨槍啊!
什麼是祖宗之法,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或者說原理是什麼,但無法清楚地表達出來。
齊恢當即拍案而起,指著張斐道:「你一個小小珥筆,也敢論定我朝祖宗之法,你這實屬大不恭之罪。」
但是充滿著鄙視的眼神,太祖即位詔書,你特么還得照著念,你腦子是不記事么。
劉述他們心裏其實是不認同的,憑什麼你來定調,這事就不能定調,但這事他真不敢多半句嘴,他也只能贊同。
真是一語道破天機啊!
這才剛剛開始,不少官員就已經非常後悔,跟張斐打這場官司。
而大臣們口中的「祖宗之法」,其實就一個專門針對皇帝的口袋法,也只對皇帝有效,他們可以根據太祖太宗所行之政,來闡述所謂的祖宗之法。
他們顯然不認同。
開國皇帝,大於一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