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范純仁眉頭緊鎖,他料到張斐肯定是要報復王鴻,但是他沒有想到張斐還要為那案子翻案。
只要不犯原則性的錯誤,哪怕遇到如包拯、趙抃這樣的鐵面無私,朝廷還是會重用的。
王鴻稍稍搖搖頭。
眾人為之一笑,這小子總算是懂事了。
趙抃低聲向張斐警告道:「張三,汴京律師事務所一案,朝廷已經給出判決,如果你繼續糾結,會讓此案變得更加複雜。」
張斐反問道:「許多官員利用興修水利的中飽私囊。是,他興修水利,確實照顧了百姓了,但是就可以忽略他中飽私囊嗎?」
錢顗道:「但這可是很難的,畢竟那個案子是朝廷的判決。」
「是。」
張斐道:「狀紙上是否清楚的寫明,韋愚山光在開封縣落馬坡附近就有一千二百畝良田未有交過稅錢,並且還標明了具體|位置。」
他顯然是想要借朝廷,給予張斐壓力,因為他心裏也非常清楚,汴京律師事務所一案在司法上較真,對王鴻是很不利的。
大不了就先貶去外地,待個一兩年,馬上又給升上來。
張斐點點頭,問道:「方才王知縣說汴京律師事務所的珥筆暗示百姓拒繳稅收,王知縣能否詳細說說,他們是如何暗示的?」
忽聽得「砸吧」一聲,眾人定眼一看,原來這廝是在端著茶杯喝茶。
張斐微微頷首,又向王鴻問道:「王知縣可否將此案大致說上一遍。」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張斐身上。
但是王安石、司馬光、呂惠卿等人卻異常淡定。
張斐望著他,眸光中閃爍著幾分復讎的光芒,我也要讓你嘗嘗這國之大計的滋味。
張斐眉頭一沉道:「這裏可不是開封縣衙,王知縣要做的就是回答我每一個合理的問題,而不是向我提出質疑。」
因為,這是真沒有啊!
王鴻警惕地瞧了眼張斐,猶豫不決。
等到王鴻解釋完,范純仁馬上站起身來,向趙抃道:「主審官,關於事務所一案,最終是朝廷給予的判決,而張三當時也承認了錯誤,並且還交予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罰金,如今他卻藉此案來為自己翻案,這顯然不公。」
「嗨……爽!」
王鴻更是一臉不屑,心想,你現在才知道行禮,已經晚了。
王鴻笑道:「這就是一些奸商的手段,他們散播具有煽動性的話,來為自己謀利,但同時又懂得如何規避律法。不多繳一錢稅,自然會讓百姓誤認為,只要找汴京律師事務所,就可以少繳稅,據本官所查,確實有百姓拒繳稅收,就是心存僥倖,希望能夠少繳稅。」
張斐將茶杯放下后,還抹了下嘴,就不行禮,你咬我,拿這個來諷刺我,真是不知所謂。又向嘴都氣歪了地王鴻問道:「王知縣方才提到汴京律師事務所。」
張斐又點點頭,道:「百來畝田地,七八戶百姓,但是卻引起王知縣的高度重視,並且果斷執法,可見王知縣是深刻地明白,稅收對於國家的重要性,稅收乃是國之大計。王知縣是否認同我這麼說。」
「我反對!」
回到座位上,許芷倩低聲問道:「怎麼樣?」
「張三?」
其實他事先就知道攔不住,但是他確定張斐肯定是要為自己翻案,故此他要給張斐施加壓力,不能讓他這麼肆無忌憚的問下去。
此話一出,不少人均是露出詫異之色。
王鴻哼道:「你自己不清楚嗎?」
范純仁急得站起身來,「這同屬一個案件,王知縣可能是一同考慮,故而忽略了這一點。」
范純仁坐了下去。
王鴻道:「百來畝。」
趙抃點點頭。
雖然他方才發揮的不錯,但是他心裏清楚,張斐極有可能已經猜到他的打算,心裏還是有些忐忑不安。
這臭小子……
而那趙抃也誤認為張斐有些犯難,在思考,故而也沒有打擾他們。
張斐立刻道:「我絕不是想為自己翻案,汴京律師事務所當時的行為,的確是考慮不周,給朝廷帶去了一些麻煩,事到如今,我依然承認自己的錯誤。」
趙抃又看向范純仁。
許芷倩見張三還在思考,於是小m.hetubook.com.com聲喊道。
這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張斐方才想著韋愚山的事,都不知道範純仁已經問完了。
可見王鴻嚴懲那些珥筆,並非是為國之大計。
王鴻點點頭,心情輕鬆的他,甚至調侃起張斐來,「此事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你不就是因為此事,故而才設計報復我嗎?」
趙抃搖搖頭道:「並不難!因為縣衙一般都會存有稅鈔憑據。」
趙抃又向張斐道:「你繼續問吧。」
張斐道:「我絕不是打算為自己翻案,只不過這兩件案子有著密切的關係,待會我自會證明這一點。」
稅收是最最最最重要的,官員拚命為朝廷謀利,朝廷又怎麼捨得責怪官員呢?
張斐好奇道:「這問題也需要思考嗎?」
錢顗小聲道:「這可不妙啊!」
這就是兩件案子,中間沒有絲毫關係。
范純仁哼道:「你這純屬是在混淆視聽,不足為論。」
富弼輕輕點頭道:「以催繳稅收為由,確實會給張三很大的壓力。」
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兩個案子有什麼關係?
范純仁道:「你既然已經承認自己有錯,王知縣阻止你犯錯,這不是為公,又是為什麼?」
范純仁擔憂地瞧了眼王鴻,你可別得意忘形,在公堂之上,這小子可是非常難對付的。
「多謝主審官告知。」張斐拱手一禮,又看向王鴻,問道:「不知當時王知縣可有派人去調查過?」
王鴻猛地一怔,默不作聲。
「你……」
哦豁!他們可能是誤會了!張斐一看眾人臉色,頓時明白過來,他站起身來,雙手往胸前一合,作拱手之勢。
一旁許芷倩都沒有留意,不禁「噗嗤」一笑,稍稍翻了個白眼,還說人家心眼小,你心眼可也不大。抿著朱唇,將一份文案放在張斐面前。
唯獨那曹棟棟心虛地左右瞟了瞟。
這話聽著就有陰謀啊!
此時的他,哪裡還有方才那般淡定從容,是滿頭大汗。
張斐笑道:「王知縣是如此重視催繳稅收,幾戶百姓只不過是對稅錢的多少提出質疑和_圖_書,涉及田畝也不過百來畝,王知縣便立刻採取行動,對所犯人員是嚴懲不貸。
那麼就算王知縣認為耿明一案,發生三年前,難以查明,可又是什麼理由,讓王知縣忽略了狀紙上那數千畝田地,方才主審官也說了,這其實並不難查,也耽誤不了多少事。」
張斐笑意一斂,又問道:「王知縣方才說,汴京律師事務所的計稅買賣,阻礙了縣衙催繳稅收……」
王鴻點了點頭。
兩邊的官員更是沾沾自喜,可算是將這小子給難倒了。
張斐點點頭:「是。」
王鴻稍稍遲疑了下,才答道:「他們告訴百姓,只要找他們事務所計稅,就可以保證他們不多繳一錢稅。」
「什麼?」
你如此重視國之大計,稍有風吹草動,你就嚴懲不貸,上千畝土地擺在面前,你又置若罔聞。
張斐問道:「不多繳一錢稅與可以少繳稅,這兩句話意思可不一樣啊。」
這其實是很難的。
范純仁立刻站起身來,「主審官,張三的問題與此案毫無關係。」
「都在意料之中。」
趙抃都無語地直搖頭。
門口卻響起了一陣嘩然之聲。
王鴻見罷,心中暗喜。
許芷倩道:「輪到你問了。」
張斐笑道:「我可沒有這麼說,是你自己承認的。」
這兩件案子有何關係?
王鴻想了想,道:「大概是七八戶,但若不阻止的話,很快就會蔓延開來。」
張斐微微一笑,瞧了眼了桌上的文案,又向王鴻問道:「方才王知縣提到,有些百姓因為汴京律師事務所的珥筆,而拒絕交稅,不知具體有多少百姓?」
「這我也認同。」張斐點點頭,道:「那不知這七八戶百姓,又涉及到多少田畝?」
那個案件可是皇帝跟宰相商定的,你要推翻的話,整件案子肯定會變得非常複雜,權力又將介入司法。
「是的。」
張斐驚訝道:「王知縣就是這麼斷案的嗎?凡事全憑猜。那若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那人人皆是謙謙君子。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真是人人皆是睚眥必報的小人。」和*圖*書
趙抃想了想,道:「如果證明不了兩件案子的關係,且讓本官發現你是在為自己翻案,本官就會直接判你輸。」
張斐道:「那王知縣應該還記得,在耿明的狀紙上面,寫明韋愚山這幾年內至少有三千至一萬畝土地偷稅漏稅。」
「你血口噴人。」
王鴻聽罷,就激動地站起身來。
范純仁趕緊拿起耿明狀紙的抄本看了看,然後又鬱悶地看著錢顗。
張斐向趙抃道:「主審官應該看過耿明的狀紙吧?」
趙抃見他們這麼爭下去,也不是回事,於是開口道:「張三,范司諫,你們過來一下。」
並且他們還拿張三的名號來恐嚇收稅的衙役,由於張三是惡名遠播,故而又使得不少衙役不敢再去催繳稅收,怕惹上官司。本官無奈之下,於是下令將他們珥筆統統抓起來,給予苔刑懲罰,以示警告。不過看來,也沒多大用。」
王鴻兀自沉默不語。
之前開封縣衙就是利用稅收給朝廷施壓,迫使汴京律師事務所受到懲罰,張斐怎麼可能沒有防備。
道理就還是那麼個道理。
許多時候,不是正義,而是取捨。
如果這關能夠過去,說不定他還會成為英雄,再一次得到升遷。
張斐又問道:「根據主審官的經驗來說,有具體|位置,縣衙想要查明此事,會不會很難?」
張斐又瞧了眼文案,抬頭繼續問道:「方才王知縣說也覺得耿明可能存有冤情,想必王知縣也是仔細看了好幾遍耿明的狀紙吧。」
范純仁點點頭道:「有這可能。」
范純仁道:「當時那案子就是王知縣審的,他若不對,你就是對的。」
謹慎的趙抃又再仔細看了看,然後點點頭,「的確有寫明。」
方才二人的第一輪詢問,毫無難度可言,王鴻如今也是自信心爆棚,覺得自己進入了狀態。
張斐偏頭看了眼許芷倩。
啪!
王鴻怒道:「豈有此理,你小小珥筆竟敢諷刺本官。」
趙抃道:「你們回去繼續問吧。」
張斐問道:「敢問范司諫,你有什麼證據,證明王知縣嚴懲汴京律師事務所的珥筆,和圖書是為公,而非是為私。」
這在官場中,尤其是宋朝的官場,是非常常見的操作。
趙抃沉吟少許,道:「方才王知縣說正是因為此案阻礙了他催繳稅收,以至於影響到他對於耿明一案的態度,故此本官覺得,汴京律師事務所計稅一案與此案也有一定的關係。」
「我反對。」
張斐卻是淡定從容笑道:「主審官,請允許我傳召一位證人,他可以證明王知縣絕非是不小心忽略,而是另有目的,並且這與他為何駁回耿明一案,是同一個原因。」
王鴻回答的擲地有聲,贏得在場不少官員,頻頻點頭,真是道出吾輩心聲,許多事可不是你們平頭百姓想象得那麼簡單,我們也是有許多難處的。
趙抃一拍驚堂木,警告道:「與此案無關的事,盡量別在公堂上說。」
「有沒有?」張斐繼續問道。
「是嗎?」
二人來到趙抃身前。
王鴻點點頭道:「當然,本官一直都非常重視催繳稅收。」
趙抃也疑惑地看著王鴻。
范純仁點了點頭。
張斐立刻道:「兩件案子是息息相關,待會我會證明這一點。」
范純仁道:「但是你現在的問題,顯然是有為自己的辯解的意思。」
張斐道:「我有錯,但不代表王知縣就是對的,這可是兩件事。」
說話時,他瞟了一眼張三,見其也是面色凝重,心裏也在尋思,張三會如何反駁這一點。
方才范純仁曾以此暗諷張斐。
王鴻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本官當時就是一同考慮的。」
「比起上回來,純仁進步不小啊!」韓琦撫須笑道。
行啊行啊!下回你可千萬別落在我手裡。王鴻眼中閃過一抹怒色,稍作思考後,他才回答道:「當時本官突然得知有不少百姓拒絕交稅。於是就派人前去詢問,發現是汴京律師事務所的珥筆,在縣內推廣一種計稅買賣,他們向百姓暗示,朝廷多收了他們的稅收,如果找他們事務所計稅,可以少繳納許多稅,這導致一些百姓拒絕交稅。
錢顗低聲道:「難道他想藉此案,為他的律師事務所翻案?」
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