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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白無奈，最終也只能說一聲：「好，我來安排。」

和沈素卿離開的時候，凌白問她：「這位程先生，他是張秀英女士喜歡的人嗎？」

過了很久，程勛書長長地嘆了口氣，他問：「秀英知道么？」

沈素卿走了過去。

兩個人就這麼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最終他敗下陣來，起身說：「素卿，你跟我來。」

沈素卿又問：「那她找過你嗎？」

沈素卿笑眯眯地看向他：「勛書，死之前，我得把她安頓好，要不我就算下去了，也不會安心的。」

程勛書的笑更悲傷了：「從來沒有。」

保姆嘆了口氣：「往常市場有個姓張的嬸子，她的菜收拾的乾淨，還從來不缺斤少兩的，我經常在她跟前買菜呢，每次還送我一些，最近她不知道去哪兒了，好幾天沒來了，她那兒的韭黃可好了。」

沈素卿看著窗外：「曾經是吧。」

昔年舊友再見，本應該是其樂融融的場面，但因為張秀英三個字，卻讓他們之間的氣氛顯得凝重而沉默。

程勛書又沉默了起來。

進了書房，程勛書讓她坐，自己打開書櫃ｈttps://m•hetuｂｏｏｋ•ｃoｍ.com下面一個帶鎖的柜子，從裏面拿出來了一個盒子。

程勛書把桌上的茶杯往她跟前遞了遞，又說了一聲：「我知道。」

凌白笑了笑：「你們昨天才分開。」

保姆已經幹完活離開了，凌白也起身，說是自己去外面透透氣。

她是在懲罰自己啊。

「我第一時間就跟她去了醫院做了相關檢查，她想報警的，只是那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她媽媽的病，你和玉英的事情……」

她從來不知道，在她痛苦的那些年裡，她的秀英也和她一樣。

她花了好長的一段時間來修復自己，修復自己的恐懼，愧疚，尋找自己活下去的意義。

沈素卿頓了頓：「先讓她高興兩天吧。」

沈素卿太清楚了，太清楚在當時的那個情況下，秀英能做什麼選擇。

保姆應了一聲，又說：「哎，有點可惜了。」

程勛書順著她問：「什麼可惜？」

凌白透過後視鏡看他：「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你最近太累了。」

她帶著故人的孩子，生下了她最討厭的男人的孩子和-圖-書，她跟他同住一個屋檐下，日日夜夜任由痛苦包裹著自己。

程勛書又嘆氣，時隔多年還是無法掩蓋自己的心疼：「可是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你說她想離婚，康志強那種人，一定會纏著她，他是離不開秀英的，這些東西，應該能幫上她。」

沈素卿忽然覺得自己很疲憊。

沈素卿打斷他：「康志強是什麼人，我知道，張秀英也知道，她已經跟我說了，要跟康志強離婚。」

程勛書笑容苦澀：「或許是因為，志強他……」

沈素卿將手裡的橘子給他分了一半：「當年我們鬧了點矛盾，都忽略了她，程勛書，你能不能告訴我，她到底為什麼要跟你分開，和康志強在一起？」

程勛書的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來了，他問：「她真的……決定跟康志強離婚嗎？」

沈素卿懷裡抱著那個盒子，盒子重新被鎖上了，但這次，那把在程勛書身上帶了幾十年的鑰匙到了沈素卿手上。

沈素卿沒有問程勛書，如果張秀英離婚了，他還會不會去找張秀英。

也就是說，打開這個被鎖在柜子里的盒子的鑰匙httｐs://m.hｅtuｂｏｏk•coｍ•ｃom，程勛書常年隨身攜帶著。

程勛書那邊，沈素卿離開后，他一個人坐在客廳許久，保姆這時候才出來收拾桌子。

沈素卿看著他點了點頭：「她親口跟我說的。」

她找著話題，問他明天想吃什麼，明天可能有雨，她可以早點去市場買菜。

她起碼有錢，起碼可以生活的很好，可是她呢，她的秀英呢，她這些年，是怎麼熬過來的呀……

「秀英當年最怕的，就是你跟玉英知道這件事。」

「你肯定知道點什麼的。」

盒子上面還有一道鎖，但讓沈素卿更好奇的，是程勛書打開這把鎖的鑰匙，竟然是隨身拿出來的。

「我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我父母和玉英已經離開很久了。」

從程勛書家裡出來的時候，沈素卿問他：「勛書，這些年，你跟秀英聯繫過么？」

看完那些東西的時候，沈素卿幾乎有點站不穩了。

她不會的，沈素卿知道，程勛書也知道。

所有的事情加起來，也不過是命運弄人四個字。

「我想見張秀英。」她說：「凌白啊，我想立馬見到她。」

「程先生https://ｍ.ｈｅtｕbｏｏｋ.cｏｍ.ｃoｍ應該很喜歡張秀英女士。」凌白說：「保姆說，他直到現在都沒有結婚。」

沈素卿想過無數種可能，都沒有想到，這個盒子里放著的，是幾張檢查和鑒定報告，以及一條女士內*褲。

程勛書苦澀地搖了搖頭：「我答應過她，這輩子除非她找我，我不能找她。」

沈素卿卻無所謂，她拿起一顆橘子慢慢剝著：「你看你這樣子，人嘛，活夠了就去死，沒什麼可難過的，可我放不下張秀英，我不想死了還在下面操心她。」

她不會允許自己走回頭路的。

程勛書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程先生是個很好的僱主，他向來親和，甚至在她遇到困難的時候還幫了她很多次，保姆很少見他心情這麼失落。

她憤怒，悲傷，心疼，無法想象她的秀英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程勛書笑容苦澀：「我知道。」

程勛書站了起來，他往樓上走，邊走邊說：「那就換一家吧，能吃就行。」

最終還是沈素卿率先打破了沉默：「勛書，你知道的，在這個世上，除了我的父母，我最在意的就只有秀英和玉英了。」

沈素卿鬆了口氣，和*圖*書她跟著程勛書去了他的書房。

看她難過的哭出來，程勛書除了嘆息，什麼都做不了。

沈素卿搖了搖頭，她說：「凌白啊，我好想張秀英。」

沈素卿撿起又滾回來的那顆橘子：「在這個世上，我只有張秀英這麼一個親人了。」

一聲輕響，盒子被打開，程勛書看著裡頭的東西，他頓了頓才叫沈素卿：「素卿，你過來看。」

沈素卿聲音微哽，雖然最初的那些年裡，她曾經一次又一次的不想活在這個世上，一次次的赴死又一次次地被人救回來。

「秀英的性子你知道的，當年發生這件事情的第一時間她就來找我了。」

「可是我丟下她四十多年。」

程勛書怎麼能不恨呢，他恨了那個叫康志強的男人好多年，直到現在，提起那個名字，他的恨意都難以減半。

程勛書回過神來，他說：「那就炒個韭黃吧，嫩嫩的，吃著香。」

可是在當時那個年代下，她分明那麼勇敢，她分明從來沒有想過要沉默要忍耐，卻還是不得不選擇承受。

「不要糊弄我。」

她太了解張秀英了，她把自己關於快樂的一切東西，都扔在了1982年的那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