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讓我聽聽
你在那裡過的好不好?
可是她過的不好,她丟了她的夢想,走了一條從未想過的路,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打交道最多的,是那些死過人的現場,她像個幽靈,就算哪天死在城市裡,或許都沒有人發現。
這裏的太陽就算不是很烈,但體感依舊很熱,姜懷夕看到她紅彤彤的臉和沁滿汗珠的額頭,她稚嫩的臉卻在這裏睡的這麼安穩。
過了一會兒,她才取下耳機給陳酌頌遞過去。
「懷夕,我知道這個要求可能會讓你覺得有點冒犯,但我還是想說,能不能把這份文件給我發一份?」
陳酌頌說:「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我撿到了你的專業書,書裏面夾著你外公的照片,照片掉了出來,我問你,這是你爺爺嗎?」
姜懷夕沒打擾這個孩子,她走到很遠的地方,把空間和時間留給了那個小姑娘。
放眼望去,那麼多的人被埋葬在這裏,姜懷夕想,他們又承載著多少人的痛苦呢,多少人因為他們的離開而悲傷呢,那些墓碑https://m.hetubook•com•com上被塵土覆蓋的,是因為家屬不能來,還是不想來?
姜懷夕告訴他:孩子在這裏睡著了。
姜懷夕沒捨得打擾這個小姑娘,她只是站在了她的上方,同樣替她擋住了太陽。
「懷夕,你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外公。」
那孩子蜷縮在墓碑下,墓碑的光影正好將她的上半身籠罩其中。
等聲音戛然而止的時候,陳酌頌抬手一摸,才發現淚水已經沾濕了他的臉。
姜懷夕確實有點想不起來了,在她的記憶里,她和陳酌頌的認識,似乎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他們當初到底是怎麼認識的,她竟然有點想不起來了。
直到教室門口,她才恍然想起手上的雨傘。
可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那個世界,也只有她死了才知道吧。
「真幸福。」陳酌頌把擦乾淨的照片放進書里,他把書遞給她:「我叫陳酌頌,你呢?」
那是陳酌頌的。
姜懷夕不解地看著他:「為什麼?」
姜懷夕朝他www•hetubook•com.com看過去,他側身過來,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姜懷夕,我能不能聽一聽你的耳機?」
他們被人遺忘了嗎,沒有人過來擦一擦他們墓碑上的塵土嗎?
姜懷夕看著眼前這張清俊而又溫柔的臉說:「不是,那是我外公。」
她習慣性又拿出耳機,看到一個耳機的時候怔了怔,過了幾秒才把那隻耳機塞進耳朵里。
人們都說,不管太陽多熱烈,但進了墓地總是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陳酌頌走過空檔而又寂靜的墓園時也有這種感覺,可只有那個孩子,她那麼安穩地睡在這裏,因為這裡有她的親人。
「如果多一個人記住他,你是不是就沒有那麼難過了?」
可是想有什麼用嗎,人死了就是死了,這輩子再也不會再見了。
過了五分鐘的時間,陳酌頌拿著一把傘進來了。
陳酌頌忽然碰了碰她的肩膀。
彼時她心跳加速,上課鈴響起,姜懷夕奪過那本書就跑進了教學樓。
等姜懷夕來來回回地繞過三列墓碑m.hetubook.com.com的時候,她才慢慢悠悠地朝著小姑娘的方向過去,走到十米開外的時候,她臉色一緊跑了上去。
陳酌頌那邊發了消息過來,問她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怎麼還沒有出來?
她聽到那個孩子凄厲的哭聲,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
他輕手輕腳走到姜懷夕身邊,看到那個蜷縮在墓碑下的小姑娘,也同樣看到她睡得安穩的面龐。
她有什麼資格去看外公呢,她能說一些什麼呢?
他的聲音緩慢而又誠摯:「去醫院的那天,我其實已經聽到了裏面的聲音。」
陳酌頌又說:「你以後也可以跟我說,你很想他,有些東西,你其實可以說出來,你說出來,你活的就沒有那麼累。」
姜懷夕忍了半天,她沒有回答陳酌頌的問題,而是問她:「你為什麼會覺得這是我外公,不是爺爺?」
彼時陳酌頌撿起她的書和照片,他把手裡的傘遞到姜懷夕手裡,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照片上的水漬問她:「這是你跟你爺爺嗎hetubook.com.com?」
我過的很好?
即便她不在了,但她的靈魂依舊守護於她。
她一定有很多很多話想跟她的奶奶說。
太陽緩緩下落,夕陽的光輝籠罩大地,光溫柔地灑向他們,墓園地樹尖上沾染著溫柔的光。
還是跟她一樣,因為愧疚和不安不敢去。
姜懷夕輕輕點了點頭,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孩子身上。
「我想送你一個禮物。」
耳機里放的是外公的聲音,她忽然之間,有點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姜懷夕忽然想起來了。
那把傘是黃色的。
「我讓警察同志先回去了。」
她一路走過那些墓碑,有些墓碑前放著新鮮的花,有些墓碑前放著啤酒和點心,有些墓碑擦的乾乾淨淨,有些上面一層厚厚的塵土。
姜懷夕鼻子酸酸的,她忍了又忍,才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陳酌頌忽然笑起來,但他的笑容里卻有點失落:「你忘了,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
上次陳酌頌聽到耳機里的聲音也就十來秒,這一次才算是完整地聽完了姜懷夕耳機里的內容。
姜懷夕目光和-圖-書晃了晃,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想聽一聽你外公的聲音。」
那天在下雨,很小的毛毛雨,她沒有打傘。
我好想你?
姜懷夕跑上去,剛要蹲下來檢查她的情況,就見她因為慟哭過又抽泣了幾下,還掛著淚珠的睫毛輕輕動了動,姜懷夕這才明白過來,她不是暈倒在這裏,而是在這裏睡了過去。
陳酌頌看著將懷夕:「你一定忍了很久了,如果以前是沒有人讓你傾訴,以後,你至少可以嘗試著跟我說,你開心的,難過的,生氣的,苦惱的,人的心裏只能裝下那麼多東西,嘴巴就是用來說的,不是嗎?」
陳酌頌依舊是坦然而又真摯的笑容:「從我們認識到現在,我都沒有送過你一樣像樣的禮物,可以嗎?」
他這樣直白地表達著自己的想法,姜懷夕其實很想說我不願意,但對上那雙眼睛的時候,她還是鬼使神差地說:「好。」
陳酌頌手上的傘遮到那個孩子身上,小聲對姜懷夕說:「再不回去,他就錯過最後一班船了。」
說來說去,都只是她不敢。
姜懷夕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