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草原終成牧羊地
空氣里滿是硝煙味和血腥味,冷冰冰的,卻未曾讓朱尚炳有太多的不適。
有馬蹄聲從側面傳入朱尚炳的耳中。
東邊。
東邊是早就在海剌兒地區為韃靼人紮好口袋的遼東都司兵馬。
朱允熥將面前那成堆的金豆子向著自己收了收,順手便將三張牌扔進了廢牌堆里。
他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順安王阿卜只俺。
近三十萬明軍,廝殺一晝夜。
湖水被染紅,大片的草地變成了深紅色。
國姓是什麼?
他有些僵硬的轉動著脖子,只見一雙靴子落在了眼前不遠處的草地上。
朱尚炳卻是立馬又瞪大了雙眼,躺在地上仰視著站在眼前的朱棣。
蒙古韃靼王庭如今都沒了,草原上往後就是大明的牧羊地,此時不改姓何時改姓。
整個呼倫湖旁,像是有一場驚天的雷罰從天而降。
近二十余萬的韃靼人,徹底被明軍留在了海剌兒地區的呼倫湖畔。
他人便已經如一支離弦的箭一般,從坡上沖了下去。
眼前這片草原,將會純潔的如同天上的白雲一般,任由大明採摘。
瞧著朱尚炳這幅樣子,朱棣是又怒又怕。
原來後手在這裏。
「四叔……」
上千門的火炮橫陳在草原上,不需要調式各項數據,只管將炮口壓平,再於后側夯實地基,火器營的炮兵們只要能保證為炮管降溫的油和發射用的火藥不會中斷。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闕。
除此之外便只有猶如游龍一般的糧草隊伍,從廣武堡出發,運送糧草前往草原深處的大軍里。
謝霸的嘴角這才露出一絲微笑。
朱棣卻是黑著臉,冷哼了一聲,隨後便一腳踹在了朱尚炳的大腿上。
牛大富怒聲嘶吼,而後雙腿一夾。
朱棣啐了一口,滿臉的嫌棄:「抬下去!抬下去!呱噪!」
藍玉反手背到身後,一個抖臂,便將身後的披風卷了起來,收在馬背一側的包囊里。
公侯伯。
然後就在朱高熾滿臉震驚的表情里,眨眼間就跪在了地上。
朱高熾在一旁收斂起臉上原本的震驚,目光悄無聲息的轉動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
朱允熥不置可否,轉口說道:「朝廷前兩天來了道消息,說是順安王于這一次北征有大功,我家老爺子思來想去,覺得該給順安王賜國姓,以正視聽,免得往後朝中再有人嚼舌根子。」
牛羊是牧民們的根本。
靴子開始向著他移動了過來。
噗通。
三張公爺牌。
「四叔不能啊!」
身上的戰甲,已經四分五裂。
朱尚炳大抵是反應了過來。
阿卜只俺桌面上已經乾乾淨淨,左右看了一下,從靴子里掏出了僅剩的幾顆金豆子,扔進了桌面已經壓上的賭注里。
很快,就有旗手在他的身邊揮動著幾面旗幟。
隨著藍玉一聲令下,整個西邊萬馬嘶鳴。
整個呼倫湖,已經成了一片人間煉獄。
便是想要抒情,讀那蘇東坡的念奴嬌方才是最貼合今日大明之盛況才對。
「開炮!」
火炮在轟鳴。
自己可是被賜予大明國姓了的。
他舉起手臂,招了招手。
朱尚炳已經找不到韃靼人了。
堂堂的大明秦王世子,此刻就躺在地上,哪裡還有半點宗室世子的模樣。
朱棣已經開始黑著臉發起飆來:「炮步協同,前鋒徐進,你都學到狗肚子里去?」
他握住一柄百鍊精鋼長槍,眼神不斷的收縮著,吐露著一縷縷的殺氣。
噠噠噠。
這時候朱棣的臉上才露出了一點笑容。
這個世界沒有神明,便是有,那也只會庇佑大明。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但凡這混賬玩意昨天騎的再快一點,那炮彈就能將他整個人撕裂成一塊塊的。
「昨晚上那幾個牧民偷偷去工地幹活,黑燈瞎火傷了腿,這是不行的。你拿去賞了他們,讓他們好生的歇息幾天。告訴他們,活不是這樣乾的,下次要是再有這樣的事情,官府就把他們的牛羊統統牽走。」
……
他放下望遠鏡,舉起右臂,向前一壓。
大地像是張開了一張張大嘴,貪婪的將所有流淌在地上的鮮血吞噬下去。
「你贏了。」
如同謝https://www•hetubook•com•com霸前些日子在海拉爾河、伊敏河交匯處的大營外說的一樣。
長槍從天而降,直指將後背留給大軍的韃靼人。
斡朵里部、胡里改部、托溫部等等遼東女真部族的人,便如同汪洋大海上的一葉扁舟。
眼看著從東北奴兒乾地區徵召來的人,已經從視線里消失。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除非有神明降世。
阿卜只俺倒是無所謂。
當呼倫湖的東側地平線上,再一次亮出一片魚肚白的時候。
……
朱高熾在一旁眨眨眼,撇撇嘴:「順安王如今倒是愈發的像個明人了。」
「啊……疼!」
……
朱允熥坐而不動。
「我就是明人!」
「衝鋒!」
上前的幾名親兵低頭看了一眼咧著嘴,眉頭緊皺,不停呻|吟著的秦王世子,有些忍俊不禁。
還能喊還能哭,那就說明沒什麼大事。
朱尚炳愣了一下,這些都是講武堂里的課業內容,自己是學過的,四叔這時候又說這些作甚。
鐵鉉重重的出了一口氣。
但是鐵鉉卻好似是看到了那一場正在發生的戰爭,就在自己的眼前,在這廣武堡高崗下的草原上。
朱允熥始終低著頭,緊緊的捏著手中的三張牌。
「而今之後,草原乃我大明牧羊地!」
轉動著僵硬的脖子,看了一眼身子左側。
朱允熥則是點點頭道:「往後再無蒙古人、韃靼人,有的只會是明人。」
不然以他的性子,這最後幾顆金豆子肯定是要等大牌來了,才會壓上,好繼續今天的賭局。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
只是一個眨眼間,就被洶湧的韃靼人騎兵給吞噬乾淨。
「讓女真人再沖的快一些。」
左側的肩膀上,整片的衣物消失不見,暴漏出一個個細小的窟窿,因為此刻肌肉放鬆下來,正緩慢的向外滲著血水。
阿卜只俺挺起胸膛,著重的強調了一聲。
幾名官兵臉上一愣,卻是不想鐵學士竟然是懂了他們的心聲,連連搖頭,最後卻還是點了點頭,隨即低下頭。
「衝鋒!」
朱棣瞧著他這幅表情,愈發的怒了:「就你跑的快?整個大明沒人騎馬比你厲害了?再快一點,你就和韃靼人混在一起吧!老子也省了給你這一身爛肉拼起來送回應天去!」
跟在鐵鉉身邊的幾名禁軍官兵,卻是有些不太明白大學士為何會在這時候誦讀這篇滿江紅。
牽走他們的牛羊,遠比砍了他們的腦袋更嚴重。
阿卜只俺只能是將桌面上零星的幾顆金豆子收攏到自己的面前,隨後拱手道:「殿下就是殿下,不然殿下為何能是殿下呢。」
朱尚炳的眼睛漸漸瞪大,張開嘴巴,大口大口的吸著早晨里有些冰涼的空氣。
終於,朱尚炳咧著嘴慘叫了一聲,然後便不斷小聲的呻|吟著。
「最近從大青山北邊過來的牧民已經沒多少了,想來戰事很順利,大軍已經從清剿頑固,轉為就地安撫牧民,選定建城地址了。」
官府衙門區域核心位置的高樓上。
那麼眼前的韃靼王庭就不會有活路可走。
鐵鉉的臉上卻是帶著激動:「想當年,岳鵬舉不曾收拾燕雲一十六州,引為臣子恨。看當今,我朝大軍縱馬大漠,行將三千里路,封狼居胥,勒石燕然,一朝功成兮。」
本就想逃去遼東及東北奴兒乾的韃靼王庭,這時候只顧著一個勁的向東沖陣,根本來不及去理會眼前的敵軍,到底是明軍還是女真人。
「臣,叩謝我皇陛下。陛下隆恩,臣無以為報,臣此生性命,願為大明赴湯蹈火,萬死莫辭!」
然而,朱棣的眼底卻是閃爍著幾分后怕和疼惜。
「捷報,應該很快就會傳回來了吧。」
這小子有大牌。
所有人的耳中,只有那恐怖的炮聲在轟鳴著。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
朱高熾依舊是三張爛牌扔進廢牌堆里,朝著北邊看了一眼,嘴裏呢喃著。
「四叔!」
臉色憤怒,嘴裏不斷的罵著。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順子。
朱尚炳咧著嘴,滿臉的血水都已經結塊的他
https://m.hetubook•com•com,露出難看的笑容。
其中,摻雜著奴兒干一帶被謝霸徵召而來的人。
這是擠壓在整個中原,長達百年的那口濁氣。
在韃靼人的南邊是壓上來的中路軍,自己這邊則是早就憤怒不已的東路軍。
於是,數百門火炮,被火器營的官兵們推到了軍陣的最前面,直面想要衝陣奪路東逃的韃靼人。
大明內閣大學士鐵鉉,在幾名禁軍官兵的護衛下,站在戍堡下的高崗上,北望蒼茫草原,嘴裏豪情壯志的誦讀著這首流傳百年的詩詞。
朱尚炳又開始轉動著腦袋。
他的眼睛里。
幾朵白雲,隨著清風,從視線里溜走。
「將這混賬玩意送去傷兵營,這條胳膊算是留不得了,整條切了吧。」
阿卜只俺有些不服,伸手就將三張牌掀開。
他拔出腰間長刀橫在眼前,以刀背將頭盔上的面甲砸下。
朱尚炳丟掉了手中已經卷刃了的刀,向後重重的倒在了柔軟的草地上。
這位當朝官銜最多的孤臣,向前踏出一步。
說著話,他又將自己面前那堆金豆子推了出去。
餘下的,便是滿眼的碧藍色天空。
是自五代十國,兩宋而來,漢家時時恐懼北方草原踏馬南下的慍怒和倉惶不安。
廣武堡方才建成沒有多久,外牆嶄新的與草原有著幾分不和諧。
不然。
數十萬大軍,奔走于草原之上數月,一切都是為了今朝這一場決戰。
有阿卜只俺帶頭改姓,大青城裡的牧民和草原上的牧民,往後改姓自然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海剌兒方向,謝霸手持一支精銅打造的望遠鏡,縱觀整片戰場,補充了一道軍令。
鐵鉉慢慢的握緊雙拳。
阿卜只俺這才將桌子上那堆金豆子收攏到自己面前。
牛大富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體內奔流著,周身散發著滾滾的熱氣。
鐵鉉面帶笑容,手掌在胸前扇了扇:「可是……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鐵鉉笑著說道:「你們不懂,蘇軾那首念奴嬌雖是豪放,卻與今日不合。你們只需知曉,今日一戰之後,我朝將遠超強漢,蓋過盛唐!」
東面遼東都司的火炮和*圖*書,瞬間填補了北面東路軍和南邊中路軍火炮的火力空白區域。
無數的糧草和軍需被囤積在此處,以至於戍堡後方也開始因地制宜的建設起了一座小型城寨來。
還有西邊,是全軍騎兵的涼國公所部、潁國公所部、宋國公所部合併而成的三萬鐵騎。
「將火炮都推上去。」
該是阿卜只俺有這般表態的。
戰旗劃破虛空,追隨著下面的戰馬,發出撕裂聲。
鐵鉉的面前,是一望無際的茫茫草原,除了青草,便是那些壓在白雲之下的牛羊。
在場的每一個人,經過這整整一個晝夜的廝殺,早就對這些氣味麻木了。
依舊是大青山下,還在持續建造的大青城裡。
火器營的將官,一手叉腰,一手握著長刀,重重的向前劈砍。
朱允熥、朱高熾、阿卜只俺三個人,依舊是湊在一起炸金花。
一聲令下,百炮轟鳴。
至於說牧民們也得改姓,這本來就是應該做的事情。
被數十萬明軍圍堵的韃靼人,已經無路可逃了。
按照前線的軍報,今天大抵就是各路大軍圍剿韃靼王庭的日子了。
反手就將自己的三張牌掀開。
阿卜只俺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得有些滾燙起來。
阿卜只俺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
不等朱尚炳叫喊出來。
西邊。
阿卜只俺肩頭猛的一抖。
關外廣武堡。
「臣,代草原牧民,叩謝皇恩。」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那臣就代那幫混賬玩意謝過殿下了。」
朱允熥得意一笑:「小輸不輸,小贏不贏。」
官兵們自然不懂,當大明朝將整座草原攬入懷中,執于掌下,對於中原而言會是怎樣的意義。
他又隨口道:「過幾日朝廷的旨意就會下來,到時候前線的捷報大抵也就回來了。順安王賜國姓,大青城的牧民們也自有賞賜,此地牧民也需改姓,往後不分彼此,皆為我大明子民。」
岳王爺的這首滿江紅,自前宋開始,便在軍中最是廣為流轉,也是歷代軍中兒郎最是熟讀背誦的詩篇。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阿卜只俺哎呀了一聲,滿臉幽怨的望向朱允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