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朱標言西南
朱允熥立馬挺起腰身，一副好學生的模樣。
這是在說大明立國之前，和陳友諒的舊事。
這也算得上是父子同心了吧。
朱允熥沉吟了片刻，繼續說道：「眼下我朝疆土頻增，廣西道、雲南道以南萬里疆土化為我朝道府縣。如此之下，雲貴川一帶，便成了內地，再無過去所謂的邊疆一說。
朱允熥笑了笑，低聲道：「爺爺當年得天之佑、得民之心、得文武助，攻陳賊于潘陽湖，盡克武昌，隨後湖南諸郡望望風歸附。元時所設宣威、安撫、長官司之所屬，先後迎降。爺爺念及國朝初立，元賊未盡，方以原官授之，卻不想至現今，西南諸司仍有反覆。」
朱允熥這時候不免有些感嘆。
朱標的臉色卻是變得曖昧起來，似乎是在考量著今天被自己提溜到身邊學習父輩如何治國的兒子，到底有沒有開小差走神。
朱允熥只是不曾想到，太子老爹竟然記得這麼清楚。
朱允熥挪了一下腳步，給自己弄了一張蒲團，就坐在朱標身邊的位置，聽著對方訴說著西南土司的由來。
朱標說完之後，聽不到耳邊有動靜，便轉過頭皺著眉看向還在愣神的兒子，不由提高聲音。
在剔除掉那些用於賞賜給朝堂文武官員子弟，屬於是榮恩的錦衣衛官職差事之外，最終的真實數目是相當可觀的。
朱標見兒子真的是聽傻了，卻是不由的笑了起來，很是開心的樣子。
自巴、夔以東及湖、湘、嶺嶠，盤踞數千里，種類殊別。
解縉嗯了聲：「臣謝殿下記掛，微臣告退。」
太子老爹這是清楚，那張輝是自己夾帶子里的人，看向自己便是在徵詢自己的意思。
朱允熥依舊是站在一旁，眉頭微微皺著，思考著父親剛剛有關於解縉說的那句話。
乾清宮裡，太子朱標率先說出要派錦衣衛前往西南土司地界查探情況。
朱允熥有些愣神。
朱允熥默默的側目看向父親，不知對方為何有此一嘆。
太子爺的hetubook.com.com臉上流露著一絲鋒芒，容不得旁人有半分辯駁的餘地。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不過是打一場的事情，一場不夠便多打幾場！」
是個見過世面，有能力，敢打敢拼的人。讓他親自帶著人南下去看看，孤和朝廷都是能信得過的。
這都是大明對西南土司的大型軍事行動。
他轉口幽幽說道：「西南諸蠻，有虞氏之苗，商之鬼方，西漢之夜郎、靡莫、邛、莋、僰、爨之屬皆是也。
朱允熥自北征回京之後，粗略的翻閱了一下。
這才是自己印象中的太子爺，事事都讓人暖心。
以湖廣道之糧為軍糧，以湖廣道都司兵馬為主力，進發西南永順、保靖、思州、思南、古州、五開等處，可為便宜行軍。
湖南，古巫郡、黔中地也。其施州衛與永、保諸土司境，介於岳、辰、常德之西，與川東巴、夔相接壤，南通黔陽。谿峒深阻，易於寇盜，元末滋甚。
人家直接反手就是將整個西南的湖廣道、四川道、廣西道、雲南道、貴州都司，這四道一都司全都囊括進去了。
「你在聽？」
「嗯？」朱允熥嗯啊了一下，然後躬身頷首，小聲道：「父親所言極是。」
前些年世人只知道大明在九邊用兵，這幾年只知道朝廷東征、南征，卻鮮少有人知曉大明從立國開始，到現在的洪武二十九年，幾乎是每時每刻都在進行著戰爭。
包括他的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
這樣的情形之下，若是再以西南土司地處邊疆，便是生亂也要以招撫為主，就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了。
朱允熥立馬點頭：「時下京中也沒有什麼事情，直隸道也有蔣指揮使親自坐鎮，不會有什麼問題。張輝有經驗，如父親所說，也是個有能力的人。父親選他，算是正合適的人選。」
朱允熥雙手合十，默默的迎著解縉那副疑惑的眼神。
只是如今……」
原其為王朝役使，自周武王時孟津www.hetubook.com.com大會，而庸、蜀、羌、髳、微、盧、彭、濮諸蠻皆與焉。
改造一地，然後便以此為撬點，繼續進略改造下一個地方。
朱允熥看著堪輿，從洞庭湖開始一寸一寸的向著西南推進。
朱標則是一直默默的注視著退下的解縉，直到對方消失在眼前的視線里，方才輕嘆一聲。
然調遣日繁，急而生變，恃功怙過，侵擾益深，故歷朝徵發，利害各半。
洪武十八年，五開蠻吳面兒反叛，勢頭甚獗。你皇爺爺讓你六叔為帥，信國公湯和為征虜將軍，擊斬九谿諸處蠻僚，俘獲四萬餘人，西南諸苗驚懼不已。」
朱標目光眨了眨，看著自己面前似乎已經聽傻了的兒子。
隨後便長出一口氣，端起面前的茶杯，滿滿的灌下一杯水。
說到最後，朱標明顯是歪頭側目，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兒子。
太子爺全然不按照自己的設想，等到自己一番遊說，然後才不得不認同派出錦衣衛的嗎。
朱標倒是直接開口解釋道：「解縉如今太過小心了，與過往全然不同。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即便是解縉也是一樣。
朱允熥聽懂了太子老爹話音里的意思，心中不由一動，有著幾分意外，卻又覺得這到底才是自己所了解的大明太子爺。
朱允熥默默的搖了搖頭。
那一言一語之間，就是這五地無數人要跑斷腿的事情，更是前線的將士們要豁出去強行改土歸流的戰爭。
就他吧。」
當他在內閣執掌天下這麼久之後，做起事情來不免就會權衡利弊，就會思考著如何應對眼前的每一個人。
他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為父此番經略，以為如何？」
解縉只覺得小腦正在瘋狂的收縮著。
彼大姓相擅，世積威約，而必假我爵祿，寵之名號，乃易為統攝，故奔走惟命。
這樣的回答，讓朱標很滿意。
何止是如何。
洪武五年，朝廷又命鄧愈為征南將軍，率師平定散毛等www.hetubook.com.com西南土司三十六洞。副將吳良又平五開、古州諸蠻共計二百二十三洞，改其土人為民者一萬五千人，收集潰散士卒四千五百餘人，平其土地。
朱允熥會意。
興旺和盛世，只是僅限於中原故土罷了。
簡直就是胸有軍國天下。
朱標卻是忽然開口道：「西南還是要早些徹底撫順為好，不能再以百年計量，改土歸流要再快一些，得多派些人下去盯著，只要發現紕漏便可以藉此改土歸流，讓大明只有流知縣、流知府，而再無所謂的世襲土知縣、土知府。」
他輕笑道：「洪武三年，慈利安撫使覃垕連構諸蠻入寇，犯上作亂，朝廷派遣周德興為征南將軍，平之。
解縉的嘴唇蠕動了一下，方才輕聲開口：「臣領命。」
便是有什麼兇險，他大概也是能得當應對，不必惹得朝廷還要另想法子。
到了最後，朱標話音一頓，目光之中浮現殺氣。
早就胸有成竹，心有定計的朱標，一口氣將自己對西南土司以兵馬強推改土歸流的打算說出口。
「那就這麼定了，讓他今日便出發吧。西南土司的問題，都多少年了，該是時候徹底梳理一番了。」
朱標抬著頭看了解縉一眼，點頭道：「去吧，快要入冬了，解閣還是要多些注意身體。」
在朱允熥的計劃里，這件事情至少需要從老爺子手上一直持續到自己手上。
心中卻是有幾分好笑。
從自己所了解的，過往的解縉是不羈的，是持才知才的，是有稜角的朝堂官員。
朱標見解縉許久不曾開口，便抬起頭，臉上有些疑惑：「解閣可是覺得應當再多派些人手？那就讓錦衣衛那個叫張輝的親自帶著人下去查查吧。」
然其道在於羈縻。
很顯然，在朱標的心中，這一樁事情早就已經有了定論。
朱標這時候話鋒一轉，冷聲道：「迨有我朝踵元故事，大為恢拓，分別司郡州縣，額以賦役，聽我驅調，而法始備矣。
朱標則是看向兒和圖書子，沉聲道：「世事更迭，撫綏恩威已然不得時用，當改之。」
十四年，江夏侯周德興移師討水盡源、通塔平、散毛諸峒，置施州衛軍民指揮使司。
朱標點點頭，冷哼一聲：「昔年，本朝與陳賊爭鋒，陳賊據湖、湘間，啖以利，資其兵為用。
朱允熥這時候忽然目光一轉：「父親此間所說，解是湖廣道之土司舊事，卻不曾再提四川道、廣西道、雲南道及貴州都司境內之土司，難道父親是想以湖廣為先手破局點？」
歷代以來，自相君長。
世人只知道眼前這位大明朝的太子爺，是以仁厚著稱，卻從來都不知道，這位太子爺骨子裡是帶著兇狠的。
自己一直以來對西南土司的改土歸流，都是認為要徐徐圖之，步步為進，一點點蠶食。
解縉過往是怎樣的。
但總體來說，解縉並沒有改變初心，那就還是好事。
朱標卻是自顧自的點頭說道：「這張輝是從詔獄升上來的，孤記得他原是錦衣衛詔獄百戶官，去了一趟北征回來，是升了千戶官，暫掌北鎮撫司的吧。
二十三年涼國公藍玉克散毛洞，擒刺惹長官覃大旺等萬餘人。置大田軍民千戶所，隸施州衛。」
彼時，諸苗亦為儘力，有乞兵旁寨為之驅使者，陳賊以此益肆。」
只不過現在沒有人知道，如今的錦衣衛指揮使蔣瓛在家裡，到底有多少次是在偷偷樂著的。
一來是兒子沒有上課開小差，二來則是兒子是認同自己的看法。
卻聽朱標又說道：「更不要說，洪武四年宣寧侯曹良臣率兵取桑植，容美洞元施南道宣慰使覃大勝弟大旺、副宣慰覃大興、光寶子答谷等皆來朝，納元所授金虎符。命以施州宣慰司為從三品，東鄉諸長官司為正六品，以流官參用。
朱標沒來由的想到這一點。
就在朱允熥思考著人心更變的時候。
而既然是如中原一般的內地，不論是地方百姓、還是地方官府，也都該以中原而論。」
朱標語氣平靜，卻是殺氣騰騰。
解縉不禁有些錯愕的抬起頭，看了一眼這位前二十多年以仁厚著稱的帝國太子。
如今的錦衣衛有多少人？
湖廣定，則可以此為糧草，經寶慶府、永州府，南下廣西道桂林府、平樂府，定廣西道土司。亦可以湖廣道施州西進四川道，定石柱、酉陽、長官等土司。繼而西進貴州都司，與四川道都指揮使司東西夾擊之。
雲南道、廣西道兵進邊界，堵住口子，則可將西南大部土司勢力圍剿在西南一帶。」
說完之後，解縉小心翼翼的拱手退到殿門處，這才轉過身離去。
朱標朗聲開口，最後的目光放在了解縉身上。
十五年，置施南宣撫司，隸施州衛。
那麼如今的解縉還和過往一樣嗎。
朱標則是在一旁點頭說道：「若要以兵馬經略西南土司，必先以湖廣為破局點。
堪輿上囊括了西南數道。
瞬間，朱允熥已經是站起身，從一旁的角落裡尋出了一份西南堪輿。
湖廣佔西南之北首，洞庭一帶之岳州府、常德府、長沙府、荊州府、武昌府具為而今產糧之地。湖廣道都指揮使司之兵馬具是本地軍戶，熟稔湖廣地形風貌，人文風情。
這才緩了一口氣。
在西南的崇山峻岭之中，與那些不願順從朝廷的土司交戰。
及楚庄蹻王滇，而秦開五尺道，置吏，沿及漢武，置都尉縣屬，仍令自保，此即土官、土吏之所始歟。」
沒有人是一塵不變的。
其要在於撫綏得人，恩威兼濟，則得其死力而不足為患。
說完之後，他便低下頭，提起原先被放在一旁的硃筆，仔細的審閱著先前並沒有處理完的國事奏章。
十七年，散毛、沿邊安撫司安撫覃野旺之子起刺來朝，命為本司僉事。
「父親要用兵西南強行改土歸流？」
解縉覺得自己有些跟不上太子的節奏，他便側目看了一眼站在朱標身邊的朱允熥。
他覺得自己從文淵閣過來的這一路上，所想的說辭，都白白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