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教會我正義和善良，他告訴我世界是什麼樣子的，世界原本又該是什麼樣子的，他不厭其煩的用各種各樣的事例教我道理，告訴我，我該成為怎麼樣的人。」

「這種新的關係——雇傭者和工人之間的關係，把人的尊嚴變成了交換價值，用一種沒有良心的貿易自由代替了無數特許的和自力掙得的自由。

當他說完的時候，薄木簾窗另一邊的神父已經轉過身來，面對著他。

神父那嚴肅的聲音里多出了一分其他的情緒，像是訝異，又像是有那麼一絲絲的興奮。

薄木簾窗另一邊的人影顫動了一下，像是沒有想到陳宴會說這些。

他只知道，自己頭一次如此清晰的認識了自己。

「我因無能而捨棄了我想要的生活，並因此日夜惶惑不安，不得解脫。」

相反，生產力已經強大到這種關係所不能適應的地步，它已經受到這種關係的阻礙。」

「安得廣廈千萬間……」

陳宴的眼神逐漸堅定起來。

在過去——在皇帝還擁有實權的過去和-圖-書，這樣的關係是先進的，是改變世界的最強大力量。

「請跟我一起念。」

陳宴雖然身體不受控制，但內心依然忍不住吐槽，怎麼是對著」良心「祈禱呢？不應該對著聖光祈禱嗎？

陳宴眼神狂亂，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出這些話。

如今的帝國政權，不過是管理整個雇傭者群體共同事務的委員會罷了。」

「我早已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可我又不得不如此活著，因為我不知道到底該怎麼生活。

他一步一步朝那被深紅色紅棗木百葉窗包圍的懺悔室走去，對身體的極力控制完全不起絲毫作用，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距離懺悔室越來越近，不受控制的推開那雙開的彈簧門扇，坐在凹凸不平的高木椅上，面朝薄木簾窗另一邊的神父。

這種新的關係，抹去了一切向來受人尊崇和令人敬畏的職業的神聖光環，它把醫生、律師、教士、詩人和學者變成了它出錢招雇的雇傭勞動者。

我卑微的躲避著那些將我冠以」和*圖*書聖母」之名的人，並因此做出了卑劣的舉動，說出了不符合我心意的話。

「我犯了下了無知之罪。」

「我不知道我的前路將會如何，所以必須對所有人說著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話，長此以往，以至於我甚至對有些謊話信以為真。」

簾窗上的影子不住點頭。

「自由民和奴隸、貴族和平民、領主和農奴、行會師傅和幫工……無數這樣的群體，始終處於相互對立的地位，進行不斷的、有時隱蔽、有時公開的鬥爭。

「很好！這位先生！太棒了！請繼續說！請告訴我，你到底認為什麼是正確的？！我會為你判定一個應有的懲罰！」

即便擁有了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每一次鬥爭的結局，都是【真正的正義】得到了暫時的伸張。

「無知是我的罪。」

陳宴起身就要往外走。

懺悔室的另一邊傳來終於克制不住的亢奮。

「我足夠無知。」

但現在——在文明過度，生活資料太多，工業和商業太發達的現在，社會所擁有和_圖_書的生產力已經不能再促進現今所有制關係的發展。

可他立刻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不受控制！

神父的命令不容任何抗拒。

「我不知道該如何在這樣的社會生存，只能以【社會規則不可僭越】的理由使自己遵從社會的意志，只能不斷不停的被社會強|暴。」

「我犯下了無能之罪。」

神父的聲音升高了。

我已經受夠了這樣的生活，也受夠了這樣的無知，可我並不能改變什麼。」

「良心啊，請告訴我，我犯下了什麼罪過？」

他回想起那斑駁如光影般的過往，一些言語不受控制的脫口而出。

而每一次鬥爭的結局，都是整個社會受到改造，或者鬥爭的各個群體同歸於盡。

他的嘴不受控制，跟著神父說出了這句話。

「我無法保證自己的一日三餐，又因為內心的善良而想要宴請那些無法保證自己一日三餐的人，我沒有這樣的能力，更怕被人說成是』聖母『，所以我從不在人前表露這樣的想法。

「我學藝不精，掌握不了和圖書那些可以改變世界的知識，所以只能眼看著世界按照其原本的規則運行著。」

「我不知道該如何好好活著，所以便以俗世認為的【好好活著】為目標，對自己的任何手段加以【我必須這樣做，才能活的更好】的美化。」

「我日日夜夜思念著一個從未謀面的人。」

「我不知道該怎麼過得更好，只能想盡辦法去獲取微薄的工資，即便那些手段並不光彩，甚至可以說是卑劣。」

陳宴停頓了幾秒鐘。

「先生，請繼續。」

『擁有』本身是有意義的嗎？」

雇傭者和工人。

我心裏一直在想，自私的活著到底有什麼意思呢？

他的話語不知擁有何種魔力，陳宴在聽到他那命令般語氣的一瞬間，腦中關於過去的回憶如碎片一般爆炸開來。

「那麼，這位先生，請回答這個問題。」

「我犯下了懦弱之罪，因為我沒辦法成為他那樣的人，我太過懦弱，以至於只能仰望著他，卻無法做到他所成就偉業的千萬分之一。」

「我犯下了懦弱之罪，因為我甚至和*圖*書在思及他所作所為的一瞬間就產生了退卻，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裡回想著他的一切，以這樣的卑微行為來告慰自己懦弱的內心。」

陳宴眼眶通紅。

「在頂級富豪已經開始製造智慧生命的今天，在下城區工人尚且衣不蔽體的今天，在研究者已經探索星空的今天，在物質極大富裕的今天，必須有一種新的生產關係，來代替舊的生產關係，整個社會才能繼續進步。」

他一邊說著，一邊開始懷疑，薄木簾窗那邊真的是安迪爾神父嗎？

「先生！請接著說！我想要繼續聽到你的懺悔！」

「吾名為安迪爾，曾挑戰因果，卻未能成功，只是個等待答案的人。」

「我因無能而無法追逐我想要的生活，並自欺欺人的日復一日的活著。」

直到工業時代來臨，工業化席捲世界，原本的一切關係被整合到了一起，這世上逐漸出現兩個對立的群體：

莫名的情緒充斥著陳宴的內心。

當他說完這些話的時候，棗紅色的木質簾窗被推開了，一個滄桑的面孔出現在陳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