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駱家公館的閣樓
「啊!」玉秋一愣,難不成覃相鸝也覺得作家溫哲可能就是駱康了?她正准附和,就聽覃相鸝說:「我覺得溫哲就是那位賀醫生。」
「怎麼了?」玉秋問。
哎!玉秋嘆了口氣,她閉上眼睛決定睡一覺休息,可剛迷迷糊糊地睡著忽然聽到「噹啷」一聲,像是彈珠掉在地上。她睜開眼,看到覃相鸝又回到窗戶邊整理她的雜誌。
「好吧好吧,」玉秋有些無奈,心情極複雜地躺平,她想跟她說駱康可能才是溫哲,但又覺得說了只不過是徒增兩個人的煩惱,反正覃相鸝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她太渴望從駱家這段被安排的婚姻中脫身,已經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溫哲那裡,想象中的大作家怎麼可能是個黑胖的醜陋瘸子,他應該英俊帥氣,應該風度翩翩,應該受人尊重,走到哪裡就會獲得掌聲與讚賞。
覃相鸝低頭從箱子里拿出來一摞書,她小心地擼平書腳,一本一本按照次序排開。玉秋認出來那不是學校的課本,是雜誌,覃相鸝很喜歡的作家溫哲在上面有個專欄。
覃相鸝用力點點頭,獻寶似的拿出一封信。玉秋伸手去拿,卻又被她躲開,覃相鸝搖搖頭:「這個不能給你看!」
「你最近還在給溫哲寫信嗎?」玉秋撐著腦袋看向窗邊的覃相鸝。
覃相鸝可以任人揉圓捏癟,玉秋卻是顆實實在在的銅豌豆,她朝著張hetubook.com.com媽一笑:「我又不是個木頭做的泥巴糊的,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看、不聽、不說、不做呢?要不你跟我說說清楚,什麼是能問的,能聽的,能說的,能做的?」
張媽看著玉秋皺起眉頭,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眼前的年輕姑娘,憋了半晌硬是一個字沒蹦出來,把鑰匙遞給覃相鸝後轉身下了樓梯。
六點鐘張媽帶著兩個女傭提著食盒上來,玉秋看著一桌子雞鴨魚肉開心的眼睛都彎成了小勾子。她胃口大開,筷子沒停,十來分鐘一個人掃蕩了大部分菜,看得覃相鸝直瞪眼睛,立在旁邊伺候的女傭嫌惡地撇撇嘴角,低聲咕噥了一句:「八輩子沒吃過飯。」
覃相鸝自然是選擇待在屋裡,她跟剛睡醒坐在床上的玉秋解釋:「他們不想我上桌吃飯,我也不想過去湊那份湊不起的熱鬧,正好大家都圖個清靜。」
玉秋睡了一整個下午,覃相鸝則安靜地坐在窗前看雜誌。溫哲的幾篇小說早就翻爛了,她幾乎是看著前一行腦子裡就能出現下面一行的字,可就算這樣也放不下,而且看著看著就會冒出一股濃烈的喜悅。覃相鸝拿出溫哲的回信,想著很快就能見到他便覺得自己長出來了翅膀,從窗口撲閃撲閃地飛出駱家的籠子。
玉秋是個不怕事兒的,但也不喜歡惹事兒,能安靜吃個飯,她也沒興和_圖_書趣去摻和進駱家那修羅場里。
管他呢!玉秋翻了個身閉上眼,她這會兒困意正濃,尋思可能就是錯覺吧……一個有聲音的夢,或者是外面院子里的聲音。
「嗯,」玉秋點點頭。她從下午到駱家還沒見過這家裡的一個主人,但單就從管家張媽那態度也看得出來這家人怕是各個都厲害,吃個飯還不得跟上戰場一樣。
「覃小姐,」張媽把房門打開,雙手交叉在身前。她梳著保守老實的髮髻,頭髮里夾著幾根白絲,身材微胖,從背後看得有四五十歲,正臉的話看起來年輕不少,三十來歲的樣子。圓臉,蘋果肌飽滿,單眼皮,不高不矮的鼻樑,不薄不厚的嘴唇,不醜不美,是一張極度普通以至於毫無記憶點的臉,與大街上五成那個年齡段的女人都相似,看著感覺面熟,但只要一扭頭就會忘掉。
「咦……」玉秋打了個機靈,出於動物對危險的本能逃避,她迅速倒回在床上,裝作什麼也沒發現,只有眼睛死死地盯著天花板。
小狐狸蜷起來腿,失眠折磨的她都想顯出原型,也許縮成小毛球也許能更快找回來困意。正在她跟自己做鬥爭的時候,忽然玉秋有聽到了「噹啷」一聲,這一次她很清楚自己沒有幻聽,那動靜就是從樓上傳來的。
被叫了名字,女傭連忙低下頭。玉秋鼓著腮幫子回頭瞪了她一眼,然後站起https://m.hetubook.com.com身又給自己填了碗米飯,硬生把桌上十個菜吃得乾乾淨淨。
覃相鸝說著臉頰泛紅,她咬著下唇,臉上是藏不住的興奮和笑意。
「對不起,」覃相鸝伸手把玉秋拉到自己身邊,她低著頭,小聲說:「對不起,我們會不再亂問了。」
「做人不能太好說話了!要不誰都敢來欺負你兩下。」玉秋推著覃相鸝的肩膀走進房間,回身關門的時候忍不住又往黑漆漆的樓梯上看了一眼。
玉秋越看越覺得好奇,忍不住往樓上走,可前腳才踩上台階就聽到關鍵張媽咳嗽了兩聲。按照吉叔的說法,張媽是賈二夫人生前在身邊照顧的老人,平日里沒少給大少爺駱康使小絆子,是個心比臉都黑的惡婆娘。
「賀醫生?」玉秋蒙住,想了會兒才意識到她的是哪位賀醫生。
「在別人家裡總不好太強勢的。」覃相鸝小聲說:「玉秋,你也別老跟駱家人起矛盾。我們就在這裏待一個月,等開學回去就好了。」
「話說這麼說,但看到他們那副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的樣子,我就來氣。」玉秋把箱子放在門邊,脫下鞋子赤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她歡快地蹦躂上床,攤開四肢享受從來沒感受到過的柔軟。
晚餐時候,張媽來到房門口,她跟覃相鸝說駱大少爺沒回來,她們是下去吃飯,還是讓家裡傭人把飯菜拿到樓上和-圖-書。
「覃小姐,這裡是駱家的公館,不是你家。」張媽冷著臉說:「少點好奇心,別給自己和你身邊的人惹麻煩。」
「不問還不夠!」張媽一點好臉色都不給,昂著下巴,像是她才是這房子的主人:「請兩位覃小姐記好了,在咱們家裡,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聽的不聽,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做的不做。」
「早知道不賭氣吃那麼多了,」玉秋撅起嘴,揉著肚子,想:「早知道下午也不會睡了……這要是一晚上睡不著可怎麼辦……明天還不難受死……」
「嗯?」玉秋扭過身看向張媽,問:「樓上是幹什麼用的?」
「相鸝,你剛才有東西掉地上了嗎?」玉秋問。
「哦,」玉秋應了聲再次躺下,意識到這間屋子裡鋪著厚厚的地毯,就算有東西掉下來也不會有那麼清脆的聲音。她盯著天花板,聲音應該是從樓上傳來的,可是那個閣樓不像有人住的啊!
被黑暗完全吞沒的房子里聲音被無限放大,外面似乎下了一點小雨,玉秋聽到吧嗒吧嗒雨滴落在玻璃上的聲音,覃相鸝睡著了,她很安靜和白天醒著的時候一樣,呼吸聲也輕輕的,像是害怕用力點就會打擾到其他人。
覃相鸝小跑兩步從桌邊來到玉秋的床邊,她蹲下身像小狗一樣下巴墊在抓著床邊的手背上,一雙黑亮的眼睛盯著玉秋,小聲說:「我覺得溫哲認識我。」
玉秋跟著覃相鸝https://m.hetubook.com•com來了駱家公館,駱康有事兒不在家裡,姓張的管家媽媽安排她倆住在三樓,那個房間在整層房子的最裡面,貼著通往閣樓的樓梯。玉秋拎著箱子好奇地往上看,只見唯一能漏光的氣窗被木條封死,一盞電燈孤零零地掛在過高的樓梯間頂。
她毫不猶豫地從床上蹦起來,站起床上側耳去聽樓上的動靜,「嘶啦嘶啦」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摩擦著地板緩慢移動。
可能是下午睡多了,也可能是晚飯吃得太撐,反正真到要睡覺的點兒,玉秋反而是一點睡意都沒有,她乾瞪眼盯著天花板。
「嗯,」覃相鸝點點頭,提到溫哲她眼睛一亮,眉目舒展帶了笑容,「他給我回信了!我覺得……覺得……」
覃相鸝搖搖頭:「沒有啊!」
「湘竹,」張媽媽嘴巴不動,兩個字像從鼻腔里哼出來的。
「牙醫賀醉?」玉秋挑起眉梢。
燈沒有開,只能模糊看出來了大概樣子,很樸素的深綠色鐵皮固定著一個黑黢黢的燈泡,看著是早就壞了。那裡和駱家其他地方的風格相差太多,就像是從另一個地方拼了個閣樓強安在了這座房子上。
玉秋後背起了層雞皮疙瘩,又想到了那黑黢黢的樓梯和閣樓。恐懼在黑暗裡爬行,舔著裸|露出來的皮膚。
「人啊真的是享受!」玉秋心裏默默想著:「他們明明壽命幾十年,卻能搞出來這麼多好東西!跟人一比,妖怪簡直是笨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