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閣樓上的東西
「什麼味兒?」覃相鸝緊張反問。
玉秋使勁兒地掐自己,想從幻境中醒來,但指尖掐刀發白卻半點用也沒有,不僅如此她甚至被倒吊在了天花板上,直勾勾地看見床上四肢僵硬的自己。
他們回到駱家公館的時候正是晚飯點,三太太一進門就嚷嚷著腦袋疼去了樓上,貼身的女傭抱著孩子跟在後面,囑咐管家張媽一個小時后安排人把飯送上去。駱正壓根沒回來,玉秋的耳朵可比人靈光多了,一進門就聽見兩個嘴碎的女傭在牆邊嘰咕「二少爺在外面有人」。
「什麼不能說的?」玉秋反問。
「告訴我你是誰,我就放你下去……」那個聲音變得溫柔極了,像母親規勸不聽話的孩子「只要你承認,媽媽就原諒你」。
「你是誰?」玉秋恍惚中聽到有尖細的聲音在問她。
「真可憐,」覃相鸝嘆口氣說:「駱家就沒有一個正常的地方,要我嫁過來,我寧可跟張甜甜一樣從樓上跳下去。」
玉秋在跟施法者比拼耐心,但顯然對方比她心急,眼瞅著勸不動,立刻換了個新法子。房間的大門緩緩打開,玉秋看見覃相鸝走了進來,她滿臉驚恐慌慌張張地撲到床上那具身體旁邊,張嘴要叫她卻被卡住。
「哦,」玉秋有點鬱悶。她脫了鞋躺在床上,盯著hetubook.com.com天花板,暗暗掐了個法訣擴大聽力,瞬間湧出的噪音震得她腦袋發懵,像一把鎚子咣咣砸天靈蓋。玉秋儘力地摒棄雜音,接著她又聽到了「嘶啦嘶啦」的動靜,有東西緩慢地在頭頂上移動……
覃相鸝一邊搖頭,一邊連忙上前把玉秋的嘴捂住,低聲說:「這話出門可不敢亂講!」
「她是誰?」玉秋想:「她和駱家興是什麼關係?」
「該死!」玉秋的拳頭砸在柔軟的床上,她抬頭看向天花板。閣樓上嘶啦嘶啦的動靜更大,這次連覃相鸝都聽到了,她低著頭微微顫抖,強裝著自己什麼也沒聽到的樣子。
玉秋看著他倆想到春長風跟她說的事兒,洪七爺跟駱康的母親確實是舊相識,按這樣說駱康就是背靠青門。有幫派做倚仗,他怎麼在家裡混得還那麼可憐巴巴,一個沒娘的駱正都敢跳起來指手畫腳。是駱康主心骨就軟慫,還是另有其他打算……想著想著玉秋大夏天裡打了個機靈,她反應過來這位駱大少爺要不真軟蛋,那心思得比海河的水還深啊!
妖怪的乳名是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的!因為乳名於它們就是身上最敏感的胎記,專屬於母親呼喚的名字,被有心人利用是會亂心神的。
玉秋看到一雙垂m.hetubook.com.com死的眼睛,覃相鸝半張著嘴,破損的喉嚨里擠出來兩個字:「……三月……」
「我們會死嗎?」覃相鸝帶著哭腔問。
再睜眼屋子裡很乾凈,覃相鸝正坐在窗前看那些翻爛的早知,玉秋抱住腦袋,這一次她終於從幻境中醒了過來,但樓上的傢伙也知道了她的乳名——三月。
婉君擺擺手:「客氣。」
玉秋想了片刻說:「腐肉的臭味!你沒聞到嗎?駱家興身上一股子腐肉味兒!」
「叔叔,」覃相鸝乖巧地低著腦袋靠牆站,唯恐是駱家興多看她一眼。
下午四點多,洪七爺的葬禮終於結束,婉君作為遺孀站在門口把來的賓客挨個送走。駱康帶著玉秋和覃相鸝上車后,婉君又追上來,她敲了兩下車窗,彎著腰對車子里的駱家大少爺說:「七爺雖然走了,但他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
幻境!玉秋猛地掐住指尖,一陣刺痛后從床上掙開眼睛,此時後背已經被汗濕透。閣樓上的東西感知到她了,玉秋心裏發慌,她想從床上下來,可兩腳剛一著地,原本鋪著厚厚羊毛地毯的木板就成了爛泥潭,她的身體快速下陷,很快就再無法掙脫。
屋裡的人嘩啦散開就剩下覃相鸝和玉秋站著,張媽似乎這會兒才看見她倆,問:「二位覃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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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這點小伎倆玉秋顯然是看出來了,那傢伙想讓自己來填補名字。我就那麼傻嗎?玉秋有點得意,她正在慶幸自己的機敏,忽然看見床上的身體開始變形,四肢拉長,臉面目凸出,頭上冒出來了耳朵,身後長出來蓬鬆的大尾巴。
「不……不對……」玉秋擺擺手,她回想著那股味道,說:「除了腐臭還有點焦糊味兒……」
駱康咳嗽一聲跟迎上來的吉叔說自己也累了,要晚些再吃東西。
幻境本身沒辦法殺人的!玉秋記得自己第一次被幻境嚇哭后,媽媽抱著她說:「幻境就是一個被法術吹起來的泡泡,只要你有足夠的定力,就能找到幻境的裂痕,然後輕輕一戳就能破解。」
「嗯,」玉秋不想跟覃相鸝說妖怪的事情,胡亂地點點頭,瞎說:「我猜是個人吧,可能是家裡犯了錯的傭人,或者是得罪了駱家興的什麼人。」
青門繃著十二分的神經提防袁家的人來鬧事兒,內部幾個歲數大的管事人又跟婉君吃不到一個鍋里,所有人都覺得洪七爺的葬禮沒辦法安生,但就這麼戰戰兢兢的,事兒居然也順利辦了下來。臉色好不好看,心氣順不順另說,至少全天下來沒人見紅,該上花圈的上了花圈,該哭兩嗓子表示的也賣力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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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擠出來了幾滴真真假假的貓尿。「啊!」玉秋尖叫著,從天花板上向正在撕咬覃相鸝的肉體撲過去!
「嗯,」駱康點了下頭,「勞煩你了,婉君小姐。」
「不是,人死了就是死了,不會有鬼魂。」玉秋說。
「那就跟三太太一起吧。」張媽說完轉身走人,覃相鸝扯著玉秋胳膊往樓上走,嘟噥:「算了,玉秋,算了。」
駱家興潦草地點點頭,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拄著拐杖,「咔咔」咳嗽著從兩個女孩面前走過往樓下去了。
玉秋搖了搖頭:「別害怕,它被困在上面了,下不來的。」
「切,」玉秋鼻子哼了聲,塞著一肚子不爽咚咚咚地快步上樓。走到三樓房間門口,她迎面撞上從閣樓下來的駱家興。還不到五十歲的駱家老爺滿頭白髮,跟早前玉秋在雜誌上見的樣子完全是兩副面孔,他這一天比其他人一年都老得快,捂著嘴咳嗽,身體抖得厲害,玉秋看著真怕他動作再大點就能當場散架。
「她是誰?」覃相鸝的聲音打著顫:「會不會是大太太或者二太太的鬼魂在上面不肯走?」
「好,晚點我讓廚房熬粥給大少爺送上去。」吉叔連連點頭,扶著駱康的胳膊往裡屋走。
「哎呀哎呀!你快別說了!」覃相鸝捂住耳朵,圓溜溜的一雙眼睛瞪著對方:「
hetubook•com.com我害怕,你別說了……」
覃相鸝咬著嘴唇,糾結了半天才說話:「我們老家說法,快死的人身上會有腐臭味兒。」
她看出自己的原型了!玉秋身體打了個機靈,就在那瞬間她看見自己的身體從床上蹦起來,張開大口咬住了覃相鸝的脖子,伴隨著骨頭碎裂的聲音,血液噴射得屋裡到處都是,白色的羊毛地毯被染成了血紅色。
「剛才你聞到什麼為了嗎?」玉秋進屋后問覃相鸝。
玉秋聽著這調子當即垮了臉,覃相鸝怕她跟張博又起口角,連忙把人拉住,低聲說:「都可以,看廚房方便。」
「胡說,」玉秋說著從床上下來,她發現樓上的傢伙其實很虛弱,不然不會剛套到乳名就力竭而讓自己從幻境里掉出。
「你是誰?」那個聲音又在問她。玉秋從母親那裡知道,遇到這種事是絕對不能回答的,她緊緊咬著下唇,生怕自己露出來哪怕半個音節。
聽到不是鬼,覃相鸝稍稍鬆了口氣:「那回事什麼?難不成駱老爺在上面藏了人?」
玉秋經過早上那頓飯,現在她是個半粒花生米都不想跟駱家人一起吃了,聽到張媽問,馬上說:「送上去吧。」
「好,聽覃小姐的。」張媽故意拖長調子,把一股子不情不願都明明白白地擠進每個音節:「二位是現在吃,還是隨三太太晚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