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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四年前我選了你和孩子……」

他帶著他們離開那個貧窮的山村，他讓他們的虛榮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他們離開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在艷羡地看著他們的身影。

「我不想聽什麼時候聯繫的。」楚嵐目光平靜地打斷他：「張自剛，我知道你最近不老實。」

那東西絕不能碰！

醫生笑了笑，又嚴肅了起來：「必須得讓他禁煙酒了，至少一年內不能再碰這兩樣東西，咱們是老相識，有些話不該說我也說了，錢權什麼時候是個頭，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到如今 這樣已經站在多少人的尖尖上了，他的身體再折騰下去，又能夠他揮霍幾年的呢？」

「我是她生的。」他情緒有些起伏：「我後來驗過，我是她親生的，我跟自強一樣，都是她親生的。」

直到楚嵐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叫住她：「那我們……」

所以為什麼？

眼淚不斷地從張自剛眼角滑落，枕頭上濕了一大片，他想來想去，在他疲憊而又無助的歲月里，只有這個女人出現后，他的人生才出現了光彩。

面對張自剛震驚的目光，她只是淺淺一笑：「是小霖說，你這輩子命不好，爹不疼娘不愛，家裡還都是些吸血鬼，你也就只有我跟他這麼兩個親人了，所以我忍住了，日子又這麼過了四年。」

張自剛醒來不久，但剛才妻子和醫生說的話他也都聽到了，這會兒看到妻子，他目光慌亂地錯開，一時不知道該跟她說點什麼。

「如果我告訴你，可能跟你父母有關呢？」楚嵐說：「張自剛，如果是他們呢？」

「好。」楚嵐說：「我叫人往你辦公室放了點吃的，現在估計還熱著，你吃點吧。」

楚嵐笑了笑：「我會跟他好好聊聊的，自己的命自己不護著，總指望別人把他當回事也不是個事兒，他要是自己都不想活了，那就去死好了，別給大家添麻煩。」

見張自剛嘴唇濕潤了，楚嵐放回杯子，她打斷張自剛的話：「張自剛，如果你被陷害吸了毒品，晏辭那邊沒有那麼快發現，我跟wｗｗ•ｈeｔuｂook.coｍ.ｃom兒子沒有那麼快趕到，你因為幾支煙死在家裡，你醒來以後，想過如果你可能會真的死了這件事嗎？」

「嗯，那我掛了。」

專科期間繼續兼職打工，因為他還得往家裡寄錢，他這個專科，是偷偷上的。

楚嵐也朝他揮了揮手，等他轉過走廊，她的臉色再次變得肅然，站在門口整理了一下衣服，她推門進了病房。

張自剛先開口：「我妻子去查我父母了，你去幫幫她，就說是我的意思。」

這一點上，楚嵐是真心實意地同情他：「你也是她的孩子，可為什麼她的心裏只有你不成器的弟弟，甚至為了你弟弟，她可以犧牲我的孩子。」

做過很多活計，錢大都寄回了老家，他時常饅頭加鹹菜就著書本過夜，後面他考上了個專科。

再後來，他求婚，帶楚嵐回家，結婚，創業失敗，再次創業，再次失敗……

「好。」女人說：「還是老規矩，有情況我通知你。」

看著妻子冷漠卻彷彿看透自己的目光，張自剛知道自己撒謊也沒有用，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也就今年年初……」

剛才情緒激動，再加上體內殘留的藥物，他這會兒其實狀態很不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抓心撓肺一樣在身體里攪動，他渴望著有什麼東西能緩解他的痛苦，但他也清楚，能緩解他痛苦的恰恰是帶給他痛苦的東西。

楚嵐深吸了一口氣：「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楚嵐停下來，轉身看著他：「這四年來不是過的挺好嗎，我在你身上蹉跎了大半輩子，奮鬥下來的家業不是你一個人的功勞，我們之間除了感情，還有太多牽絆著的東西，現在這樣挺好的，最重要的是……」

她撥過去，電話遞過去，對面很快就接通了。

「林醫生說的對，錢掙多少才算夠？名聲多大才算夠？見多少世面才算夠？」

有人進來查看他的情況，看到他哭濕的枕頭有點慌亂，張自剛張著嘴呼吸了幾下說：「我的電話在衣架上掛著的衣服里，你幫我撥個電話過去。」https://m.hetubook.com.com

楚嵐往外走：「我已經叫人去查了，如果這件事真的跟他們有關，這一次，我不會對他們心軟半分。」

「我們就這麼過吧。」

從他記事起，父母就不斷告訴他，他將來要撐起這個家。

她無視了張自剛臉上的表情，拿過柜子上的水，用棉簽沾了點水點在他的嘴巴上：「我問你，你這兩年，私下裡跟你父母聯繫過沒有？」

楚嵐站在門口沉默了一會兒，有個大夫從走廊過來，見到她在門口，叫了聲：「楚嵐。」

對方聲音平穩：「他醒了，已經脫離了危險，我剛才跟他聊了聊，他跟我說自己不知道煙有問題，那些煙是公司的高管送給他的，這件事我已經報了警，現在小霖回家去了，估計不久你的同事就會到家裡了，我跟你說一聲，你也別太擔心。」

這是張自剛想不明白的，為什麼他們會為了一個殺人放火，從小隻會剝削父母的人渣，這樣不假思索地傷害他？

她就是宋晏辭嘴裏的楚阿姨，楚嵐。

再大一點，他失去了上學的機會，背著個破爛的皮包進城打工。

楚嵐嗤笑：「你爸媽，你弟弟，你們四個人我都暗地裡查過，你的的確確是她的孩子，你撐起那個家，你護著那個家，你給他們優渥的生活和面子，可是張自剛，她為什麼總是毫無顧忌地傷害你？」

宋晏辭從家裡出來的時候跟顧己通了個電話，將他這邊搜集到的線索又給顧己整合了一遍。

林醫生失笑：「你呀，也就只有你楚嵐敢這麼說他了。」

「是啊，你我夫妻將近三十五年，一張床上睡了這麼多年，理應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可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張自剛，我竟然覺得我是世界上最不了解你的人。」

「你以為我沒查過嗎？」

張自剛臉色巨變。

張自剛備受打擊，這些年來，這個問題一直是他心裏解不開的結。

「楚嵐……」張自剛想坐起來，但他剛剛搶救過來，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說話都有氣無力：「我承認你說的對，但是……」

和*圖*書宋晏辭發動車子：「前段時間我跟小霖見過一面，聊了聊他們，小霖說他們最近挺老實的，我當時沒覺得不對勁，但今天想想總覺得不放心，反正謹慎一點，派個信得過的人過去看看吧。」

張自剛臉色有點僵，他有些不高興，試圖為自己辯解：「我是為了我自己嗎？我辛辛苦苦奮鬥，不都是為了你和兒子嗎……」

「目前只是懷疑。」

楚嵐走了過去，目光直視著他：「張自剛，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知不知道最近抽的煙有問題？」

「不往家裡打。」張自剛也不生氣：「我的通訊錄，第三個電話，你幫我撥過去。」

「我也好奇，我跟你一樣好奇。」

張自剛這會兒還虛弱的很，但一看妻子那沉穩卻又帶著冰冷的目光，他心裏一慌：「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那東西裏面被添加了毒品，我就是死也不會碰的！我們夫妻這麼多年，我什麼樣子你還不清楚嗎！」

後來認識了楚嵐，她高考的時候父母離世，發揮失常上了專科，但她的腦子可比張自剛要厲害許多，兩個人認識久了，張自剛提議創業，那時候正是熱戀期，兩個小年輕說干就干，渾身都是幹勁。

她離開了很久，張自剛也愣了很久，他的腦子裡想了很多東西。

她笑了一聲，臉色卻比之前在病床前的時候柔和了許多：「我同情你被父母放棄，兒子心疼你，他想讓你還有個家，我們分不分開，我都能過得暢快，所以咱們一家人，就不要把家給拆散了，你好好休息，小霖會過來看你，剩下的事情我都會解決。」

走到車邊的時候，張自剛妻子的電話打了過來。

她嗤笑一聲：「張自剛，是你的心變得貪婪了，我和孩子從來沒有要求過你什麼，人不是永生的，人是會死的，你明白么？」

那時候的專科多值錢啊，他以為自己終於熬出來了，可家裡要錢的次數越來越多，數目越來越大，他一個人承擔著三個成年人的生活，累的身心俱疲。

醫生走上來：「好在他吸的時間不長，只是依託咪酯這個東西是會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癮的，要徹底戒斷，就得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她搬了個椅子坐了下來：「風風雨雨這麼多年，咱們倆互相扶持過，彼此憎惡過，也互相原諒過，沒了一個孩子，我也一度在鬼門關盤旋過幾次，我們互相忍耐，互相理解才走到今天這樣，四年前你父母的魔爪對準我孩子的時候，我是真心實意想跟你離婚。」

「我理解，我明白，你想獲得認可，你或許不是真的還對她心存著母子之情，你想證明你比你弟弟好，你想讓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她唯一能夠倚仗的人只有你，但結果總是不盡人意。」

宋晏辭看著慢慢熄屏的手機咬了咬嘴皮，感覺到疼的時候嘶了一聲，手背一蹭發現流血了，他邊走邊拿紙巾擦了擦，又拿出孟淮之給的那管唇膏塗了塗。

宋晏辭上車，關上車門說：「楚阿姨，我覺得你最好派人去看看村裡那倆人的動靜，我總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再仔細問問張自剛，他是不是又給那兩口子什麼希望了。」

「晏辭。」

跟電話里說話時沉穩而又果斷的人不一樣，她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中年婦女，但如果有識貨的人，看到她胳膊上挎著的那個包就知道她一定不是普通人。

「那我先過去。」林醫生看了看時間：「半個小時后還有一台手術，你有什麼事就找我的學生，我都跟他們交代好了。」

「我也就這點底氣了。」楚嵐自嘲一笑：「好了，我聽他們說你剛做完手術，趕緊去歇會吧。」

楚嵐點了點頭，又問他：「那現在對他的身體損傷大嗎？」

「他不知道是最好的。」

他到底在奢望什麼呢？

對面沉默了幾秒：「晏辭，你是懷疑還是……」

護士打開他的通訊錄，看到排在第一是兒子，下面是老婆，再下面是個沒有備註的電話號碼。

他們越對弟弟好，他心裏越嫉妒，越憤怒。

「都是我的工作。」

楚嵐回過神，掩下眼裡的疲憊看向對方笑了笑：「老林。」

「你不是對我忠誠。」

不老實這三個字張自剛是一點不認的，他有點激動地為自己辯hｅtｕbooｋ.cｏm•cｏm解：「你知道的……楚嵐，我對你再忠誠不過了！」

護士先處理了他濕了的枕頭和塞的不行的鼻子，才拿了他的電話過來：「張太太交代過，如果您是想往家裡打，還是得慎重一點。」

張自剛何嘗沒想這件事，稍微想一想就憤怒難當，他問楚嵐：「知道……知道是什麼人乾的這件事嗎……」

顧己那邊正在忙，宋晏辭說完就匆匆掛了電話，兩個人連說句私人話的時間都沒有。

憑什麼一個不學無術，甚至殺人放火的人渣可以讓他們想盡辦法去拯救，而他從小自強，少年之軀撐起一個家，他功成名就，他給他們房子，車子，他們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他都給他們了。

女人掛了電話，垂下胳膊深吸了一口氣。

醫院。

「謝啦。」林醫生朝她揮了揮手：「那我就不客氣了啊。」

「你當然要選擇孩子，你必須選擇你的孩子，如果你當初選擇的是你的父母，你的兄弟，今天你不一定還有機會躺在這兒，我說的不老實，不是你對待感情的不忠誠，而是你忘了自己是怎麼走到今天的，你忘了自己當年創業的初心，你有了一些不切實際的，你的心思甚至會毀了我們辛苦打下的家業。」

過了很久，他突然眼眶濕潤，無比脆弱地問：「我也是他們的孩子，我也是她生出來的孩子，她為什麼這麼對我？」

張自剛無話可說。

醫生臉色沉沉地點了點頭：「他有長期煙酒的習慣，肝和胃早就有所損傷，還有基礎病，更別說經過依託咪酯的刺|激，這次是幸虧發現的早，及時把人送到了醫院，要不然後果也不堪設想。」

就是像她說的一樣，他不是奢望得到母愛，父愛，他只是想報復他們，只是想讓他們意識到，在這個世上，他們唯一能夠倚仗的只有他。

「你說的都是實話。」

楚嵐說：「是你經歷過窮困潦倒的時候，你的良心讓你無法拋棄一個陪你同甘共苦，為你失去過一個孩子，為你撐了一個家那麼久的妻子，當然，這不僅是因為你的良心，還因為你的面子，從四年前開始，我也不在乎你外面有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