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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克剛起來，坐在床邊背影一僵：「你說什麼？」

江克沉默了兩秒，輕聲嘆了口氣：「好，我去找王陽。」

他又能給她什麼呢？誰又能給他什麼？

可在此之前，他幾乎每一天都恨著他的哥哥和父親。

王陽想朝他笑一笑，但剛張開嘴眼淚就落了下來。

這是要離開東興的前一天，他睡不著的時候，宋晏辭從外面回來，見到他的時候跟他說的話。

「傻小子，泥土是有味道的，屍骨長埋地下，被挖開的時候自然會散發味道。」

在王陽的想象和認知里，屍骨應該是完整又乾淨的，但此時此刻，他看著那些屍骨的骨頭上裹著泥土，甚至散發著說不上的味道，有些骨節還沒有從泥土裡找出來……

王陽堅定地點了點頭：「宋大哥，我準備好了。」

衣服洗的有點發白，袖口和脖領處都有很嚴重的磨損，王陽就站在門口，看著顧己她們的車子停下。

到吳老闆窩點的時候，顧己一下車就看到了王陽。

王陽笑了笑，目光掃過那堆白骨的時候一hetubook.com.com滴眼淚從眼角滑落：「嗯，顧警官，宋大哥，江大哥，我得往前看，日子才能好好過下去。」

他們走到涼亭，看到地上被挖出來，排列擺放在停屍布上的屍骨。

王陽跑過去就要給他推輪椅，被江克一把拽住：「不用推。」

從大門進去走到靠近後院涼亭所在位置的時候，宋晏辭鼻尖動了動：「看樣子他們不止挖出了一具屍骨。」

「哥，王陽奶奶去世了。」

他的日子，還長著呢。

宋晏辭說：「等你以後做一件事做了很久，甚至閉著眼睛都能做好的時候，你也可以。」

恨他們拋棄奶奶和他，甚至有些恨奶奶，為什麼在她不清醒的時候，她總是會胡攪蠻纏地沖他要她的兒子和孫子。

「但是江大哥……」王陽忍不住說：「進門的時候有門檻，咱們得把宋大哥抬進去吧？」

江克一愣。

「那咱們就進去。」顧己依舊推著宋晏辭：「咱們把你哥接回去，以後你就要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了。」

王陽穿www.hetubook.com.com著一身黑衣，江克一看風格就知道是江禮買的。

「這就得依靠經驗了。」

宋晏辭不會想到，此時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將會影響一個初初從一個毒村走出去的少年一生。

王陽一抬頭，宋晏辭已經到了顧己身邊，顧己單手推起輪椅往裡面走。

「而且昨晚她是自己穿了老衣睡的。」

聽到屍骨兩個字的時候王陽臉色一變，他動了動喉嚨，雙手緊攥著問宋晏辭：「宋大哥，你怎麼知道的？」

王陽眼裡浮上驚艷：「那為什麼你們猜的出來至少有四具？」

江克站了起來：「而且什麼？」

「王陽。」

他穿的還是顧己在他家裡見過的那套衣服。

可現在，看著那一堆白骨，王陽忽然什麼都不想了。

他好不容易翹起的唇角猛地落了下來，他茫然無措地說：「江大哥，奶奶走了。」

他心裏悶悶的，好像人脫離了血肉變成一堆白骨，肉眼分不清誰是誰，除了恐懼和難過，似乎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情緒了。

「準備了，好多和圖書呢。」

顧己和蒙舒一起下車，緊接著江克關上車門下來，看到王陽的時候說：「沒給你準備新衣服？」

王陽內心複雜萬分，他緊張，悲痛，甚至帶著幾分對哥哥的惱恨，卻也在無形之間，帶著幾分即將迎接新生活的期待。

王陽的目光微微震動，他看向中間的屍骨：「宋大哥，你沒說錯。」

恨他們為什麼要去碰毒品，恨他們讓他家破人亡，恨他們就那麼理所當然的將整個家壓在他的身上。

「但他不僅辜負了我們，也辜負了自己。」

宋晏辭磨了磨牙，又看向王陽：「你江禮哥沒給你準備換洗的衣服？」

顧己察覺到他的動作，她側頭問：「想過去看看嗎？」

顧己也停下來，等了一會兒才說：「至少有四具。」

「咱們暫時還不能給他下葬，最快也得後天早上了，因為程序問題，警方還需要進一步確定這些屍骨的身份。」

王陽看到他比看到宋晏辭還要親近，見後面那輛車上宋晏辭的輪椅先被抬了下來，他又跑過去，和江克一起把宋晏辭抬了下和-圖-書來。

「人一旦沒了血肉和神經，就只是一堆白骨。」顧己拍了拍他的背：「王陽，你說的對，往前看。」

「行了，走吧，裏面應該也忙的差不多了。」宋晏辭推動輪椅就往顧己身邊走。

「王陽奶奶去世了。」江禮嘆了口氣：「護士剛給我打的電話，早上去她房間的時候發現人已經沒了……睡夢中沒的，沒什麼痛苦，而且……」

宋晏辭和江克沉默一瞬，而後江克捏了捏王陽的肩膀：「嗯，做的對。」

「啊……」江克張了張嘴：「這事兒給忘了，走，咱們去抬他。」

「人死了，何必為難活著的自己呢？」

「不是很想。」

王陽遲疑了一下才說：「我不知道心裏到底是什麼想法，剛才還想原諒他，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只要人能在一條路上好好地走下去就很好了，可現在看他成了一堆骨頭，又覺得他自作自受，他的中指是戒毒的時候自己砍掉的，我跟奶奶也無數次跪著求他不要再碰這個東西，我們把他鎖在家裡，想盡一切辦法想讓他離毒品遠一點……和圖書」

是啊，人死了，他何必為難活著的自己呢？

哪知道江克一開門，就看到王陽已經站在了門口。

「我知道。」王陽的腳尖探了探又收了回來：「我都聽你們的。」

王陽忽然就說服自己了：「我們能做的都做了，是他自找的，他跟我爸一樣，都要往一條死路上走，誰都攔不住。」

宋晏辭坐在了輪椅上，拍了江克一巴掌：「對你親哥你能不能手勁兒小點兒！」

宋晏辭的聲音又傳進他耳朵里：「中間那具屍骨就是你哥哥的，他生前右腳腳踝斷裂，而且缺了一根中指，沒錯吧？」

王陽跟在他身後，忍不住笑了笑。

「王陽。」宋晏辭抬頭看向他：「你準備好了嗎？」

王陽笑了笑才解釋：「這件衣服是我哥當初打第一份工掙到的錢買的，我們倆一人一件……這衣服是他用乾淨錢買的，我想穿著送他下葬。」

但讓顧己和宋晏辭他們都沒想到的是，王陽哥哥和另外幾具屍骨的身份剛確定的那天早上，江禮打了個電話過來。

江克為自己正名：「我沒怎麼用手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