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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博劍仙鐵雨

作者:半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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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孤王頭上長青苔 第117章 圍獵(下)

第一卷 孤王頭上長青苔

第117章 圍獵(下)

砰!
「人還要死了……」
「怪拳佬」高聲吼叫,在周身翻找著什麼:
那十指則倒卷而回,隨著慣性穿過老人的身體。就像是真人上演的布袋戲,他被這力量一把釘在了牆上。
二妮在前沖時被奇怪的念想逗樂了,以致於跳起的腿都略略軟了一下。
咚!
乾瘦的男人被無匹的拳頭所拖動,帶成一條直線——羸弱的身體在風中飄飄蕩蕩地舞動,襯衫中鼓滿了風、看起來異常滑稽。
接著,兩根手指滑過顱骨的阻礙,在中點匯合。
防風目鏡上積起一層雨水,為她眼中的萬事萬物附上了濾鏡。
二妮翻過大腦中的每處抽屜,忽地想起了一個地方。
可以斬得斷!但需要一點點契機、半秒鐘的滯澀——
「所言極是!這位同事如果是個新人,不如先找個安全之處隱藏起來?等工作完成後再共敘情誼也不遲。」
二妮翻了個白眼,用環首刀的尖刃在地面胡亂塗畫著;
她已然賁起鼓脹的右手刨過牆上垂落的防火梯。隨著鏽蝕鋼鐵的扭曲形變與崩響,二妮為自己又增添了一股加速。
曾經看起來可怖無匹的拳頭現在卻像是被捏癟的易拉罐:並起的拳面向內凹陷、皺於一處,完全看不出本來的面目;五指向上錯起糾於一處,如同變了形的怪異花朵。幾點電火從碎裂的零件中冒出,宣告了它的永久沉默。
她旋身扭腹,將體重、經脈出力、加速度與肌肉收縮合於一處,以類似甩鞭效應的發力方式——
那小光頭已經趁著激烈的戰鬥,悄悄逃跑了。似乎不知何時,所中的認知蠱已經解開了。
「我見過你。骨頭真硬啊?難怪之前他找你幫忙幹活。」
練氣士輕輕撥了撥腳掌:「蜘蛛精」僅剩的頭顱隨著這股力量翻折過去,泡進身下的水坑中。
身著黑色道袍的人影從一地骨片與血肉中站起,鏡面材質的面罩反射出眾位刀客驚惶的面孔。
練氣士彈指的脆響還在巷子中回蕩,混雜著「怪拳佬」僵死身體的抽搐。那未完的抱怨,只能與他一同歸於某家三無的營養液作坊中了。
「……是人?該不會是剛剛出去的探子……」
要是這還想不通,二妮白當了那麼久的王牌快遞員了!
「怪拳佬」拳背的揚聲器在空中發出洪亮卻溫和的男音:
二妮也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光頭的夜遊神頓時慌了神,一張臉漲得通紅——不復之前的凶煞,此時反倒透出些許的稚氣:
沒人知道其中的原因——因為下個瞬間他的腦袋就被一隻穿牆而出的白凈手掌所攥住:
說話的不是那支拳頭,而是一直有如啞巴的瘦弱男人。他倒在地上,絕望地用另一隻肉掌狠狠地敲打著自己的金屬臂和-圖-書膊:
練氣士抬起手,將瑩白的食指點了點眾位刀客:
就在他們身旁的不遠處。
二妮滾倒在地,環首刀在粗糙的地面刮出道道火花。胃裡的酸水衝上食道:出刀之前,她根本就沒有想過落地后的緩衝卸力。
二妮向前縱去:左臂把本搭在肩頭的刀背向後滑下,與背脊緊緊靠在一起。腳腕的肌肉繃緊了,支撐著身體向前傾斜,與地面夾成銳角:雙腿一次次地向斜下方踏落,維持著這怪異的平衡。
二妮輕輕地念了一句,借往日熟稔的口號來抵擋斷臂終於開始聳動的疼痛。
她抖震著,望向只剩半支上臂的左手。斷裂的經脈垂落在尖尖突出的臂骨旁:崩開的細索在舞動時有如高速轉動的利刃,在被斬斷時甚至都沒有多少痛楚。
二妮望著道袍上那凸起的陰陽魚,腎上腺素正隨著恐懼與興奮開閘放水般湧出。
「帶林北去……去方氏五金店……」
「嘿嘿,我這種叫什麼來著?大智若愚吧?哈哈……」
「去哪?還欠著客棧的錢……這報酬估計也拿不到手了吧……」
「看……看到你那顆大頭……林北就猜到了……一般刀客幹嘛要加裝輔助腦啦……」
「打他先人的唄。還能咋子搞?沒動過刀兵,怎麼知道斗不鬥得過……」
淡粉的腦組織、血液、碎裂的骨片緊隨眼球從兩個黑窩中迸出,像是過期的麻糬味罐頭。
十根索鏢纏住了練氣士暴露於牆外的右手,接著釘進了地面。
只是這話不用全說,讓這可能想象力更發達的阿伯自己去幻想可怖的下場吧。
她用全身最後一絲氣力抬了抬腿,鞋跟打在水窪中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似乎有某種巨大的鳥類正張開雙翼,于樓宇間滑翔——
「諸位同事……事態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對此時的工作困境有什麼良策嗎?」
「傷到臟器了……」
輔助臂撐起了那殘破不堪的軀殼,向練氣士撞出的深洞奔去:機油與血液拖出一條長長的黑跡。
啪!
而且還剃個光頭散熱!不過這話二妮實在沒力氣連著說完了。
那個小光頭夜遊神明明沒見過僱主,可又中了蠱。加上這老頭每句話都在引導他們往「是僱主動的手腳」的思路上想……
「屌你媽的,小小年紀眼力倒不錯。我救你,但是我們兩清!等等找市政府登記一下,你可不能找我尋仇……」
呲、呲呲!
要你告訴林北喔!
崩!
撲。
他忽地翻動起口袋,往外掏摸著什麼:
「額……等一下,你們不是從『鑫源茶社』的老闆那拿到這單子的嗎?他那張老臉不就一個鼻子一張嘴,正常得很啊?」
抓住了!
風捲起碎石打在二妮的臉上hetubook.com.com,也打斷了她美麗的遐想。她微微仰起頭,看著地面上多出的兩個深坑。
又是一次撞擊。但這次要近得多,甚至地面都在微微顫動:
無數顆水珠被斬斷,在雨幕中割出一條空隙:
不約而同地,僅剩的刀客們一同出手了。
之前正遠離人群、獨自準備的「蜘蛛精」此刻已幾近化作地上的爛泥,三顆頭顱中有兩顆都已被這凌空而降的衝擊踩得碎爛。
「大頭阿伯」的條條青筋可怖地綳起。之前的和藹笑容從他臉上消失,他厲聲地高喝:
他哇地嘔出一口黑紅色的血液,腦袋軟倒下去,再不動彈。
好歹算是在吉隆坡唯一的熟人了,會幫幫我吧?
三頭六臂的男人正站在遠處有條不紊地活動著身體,似是在進行著某種戰前準備。
至於少了一邊手,要怎麼賺大錢……這個問題二妮懶得去想。
其中的兩股細索劃過了還在空中的二妮。
不用他說,二妮也看出那不知來路的碩大義肢已然報廢。
被根根細索牢牢釘在混凝土上的老頭猛地睜開鬆弛的眼瞼,發出溺水者般的喘息聲。尖銳的指節們無聲地穿過他身上此起彼伏的破洞,由一股股細索牽引著回到斷開的十指上、重新嵌合。
「賽林娘,這是練氣士……」
「不過……如果連他也中蠱了的話……」
「算了,看你也沒這種本事。你不然再試試,說不定是心理作用嘞?能走就快點走掉了哩!你這種菜鳥不僅要送死,還得耽誤林北的大事。」
「別……別……裝了……狗老伙……快、快點過來給林北止血……」
碩大的金屬拳頭一張一合地活動著五指,噴出的氣流將雨水打在那乾瘦的軀體身上:
「以後賺到錢了得買個枕頭。最好的,能飄起來的那種。」
它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因為與練氣士的手撞在了一起:
二妮挪動了一下腦袋,躲開硌著後腦勺的石頭。
二妮用環首刀撐住滿是磔痕的水泥地,站起身。她本來以為這老頭還能再撐上一會:
「啊?說我的脾氣還是說斷掉的骨頭啊?『他』又是誰……」
剛剛還死得透透的老人,此刻起死回生了。
出刀!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德報怨……」
但不是現在……還沒到時候……
「我趕時間。開始吧?」
不過這並沒有多少區別。她剛剛躥起,便被那隻無堅不摧的手扼住脖頸,摜倒在地。
一星光點從牆洞中躥出,筆直的軌跡穿過「怪拳佬」的眉心,帶著似有似無的悶響。
那是剛剛從「蜘蛛精」腦中取出的儀軌用晶元。
她想這麼說,但是卻只無力地做出口型。
如果再給她一點距離用來衝鋒,效果或許會更好。www•hetubook•com.com
釘于混凝土與水泥地中的十指一齊脫出,那纏繞其上的股股細索隨著他的動作而炸散,像是鞭子般隨著這無匹巨力舞開:
「怪拳佬」踉蹌著走了幾步,才歪斜著滑倒在地。
工作失敗,目標跑了。
她用僅剩的單手舉起環首刀,用刀尖對準練氣士——雖然失去肢體令自己難以保持平衡,但這柄刀早已是二妮的另一條手臂。
「好人做到底……說吧,待會送你去哪?我不是真正的郎中,你傷得太重了。而且我也沒錢給你找郎中,他們要預付款啊?手頭的葯只能把你的命吊住個一天……可能還不到。接著閻王爺就得找中介給你弄追思盒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支碩大無朋的金屬臂膀便已飛了出去。
「怪拳佬」贊同地敲了敲拳頭,聲音中透出一股深以為然:
這是身軀所能負擔的極限,甚至令她產生了在氣流中貼地飛行的錯覺。
練氣士的右手握緊,接著猛地一張。
再過上一會,首先回因為失血性休克而昏厥。接著,破裂五臟六腑的衰竭會永遠給二妮開個永久性的假期——
「不,是『怪拳佬』吃虧了,只是他質量太重……」
一團混濁的黑影穿過大廈頂端的五色霓虹,像隕石般直直摜進這小巷中。
那是練氣士跳起時踏出的。
「金剛拳它都說了,開戰前會、戰前會!一點團隊——」
「咳、咳咳……」
是現在!
「要是死了也能拿工資就好了。喔,那簡直是帶薪休假……」
光頭的夜遊神向後挪了幾步,被地上的塑料袋絆倒。他捂緊口鼻,卻擋不住膽汁與酸水從手指的縫隙中流出——他顧不得滿手的污物,連滾帶爬地縮進了一旁的角落。
咔!
「沒聽過我們『阿羅街十三太保』,和我高野么?!我跟你說,老子就是出來磨鍊一下!這條街上說砍人……媽的,真懶得跟你說——」
被釘在牆壁上的「大頭阿伯」顫抖著,望向穿過身上各個器官的繩索: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也不知道怎麼、怎麼就……」
「可惜。這次用的戰鬥配置,沒帶葯……下輩子換個工作吧。」
倒下一個。
這顆「流星」劃過眾人頭頂,撞上了居民樓的二層。于激起的重重塵煙里,那破開的牆壁中垂下兩條赤|裸的人腿,條條血流沿著腳掌滴落在地上。
呼!
「大頭阿伯」十指的最後一個關節齊齊斷開,向前飛射而出。關節中延出一股股細索操縱著子彈般指節的軌跡,指甲的尖端閃著鋒銳的光——
「義體強度差得太大了……」
「這阿伯明明挺強的樣子……也行吧。」
「眼睛夠賊的啊。你怎麼知道我開了『龜息』的?店老闆明明說神仙下凡開天眼也看不https://m.hetubook.com.com出的啊?」
二妮蹲伏下身,左手握刀,右掌撐住地面:她在等待時機。因此,她看清了練氣士舉起的那支右手:
「哎?那算起來,我還是有兩隻手吧?」
又不施法用神通,整那麼聰明幹嘛?
「你還沒搞清楚情況么,小光頭?你是碰上了黑中介了。人家先接了活,又把工作轉包給你啦……我就說你是怎麼混進來的。等等哎?那你不是沒中蠱么?那你為什麼也走不出去?難道你才是內鬼?」
啪嘰!
可怖的爆音在雨水中激起一圈橫紋,肉眼可見。那練氣士像是被巨錘擊中般直直飛出,撞進了巷邊的牆裡——
原本的三顆腦袋中,此刻只剩下最左的那顆依舊連接著身體。但也扭轉了一百八十度,脖頸的合成皮膚都扭出了深深的溝壑:
「操。操、操、操……」
練氣士將手指從水泥地中拔出,放在一旁的水窪中泡去塵土與血跡。
但已經夠了,這會是二妮最快的一刀。
像是聽見了她的祈求,「蜘蛛精」的殘軀立了起來:
二妮一把摁住光頭夜遊神的嘴,側耳傾聽:
兩側的景物在她身旁掠過。目鏡撞上雨水織成的珠簾,一片模糊中只看得見練氣士閃著潤白的右手:那是某種高強度塑體陶瓷反射出的光澤。
轟!
「死了!死了!金剛拳死了!」
「人已經跑了……」
白皙、五指修長到比例有些奇怪。在金屬拳頭的映襯下,就像是實心的鋼柱對比一根地上拾來的吸管。
黑黝黝的水漬在衛衣的側腹暈開——
被斬斷後變得鋒利的臂骨向外刺出,一條條小小的血柱向外有規律地噴射著,像是水壓不足的噴泉。但這不是最重的傷:被細索劃開的側腹肝臟正在大出血。
「蜘蛛精」僅剩的那顆頭殼還未死去,正掙扎著發出低低的呢喃,似乎在念動神打的語音激發口訣——
二妮不耐煩地揚了揚手:
「喂,面具佬!現在剛好一對一,打完吧。」
她望向緩步走出的練氣士。那面罩反射著自己慘白的臉孔:
刷拉!
「使命必達。」
「逃掉了啊。」
「大頭阿伯」滿是皺紋的臉上微微蠕動,似乎內心正在天人交戰。
他好像要打哈欠似地一仰頭,歪斜著軟倒下去。牆壁上不知何時嵌進了一枚小小的晶元,黝黑的外殼染上了些許渾濁的顏色。
「嗬——-額!」
「準備動手,準備動手!那是去盯梢的『塑料天狗』!他肯定把目標引來——」
刀斬空了。
「同事們!快動——」
那是預先寫好的子程序,能在死後支配身體進行復讎呢?還是沒來得及請到的神靈終於下載,發起攻擊?
他將銀針一根根地裝上指尖,準備扎入二妮的穴道:
她咳出因仰卧而嗆進氣管中的和-圖-書口水:
「僱主要求的,讓我確保你們拖住那個練氣士。害,降頭師也不好混啊,小朋友……」
有尖銳的風聲吹過,凌厲且高亢。
二妮的後腦撞上地面,震蕩與失血讓她有些暈眩,愈發地胡思亂想:
居民樓邊響起防火梯受力變形的怪響——著黑袍的練氣士向上攀援飛縱,消失在樓頂的夜色中。
「嘖。哎,當刀客就是得還人情債……」
「大頭阿伯」穩穩地落地,鬼鬼祟祟地朝周圍望了望。接著他湊近二妮,打量著那可怖的斷臂。
光頭的夜遊神通紅的臉都快發了黑,狠狠一擰把手:車尾的全息旗幟獵獵展開,露出用草書寫就的一行大字。
「你……你就是內鬼……哪會那麼容易死……賽、賽林木,我救了你……不然……」
篤篤篤!
光頭青年忽地出了聲——二妮從那兇狠的嗓音中聽出一股茫然:
咔噠!
二妮眯起眼睛,抹起臉龐沾到的一塊碎肉瞅了瞅:
「啊……原來是剛剛踏進江湖的嗎?先別吵,說不定真的是心理作用?」
「哎呀……搞不定。機能差得太……」
「閉嘴!」
練氣士的小臂捅破堅硬的混凝土,大拇指與中指搭住了「蜘蛛精」那僅剩頭顱的太陽穴。
二妮的額頭冒出汗珠。她與雙腿一同支撐身體的右手在地面摳動:
不然只要點破他的龜息,現在這巷子里就只剩一個瀕死的活人了。
她抬起頭。
「香、香氣沉沉……應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門……」
呼!
這力道瞬間改變了二妮的動線,也擊破了她的平衡——
「啊、啊啊……」
頭顱碩大的阿伯舉起手,露出和藹的笑容來緩解眼前的緊張氣氛:
剛剛她身體還因為應激反應而勉強保持著行動能力,但現在……
練氣士保持著半跪,手指深深沒入水泥中,與地面構成無法逃脫的牢籠:
她舔了舔嘴邊冒出血泡,發出比呢喃稍高些的聲響:
累壞了的二妮躺在血與雨水的混合中,忽然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有點滑稽。
「哎?能逃跑了!可我剛說完狠話啊?算了算了……這樣子也沒力氣跑了。」
她從沒放棄過工作,無論內容多麼艱難。因為二妮就是為實現無數艱難、甚至不可能的願望而生,答允過的生意便一定會全力完成。
有隱隱的引擎聲傳來。她回過頭——自己心心念念的鐵馬牌電動車已經消失不見。
……
刀客間充盈著陰鬱的氣息:據現在僅有的情報來看,老人的推測確實嚴絲合縫。
不……等等……
沒有回答,只有巷弄間的風嗚嗚地捲動。
「蜘蛛精」靜悄悄地靠牆滑落,這次該是終於迎來了徹底的死亡。而練氣士的手指捏於一處,拈緊了他腦中的晶元。
一條割過了她的左臂,另一條則命中了側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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