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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春花在大部分時候都是溫柔的，就像是春天輕柔的落花一樣。但偶爾也會有雷暴的天氣，比如，在跟兒子談論終身大事的時候，兒子卻敷衍回答的時候

張春花愣了一下，她不明白為什麼今天自己的兒子突然變得這麼悲傷，只能疑惑地朝著房裡呼叫救援：「老陸，快來看看你兒子怎麼了。」

結果發現自己的相親對象一個高冷美人，紅唇皮衣，短裙高跟。她站在陸仁面前，冷淡地打量了一下陸仁和他的小電瓶，惜字如金地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塗山綺羅。」

「你這孩子，又在幹嘛呢？」洗完了碗出來的張春花看見在客廳里無所事事的陸仁就來氣，看陸仁在揉自己的太陽穴，便斬釘截鐵地說道，「頭疼啊？肯定是手機玩多了。」

不過到了第二天，陸仁就沒有這樣的擔憂了，因為氣氛已經無法用尷尬來形容，如果硬要說的話，那隻能說是災難。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從房間里響起，接著一個頂著一頭亂髮的腦袋從書房探出了頭。

陸仁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出現在了自家的客廳里。

陸仁往張春花的方向看去，冰箱里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張春花的聲音故意掐得甜甜的，聽得陸仁肝顫：「怎，怎麼了？」

吃好了飯以後陸仁特地主動幫忙收拾餐桌，他手腳勤快地把剩下的垃圾收了起來，並把碗碟放進水池裡準備洗碗。而張春花則忙著把剩菜放進冰箱，晚上好熱一熱繼續吃。

三個人圍坐在餐桌邊，一邊吃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

陸仁誇讚著張春花的手藝：「這排和_圖_書骨做的真好吃，比我做得強多了。」

張春花今天做的都是拿手菜，她一邊給陸仁盛了滿滿的一碗飯，一邊說道：「紅燒排骨，炒小白菜，紫菜蛋花湯。都是你愛吃的，快趁著吃吧。」

陸明月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我在書房啊。」

本來話都已經到嘴邊了，但是陸仁不知怎麼地突然記不起自己後半句要說什麼了。他的腦袋裡像是蒙上了一層紗布，明明感覺那句話觸手可及，卻始終看得不真切，即使伸手去摸，也始終還是隔著一層看不清的鏡花水月。

「三號樓的孫阿姨帶著她孫女在樓下玩。」

一滴冷汗從陸仁的額角劃過：「我，我盡量。」

這本來不過是一句平平無奇的答覆，但是聽了這話的陸仁卻本能地感覺到了疑惑：「書房？我們家沒有書房啊，已經改成陸陽的卧室了。」

聽到這話的張春花不樂意了：「去你的，一天天也不知道，盼著兒子點好。」

陸仁忍不住自嘲地想：「我是因為年紀大了嗎，感覺記憶里越來越差了。」

陸仁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他最終只是囁嚅著嘴唇，鄭重地對著陸明月喊了一聲：「爸。」

從廚房出來的女人看著呆站在客廳里的陸仁指路，皺起了眉頭：「你這孩子，怎麼還傻了呢？真是的，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出去找個女朋友，成天就在家裡發獃……」

廚房裡的人久久沒有聽到答覆，這才終於打開房門走了出來。她穿著最質樸的衣飾，還配了一件粉色帶花邊的就圍裙。雖然依稀可以辨認出來人當年清秀的面目，但如今皺和-圖-書紋早已攀上了她的嘴角和眼尾，把歲月鐫刻在了她的眼角眉梢。

陸仁這話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等他說完他自己也愣了：自己剛剛說，冰箱里有什麼？

一個沒聽過的名字自然而然地出現在陸仁的腦海里，這本事就是一件無法被理解的事情。

萬幸，張春花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很久，她很快便一改之前嫌棄的神情，神神秘秘地引著陸仁坐到了沙發上，一副要跟陸仁談心的樣子。

陸仁的父親——陸明月用他那獨屬於中年人的爽朗嗓音向陸仁詢問道：「兒子，怎麼啦？抑鬱啦？」

張春花聽了這話，把手放到了陸仁的額頭上，仔細地測試體溫。

感覺到了陸仁的異常，張春花和陸明月都有些慌了：「好好的，這是怎麼了這是？是不是受欺負了？你別嚇我們，有什麼事情告訴爸爸媽媽，爸爸媽媽幫你出頭。」

相親？！

「不是的，我只是好久沒有看見你們了。心裏有些激動。」

「仁仁啊。」

陸仁感覺到了驚恐：「我還不著急。」

而聽了陸仁的話，已經打開了冰箱的張春花動作一頓，端著盤子疑惑地看向了陸仁：「啊？你說什麼？」

有些事情經不住細細推敲，他感覺自己的手已經按進了腦海中的紗布中，紗布開始變形，似乎要被撐破了。

飯菜的香味飄到了陸仁的鼻子底下，本來還在糾結自己想說什麼的陸仁，瞬間便把腦海里的那些雜念拋諸腦後了。

陸仁本想再接著想想之前的疑惑，但很快，他發現他連自己的疑惑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連帶著陸仁的腦袋也開始和*圖*書了疼痛，為了緩解這樣的疼痛，陸仁敲打起了自己的太陽穴。

陸仁快樂地坐到了餐桌前：「明天吃什麼呀？」

陸明月已經回房裡去了。

張春花下了最後通牒。

這屋子不是陸仁記憶中直男裝修的樣子，反而綴滿了上世紀審美的碎花裝飾：手工的沙發罩，艷紅色的電視機保護套，陽台上晾曬著大紅大綠的被單床套，微風吹過，有一股皂角的味道傳到陸仁的筆尖底下。

這個聲音讓陸仁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從張春花的肩窩裡抬起了頭，看向了他已經幾乎要忘記樣貌的父親。

被趕到了客廳的陸仁把今天的異常現象歸結于自己太累了，於是他聽從了張春花的安排，決定和自己的父親聊會兒天。

這隻是餐桌上的一個小插曲，很快陸仁便沉浸在了美食里，無暇顧及這些奇怪的念頭了。

陸仁的眼眶紅紅的，看上去隨時將要落下淚來。

嗯？才什麼？

陸仁便站在客廳，朝房裡詢問道：「爸，你在哪間房裡呢？」

果然，圖窮匕見的張春花語重心長地對陸仁說道：「孫阿姨年紀比我還小上那麼一些呢。我什麼時候能抱上孫子啊。」

「你是不是發燒了？說什麼胡話呢，你這兩天都住在家裡，爸爸媽媽跟你天天見面呀。」

陸仁的媽媽叫張春花，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會有兩個深深的酒窩，她大部分時候是溫柔的，偶爾也會因為生活的不順心而晴轉多雲。

「什麼？」

陸仁沒有說話，他只是搖了搖頭。

陸仁又如同剛剛醒過來的時候一樣，沉默地站在客廳里，他看向了晾曬著衣物和床單的https://m.hetubook.com.com陽台，貼著潔白的瓷磚的陽台一塵不染，甚至沒有放置任何雜物。

想不起來陸仁便也不再繼續想了，他坐到了沙發上，認真煩惱起了明天的相親：「像我這樣的，人家能看得上嗎？希望不要太尷尬才好。」

女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聽見陸仁帶著哭腔地在她耳邊喃喃道：「媽媽……」

張春花順利地把剩菜放了進去，然後把陸仁趕出了廚房：「你這孩子今天怎麼怪怪的。算了，不要在這裏添亂了，去陪你爸說說話吧。」

手機，永遠的萬惡之源。

說完了話的張春花已經站了起來，進房裡去找陸明月了，獨獨留下客廳里的陸仁面對著一室熏然的日光。

正在放水的陸仁看見張春花開冰箱門，趕忙制止道：「冰箱里還有剩餘的蠱雕和狸力，已經滿了，塞不下了。」

陸仁認識到了一個近乎荒謬的可能性——他獃獃地站在沙發前面，紅了眼圈。

「我告訴你，我已經跟你孫阿姨說好了，她說她手頭有幾個不錯的小姑娘，都是單身。你從明天開始，就給我去相親！」

「陸陽是誰？」這個念頭像是瘋漲的藤蔓一樣纏繞著陸仁，讓他站在客廳里久久不能動彈。

張春花卻很堅持：「你現在不急著挑，等你著急的時候就沒得挑了，這事兒沒得商量。除非你不想要我這個媽了！」

張春花神神秘秘地對陸仁說道：「你猜我今天去買菜，看見了什麼？」

張春花似乎並沒有把陸仁的話放在心上：「你明明什麼呀……還行，沒有發燒。趕緊洗手吃飯吧。」

有暖黃色的日光從外面照射進來，讓陳舊的屋和*圖*書子看上去像是被鍍了一層金一樣熠熠生輝。

相親對象是聽說執法人員，本來約好了上午見面，結果臨時出了個任務，人在外面。

一股不好的預感閃現在陸仁眼前。

這個念頭在陸仁的心裏只是一閃而逝，隨之而來的是一個更大的疑問：「陸陽是誰？」

「怪了。」陸仁喃喃道，「我們家的陽台有這麼乾淨嗎？我明明記得應該種了——」種了什麼來著？牡丹？月季？

陸仁一句話都沒聽進去，他沖了上去，緊緊抱住了突然出現的這個女人，把頭深深地埋進了女人的肩膀里。

陸仁很善解人意，收到消息以後，特地開著小電瓶去接人，正好一起吃個飯。

陸仁當然不能不要這個媽媽，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

陸明月卻笑著說道：「傻孩子，你什麼時候做過飯呀？不一直都是你媽做的嗎？」

「什麼盡量？！你整天在家裡，什麼時候才能朋友願意跟你處對象的姑娘？你等著姑娘自己自己來敲我們家的門嗎？」

聽了這話的陸仁迷茫了一陣：「是嘛。」對呀，我們家的飯一直是媽媽做的呀，我沒有做過飯。媽媽做飯這麼好吃，我為什麼要做飯呢？

廚房裡傳出來了炒菜了聲音，一個明顯上了年紀的女聲傳來：「陸仁！快洗手啊，可以開飯了。」

本可以一舉衝破迷霧的陸仁敗給了在他耳邊不停數落手機的張春花。但是儘管陸仁已經不再繼續想著陽台上的那幾盆花了，腦仁還是因為張春花不間斷的持續輸出而更加疼痛。

對於這樣的說法，陸仁卻給予了否認：「不是的，我明明——」明明什麼來著？

那是一張不再年輕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