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周山(七)
陸仁騎著小電瓶車開了整整二十分鐘,才到達這個地方,遠遠就看見了一幢有些年頭的五層小樓,小樓四周的圍牆上爬滿了爬山虎,鬱郁青青,風一吹湧現出了一陣陣綠色的波浪,蔥翠異常。
司先生消失的那個小門后光線更昏暗,敞開的小門之內看上去黑洞洞的,如同怪獸洞開的大嘴一般,等待著無知的獵物光臨。
室內沒有開燈,老樓的採光不好,顯得有些許昏暗,大門一關便似乎同陽光燦爛的室外變成了兩個地方。
而且,這人偶蒼白的皮膚上可以清晰地看見凸起的青色血管,如果只是人偶,有必要畫得這麼細緻嗎?細緻得如同那血管下一秒就會跳動起來一般。
陸仁著實沒有膽子往裡面去找司先生,在目前的情況下,留在大門口等待救援才是上上之舉。思及此,陸仁咽了咽口水,回身看向了玻璃門外。
走在前面的司先生沒有說話,只是堅定地帶著陸仁往裡走。
正在陸仁有些疑惑的時候,一道低沉的男聲突然從他的身後傳來:「為什麼不進去?」
活的死的,是人的不是人的,確實有些全面了。
陸仁點了點頭:「您是……司先生?」
那一瞬間,陸仁毫不遲疑地朝著司先生消失的小門沖了過去。
有一個穿著清朝服飾的人突然出現在了玻璃門外,他漆黑的指甲其長無比,腦門上貼著一張用硃砂描繪的黃符。他一動不動地站在玻璃門外的迴廊下,離陸仁不過幾步的距離。
一股涼意爬上了陸仁的後背:「這地和圖書方,似乎有一點不對勁?」
陸仁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這個突然出現在門外的這個不明生物,突然,陸仁似乎看見它的手指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
年輕人見陸仁回頭,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應該就是陸仁吧。」
在老陸家有一項鐵則,那就是千萬不能讓張春花丟臉,否則,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但不幸的是,司先生依然沒有回答。
陸仁猛地回頭,便看見了一個俊美的年輕人。他穿著白色的襯衫和卡其色的褲子,看上去清清爽爽。雖然表情顯得有些冷淡,但看上去應該不是連環殺人狂這樣的狠角色。
一個很糟糕的猜想出現在陸仁的腦海中:「我不會,是被困在這裏了吧?」
所以,既然張春花說了要替她給孫阿姨交差,那麼就算第二天天上下起了刀子,只要沒有扎死陸仁,陸仁也得風雨無阻地前往。
陸仁一點都不想往裡走,他站在玻璃門旁邊,扯著嗓子對小門喊道:「司先生,你還在嗎?」他的聲音帶著不自覺的顫抖,心裏不住地祈禱著這怪異的氛圍只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司先生很快會從小門裡出來,然後幫他把辦事大廳的玻璃門打開。
小門后沒有傳來司先生的任何答覆,應該說,小門后沒有傳來任何聲音,整棟小樓安靜得如同一座墳塋。
陸仁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揚聲說道:「那個……司先生,我還是不看了,我想起來我媽還在等我回去吃飯呢,今天就先走了。」
進來的時候輕輕一推和圖書就能推開的玻璃門此刻卻好像有千斤重,完全拉不開。
更何況。今天是周六,並不開放辦事流程,某種意義上也很好地解釋了這裏為什麼會這麼荒涼。
渾濁的玻璃,蒙塵的桌椅,乾枯的血跡,一些被陸仁忽視已久的細節突然在一瞬間變得清晰起來——這個地方,真的有人在定期辦公嗎?
與其說像是人偶,不如說,更像是一隻……殭屍。
陸仁的腳步頓住了,但前面的司先生還在自顧自的往前走,司先生已經走到了辦事大廳盡頭的一扇小門處,嘴裏說道:「這後面就是食堂了。」
活的!
觀望著觀望著,又忍不住開始挑剔了起來。
司先生似乎並沒有對陸仁嘴裏的話感到驚訝,只是甚至連腳步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只是用依然淡定的語氣說道:「沒關係,不過既然你來都來了,不如參觀下我們調查局吧。」
這地址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就是地方看上去有些破敗。
好怪,再看一眼。
這庭院里的落葉未免也太多了,甚至在水泥地面上都堆積起了一定厚度了,能明顯看出來清掃得不是很勤快。
陸仁心想人家那麼大個領導都沒有說不行,他也犯不上咸吃蘿蔔淡操心。這麼想著,他倒是真的當起了一個合格的參觀者,有一搭沒一搭地伸頭四下觀望了起來。
孫阿姨給張春花發了個地址,說是相親對象給的地址,讓陸仁自行赴約。
儘管司先生的表現看上去冷淡得有些近乎無禮,但陸仁覺得自己還是有義務m•hetubook.com•com把今天的事情解釋清楚,他往前小跑了兩步綴在司先生的後面,努力解釋道:「是這樣的,今天的事情不好意思啊,讓您白跑一趟了。我媽和孫阿姨弄錯了,我不喜歡男性,所以今天的事情是個誤會,希望你不要介意。」
陸仁當然知道辦事大廳是用來幹嘛的,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從他這個角度,能清晰地看見辦事窗口前面的桌子上有一大灘早已凝固的褐色液體。
玻璃門有些年頭了,擦洗得也不勤快,大大妨礙了透光性。
謝天謝地,只要不在那家咖啡店,在哪裡都成。陸仁都懷疑那家咖啡店的老闆該認識他了,能避避風頭陸仁當然樂見其成。
天馬行空的想象一旦開始了就容易剎不住車,好在陸仁的理智及時回籠。陸仁在心裏默默寬慰自己不要多想,畢竟人是孫阿姨介紹的,應該不至於是個殺人狂。
那個人很安靜,一動不動,如同毫無靈魂的巨大人偶。可問題是,如果他只是一尊巨大的人偶,又是誰有這個本事,能夠在陸仁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把他搬到門外呢?
還少了顯得做人小氣,不老實,傳出去是要丟面子的。
世界上最難還的東西莫過於人情債,還多還少都沒有一個合適的計量單位,只能靠人為猜測,猜測的結果多半都是不準的,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寧可還多了,不能還少了。
那一瞬間,陸仁還有些苦中作樂地想到:「孫阿姨忽悠我媽說她手頭什麼樣的資源,這點倒是不和圖書假。」
「參觀?」這個提議讓陸仁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地方雖然看著簡陋,但畢竟是辦公場所吧,能這麼說進就進嗎?陸仁有些不確定,「我就這麼進去不太好吧。」
圍牆的鐵制大門敞開著,沒有人看守,如同是無聲的邀請。
雖然從概率學上來說,單從對方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裏,並且能認出陸仁這一點上來說,他就是陸仁今天的相親對象的概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但為了以防萬一陸仁還是決定多嘴詢問一句。
一個不認識的人把你約到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這怎麼看都是一段血腥故事的開始。
陸仁很快便把院子里的事情拋諸腦後,而二人的行程也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了辦事大廳。
陸仁身上的雞皮疙瘩像是不要錢一樣此起彼伏,反正該說的話他都已經說完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他果斷轉身拉起了辦事大廳的玻璃門。
陸仁今天的相親對象就姓司。
大門裡面也同樣空曠,似乎完全沒有人在看守,陸仁的聲音就像是被扔進了水裡的小石子一樣——在「咕咚」一聲輕響後轉眼就沒入了水面,變得無影無蹤。
不過門內這蕭條的景象還是成功地讓陸仁打起了退堂鼓,他已經做好了打道回府的打算,但這個地方卻又奇異地讓陸仁覺得有些眼熟。
想不起就不想了,別人家的地面干不幹凈跟他又沒什麼關係,輪不到他來操心。
只見陸仁邊張望邊問道:「你好,有人嗎?」
這一看差點沒把陸仁嚇出病來。
不會明天直接出現在社hetubook.com.com會新聞版面吧?
那不會,是血液吧?
辦事大廳的門是兩扇雙開的玻璃推門,兩人推開門后,玻璃門便自動回彈關閉了。
陸仁的思緒到這裏便嘎然而止了,哪怕陸仁絞盡了腦汁,也沒有想出下半句,最後只好作罷。
這種情況最近在陸仁身上發生的次數越來越多了,陸仁甚至有些習以為常,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在下個工作日去醫院做個腦CT。
不過這一次的相親地點卻並沒有選擇之前總去的那家咖啡店。
沒辦法,因為對面這人看上去實在是不像會和同性相親的樣子。
說起來也奇怪,這五層小樓明明不算偏遠,但不知道為什麼,當陸仁到達這裏的時候,小樓附近竟然連一個路人都沒有,一切都顯得那麼安靜,天地間似乎都只剩下了爬山虎在風中舒展枝椏的「沙沙」聲。
陸仁不確定就這麼進去合不合適,所以他把小電瓶車停在了大門口,然後把腦袋伸進大門裡,想找個門衛詢問一下。
這聲音憑空在陸仁的背後響起,沒有比這更驚悚的事情了。
「這是辦事大廳,就是平常負責為群眾辦事的窗口。」
想到這裏陸仁愣住了:「我本來想說扣什麼來著?」
陸仁皺起了眉頭:「這怎麼行,一個禮拜得清掃一次,不然要扣……」
等陸仁到了地方以後才發現,還不如去之前那家咖啡館繼續社死呢。
司先生沒回話,只是一言不發地往繞過了陸仁朝著小樓裏面走去。
前方的司先生還在盡地主之誼,甚至還簡短但清晰地介紹了一下這個地方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