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路路抗拒的緣由；吳老先生的『強九段』融合棋；
而經過沉默的詳細講解后，她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和認知還是太淺薄了，那些看似『不經意』的棋子，背後隱藏的算計遠遠不是她想象的那麼簡單。
吳予通過定段賽剛剛成為職業棋手，那個時候，路路已經是定段的第二年了，但她跟吳予下棋的時候，卻是輸多勝少，不論她怎麼拚命練棋、復盤、鑽研戰術，卻還是比不上吳予的進步速度，反而差距越來越大。
「嗯嗯。」
小姑娘好奇詢問。
「不不不，還太早了，現在還不是最合適的時機，我要等到成為八段棋手之後，再堂堂正正的從她手中『接過』這個稱號。」
在路路看來，她自家的老師也很厲害，沒必要再去找旁人指導自己。
棋室里，徐清老師起身坐在吳予原本的座位上，低頭看著棋盤上交錯的黑白棋子，感慨道：「你雖然找了吳老先生幫忙，但陳默顯然是已經提前猜到了，這裏面很多在布局階段看似無用的棋子，其實都是在限制你的發揮……陳默這是把吳老先生的棋都給吃透了。」
「嗯……可以理解。」
小姑娘把他的手扒拉下來，小聲說道：「你別把我髮型弄亂了。」
吳予想了想，指了指剛才被陳默點出來的黑色棋子（路路執黑）：「我想知道，這些看似自相矛盾的棋子究竟是怎麼回事？整盤棋結束后，我都不知道這些棋子是用來做什麼的，又為什麼會被我那些莫名其妙的棋子給擋住。」
「你猜測了什麼？」
徐清老師眉頭微皺：「你是不是擔心，如果讓陳默代為指導的話，會讓吳老先生心裏不高興？」
路路沉默了好一會兒，坐直身子，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解釋道：「陳默願意每天拿出大量的時間精力去指導小予，是因為他們馬上就是戀人關係了……
「嘿嘿嘿嘿嘿……」
「嗯，也可以。」
思索了幾秒，他又說道：「單單講解的話，我怕你吃不透，所以，我來模仿吳老先生為路路設計的融合棋，你就按照自己以往的經驗和思路下棋，之後，我再幫助你慢慢理解……」
在她眼裡，陳默簡直就跟怪物一樣，自己這些人用很多年的時間辛辛苦苦鑽研的棋風定式，人家短短几天就能學會並超越……在這種人面前，整個圍棋界的棋手都顯得黯然失色，這讓路路都不敢跟他去比較，害怕自己的道心會崩壞。
「日記就別看了，都是一些很日常的小事兒，沒啥意思。」
小予從小就沒有父母幫襯，我算是她唯一的靠山了。
她只考慮到了吳老先生、吳予、陳默等人的想法，卻忽略了路路與吳予的這一層關係。
陳默笑了笑，似乎並沒有因此感到驚訝。
他們都是經歷過失去的人，就像是曾經被人類傷害過的貓狗一樣，想要重新建立起對人類的信任，那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有很大的毅力、持之以恆的決心、以及不可動搖的熱愛……
站在窗口閑得無聊，就拿出手機開始查看備忘錄，裏面全都是記錄著關於小姑娘的事情，她喜歡吃的食物、喜歡喝的飲料、日常的生活習慣、以及來例假的時間……
「那就好。」
……
「這就不耐煩了？早上出發的時候，是誰說很喜歡我這樣關心你的？」
「是嗎？」
她到現在都想不明白，那傢伙到底是哪裡蹦出來的，以前明明只是一個業餘棋手，卻能擁有比肩甚至超越自家老師的棋力，甚至在指導方面都這麼厲害。
……
至於為什麼不找個椅子坐著？
模擬小吳予的強大棋力，輕輕鬆鬆擊敗了對手，順利進入第四輪。
「這些全都是後手嗎？簡直不可思議。」
小姑娘連連擺手，嘴上很謙虛，但從她笑眯眯的眼神就能看出來，對於陳默的誇讚，她還是很受用的。
「唔……」
小姑娘有點驚訝：「你……不再考慮一下嗎？」
她又繼續說道：「至於影響小予的進步？也不會啊，她現在的棋力已經很強了，唯一差的就是自信心，但是接連贏了我四盤棋、外加陳默未來一個月的悉心指導，她的自信心估計都得膨脹到上天了……」
「對的呀，現在我已經是四盤連勝了喔！」
看著她一副苦惱的樣子，陳默笑了笑，輕聲說道：「如果給九段棋手分強弱的話，這應該是唯有『強九段』才能擁有的棋力和思維，換言之，等你能夠熟練駕馭這種高端融合棋的時候，全世界九成以上的九段棋手，都會臣服於你的棋下，所以……暫時難以理解，很正常，不要氣餒。」
吳予一怔。
在風景宜人的農家小炒餐桌前，陳默和吳予一邊吃著午餐，一邊繼續聊起跟圍棋有關的事情。
猶豫了下，又加上了一句：
吳予點點頭，然後她非常勤快的收拾棋盤上的棋子，那靈巧的白皙纖細小手，讓陳默有種將其抓在手裡的衝動。
「徐老師，您這樣可就沒意思了。」
吳老先生是路路的老師，在前不久還輸給了陳默。
陳默低頭看了看，然後解釋道：「吳老先生的布局，就跟老中醫開藥方一樣，溫陽的藥物、寒涼的藥物，單單從藥性上講，明明是性質衝突的藥物、甚至可能全都是劇毒的藥物，但融入到一張藥方之後，卻巧妙的變成了能治療疑難雜症的神葯。」
從對弈結束、再到前往雲奕圍m.hetubook.com.com棋館的路上，吳予就一直琢磨這些讓她想不明白的地方。
一直到後來，她倆看了頂尖棋手的十番棋對決，於是來了興緻，也模仿著棋壇上那些前輩們玩『十番棋』，結果嘛……
「跟我猜測的差不多。」
偶爾的輸棋確實算不上什麼，高段位棋手在低端局翻車這種事兒，也是時有發生的。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有點抗拒讓陳默指導圍棋？」
這不科學呀！
嗯……
「哈哈哈哈……」
路路表示不理解：「成為老師那種圍棋界公認的大宗師，不好嗎？」
陳默瞥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我懲罰我自己三天不吃飯，行了吧？」
陳默嘆了口氣，指著棋盤上的幾個被忽略掉的細微之處：「這裏應該有個『夾』的，為什麼忽略？還有這邊的挖斷，被搶佔先機之後，你應該當機立斷，直接開始『活征』的，為什麼要『擋』？『擋』完了之後再補，直接白送了一目；還有這裏……」
吳予感到有些后怕，隨後又疑惑不解：「好奇怪啊，路路的棋風一向是大開大合，恨不得布局完成後的第一顆棋就開始攻殺，霸道的完全不講道理……但是今天這盤棋，為什麼與以往的棋風會有這麼大的差異啊？而且……還剛好都被你給預料到了。」
而就在徐清老師、路路等人都對此束手無策的時候，陳默的出現，卻讓吳予的棋力瓶頸終於有了鬆動，並在極短的時間內迎頭趕上，而後——連續四盤棋全勝。
徐清老師有些不解：「你是怕小予會不高興？還是怕影響到小予的進步？」
但不知道為什麼，路路對於這件事始終抱著排斥、抗拒的態度，這就讓徐清老師有些搞不明白了。
陳默解釋道：「我指出這些，只是想要告訴你，為什麼你這盤棋本不該贏。」
她似乎明白了什麼，連忙擺手說道：「我沒有向你提要求的意思，你也不用事事順著我……」
徐清老師嘆了口氣：「對於陳默這種天才而言，職業圍棋對他已經沒什麼挑戰性了，去世界賽拿一次冠軍體驗一下新鮮感，估計就沒什麼興緻了；而且，他應該也不想成為第二個吳老先生。」
路路的臉色不太好看：「這幾盤棋，你都看在眼裡，到底是真輸還是假輸，以您對我們的了解，能不知道？」
與此同時。
我是夏國年輕一代里、目前棋力最強的女棋手，我的老師是享譽世界的一代棋道大宗師，我的師兄清一色的九段國手……沒有任何困難可以阻撓我成為九段！」
「你在看什麼呢？」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讓他們摸清了彼此的脾氣和性格、一小部分的興趣愛好、以及感受到了彼此的真誠和心意，但也僅此而已了。
徐清老師聳聳肩，無奈說道。
陳默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詳細的講解了路路的棋中，那些險些被小姑娘忽略掉的地方，攏共多達二十多處。
「所以……」
「昨天我在跟你討論戰術的時候，提到了這些棋子，你問我為什麼認為路路的棋風和戰術，會朝著這種奇怪的方向發展，當時我沒有告訴你，是擔心你在知道以後，下棋的時候會束手束腳，不敢全力以赴。」
「原來圍棋還可以這樣下，簡直不可思議。」
「時間差不多了，咱們找個地方吃飯吧。」
陳默笑了笑，輕聲說道：「因為這是融合棋，路路、吳老先生、徐清老師、你、甚至包括我一部分的棋，統統融入了進去……」
徐清老師沒說話，只是瞥了一眼路路攥緊的拳頭，她心想：你何必說話這麼委婉呢，想揍他的是你吧？
第三輪比賽的對手，並不是在雲奕圍棋館見過的人，看起來非常陌生，這讓陳默有點失望。
「天賦？天才？」
陳默笑了笑，很想攬著她的肩膀，但眼角餘光瞥了一眼諸位路過的人群，於是開口詢問：「你在這邊還有事兒嗎？沒事的話，咱們就先去【雲奕】那邊復盤吧，我幫你捋一捋今天上午的對局。」
「都說了是日記，那肯定不能給別人看啊。」
吳予重重的點點頭：「我不氣餒！」
「嗯嗯，好的呢。」
路路搖搖頭：「而且，如果不是因為中途發生了一些變故、讓小予始終處在原地踏步的階段，那我到現在也沒有追上她的可能，如今……只不過是讓一切重回正軌而已，她本就應該是那顆讓我仰望的明星。」
路路長長的嘆了口氣，趴在棋桌上，有些疲倦的說道：「我是真的下不過她，之前的三盤棋，我昨晚自己研究到凌晨，本以為這次能贏一盤的，結果她又給我帶來了這麼大的驚喜……徐老師，我現在隱隱感覺，我跟小予好像是回到了六年前。」
「對個人而言，或許算是一個比較厲害的榮譽了，但對於整個夏國圍棋而言，卻並沒有什麼好處……」
「因為這些棋子本來就自相矛盾，並不是你看錯了，只是……你看的不夠深入而已。」
「日記？」
真要是這樣的話，就算陳默願意看在小予的面子上幫我，那我能好意思？
……
開玩笑，兩盤棋擱那硬邦邦的椅子上坐了兩個多小時，繼續坐下去不難受啊。
路路不屑的撇撇嘴：「我看的出來，他這麼做純粹是為了小予，所以我才假裝什麼都
和_圖_書不懂，陪小予連續下了四天的棋……這要是換成別人的話，我才懶得理會呢。」而路路在吳老先生的指導下，再一次輸給被陳默指導的吳予，這種時候如果讓陳默指導棋力的話……貌似有點改換門庭的意思了。
「我沒有怪你學藝不精的意思，昨天留給你的時間太少了，本來就不可能全部學會，能學會半數，我就已經非常滿意了。」
畢竟，經過了三年的沉澱和磨礪，小姑娘現在已經變得成熟了很多，再加上有陳默這個『靠山』，很難再出現三年前那種情況了。
徐清老師一怔，一時間竟無話可說。
小予本來就已經很不好意思了，覺得自己在這段感情里幾乎沒什麼付出，一直被動接受著陳默對她的寵愛，我要是再藉著小予的身份湊上去，那小予虧欠他的就更多了……
因為陳默在時間倉促之下，填鴨式的指導，導致她今天下棋的時候都有點暈乎乎的，贏棋都不知道到底是怎麼贏的。
但我呢？
「我哪捨得報復你呀。」
這件事，她們之前也是討論過的，但當時被路路拒絕了。
「嗯？」
但眼下世界賽即將到來，她們如果繼續把心思放在對方身上，那麼，留給她們準備世界賽的時間就不夠用了。
「應該是在下棋吧？」
路路現如今的棋風和定式都有很明顯的缺陷，而親自指導吳予擊敗她的陳默，無疑是對此理解最深的，如果路路可以請陳默指導自己的棋力，或許能起到極好的效果。
徐清老師有些詫異：「我還以為你不知道陳默的用意呢。」
在吃飯這種事情上，小姑娘也算是見多識廣了。
這年頭，網上有句非常火的話，叫做——防火防盜防閨蜜。
徐清老師有些疑惑：「既然不是小予的原因，也不是吳老先生的原因，那你為什麼……」
「四連敗了啊。」
早上的時候固然有點生氣和難過，但現在完全冷靜下來后，將心比心的想一想，似乎也能理解小姑娘的苦衷了。
陳默在面前的棋盤上點出幾顆黑色棋子。
「陳默確實很優秀，但你也沒必要因此氣餒。」
「陳默，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忙啊？」
「三盤棋嗎？」
說到這裏，徐清老師再一次為陳默的強大腦力感到吃驚。
唔……
「原因其實挺簡單的，甚至可能……有點幼稚吧。」
「……」
陳默點點頭，然後隨意說了一句：「我剛剛在寫日記呢，嗯……跟你有關的日記。」
……
「融合棋？」
「切，就他那點兒心思，我能看不透？不就是想拿我給小予當磨刀石嘛，藉著打敗我的機會給小予增加自信心……」
徐清老師輕輕點頭，然後又問：「但你就不會覺得可惜嗎？陳默這種人，在整個圍棋界幾乎找不出第二個，他是最好的對手和教練，如果你放棄這個機會的話，那你在圍棋事業上，可能這輩子都追不上小予了。」
「為什麼？」
昔日棋力不如路路的吳予，經過陳默的指導訓練后，僅僅半個多月的時間，棋力就已經有了大幅度的提升，而且現在越戰越強，連續四盤棋之後，吳予的棋力較之以往，提升了至少一半。
「沒有沒有，我才沒看你的手機呢。」
她常駐雲奕圍棋館，一待就是六年之久，附近哪裡有好吃的，她心裏再清楚不過了。
「嗯？」
路路時不時冒出來的那些看不出任何章法的棋形，居然剛好都在陳默的預料之中，他們倆就像是提前約好了一樣。
姐妹倆第一次參与世界賽，結果就遭到了諸多強國棋手的聯合針對，路路抗住了壓力，但吳予卻是陷入了瓶頸期和精神內耗，三年都沒能走出困境……
他一臉指出七八處錯誤，小姑娘心虛的低下頭，一言不發。
這個道理，相信路路也是明白的。
如果不是為了好閨蜜的圍棋之路，臉皮薄的小姑娘絕對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或者是，她擔心讓陳默同時為兩個人指導圍棋，會拖慢吳予的進步速度，影響到接下來的世界賽發揮。
陳默摸了摸肚子：「我有點餓了。」
他繼續說道：「原本按照我的計劃，每天會給你制定八個小時的訓練目標，但如果路路加入進來的話，那就需要從你的訓練時間里分一部分出來，只要你自己願意，那我這邊沒有任何問題，畢竟……完全不會影響到我的正常工作、休息。」
陳默隨口回應。
「唔……」
「走出來了就好，以後咱們都會越來越好的。」
她知道，徐清老師並不是真的好奇，而是找機會調侃自己呢。
「那你連輸四盤棋，是真的下不過，還是故意讓棋？」
小姑娘仰著下巴，一副『誇誇我』的樣子。
關係都好到這種地步了，任誰看了都會拍著手不停的喊『結婚結婚、原地結婚、明年生倆、後年抱仨』……但只有陳默自己才知道，他在對小姑娘抱有熱情、喜愛、期待的同時，也在悄悄考慮著自己的退路。
「那你的九段呢？」
「我不信！」
小姑娘眨眨眼，有些狐疑的看著他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麼，扭頭環顧一眼四周，然後小聲詢問：「陳默，你該不會是把咱們早上發生的事兒給記在日記本上了吧？那你這就不是日記了啊，叫記仇本還差不多……」
路路一愣：「這話是什麼意思？」和*圖*書
「誰請客誰說了算。」
六年前——
就像他現在一樣。
「看樣子，你現在已經有信心能成為八段棋手了。」
陳默笑了笑：「我還記得，當初我們第一次討論圍棋的時候，你連晉陞七段的信心都還沒有呢，這段時間你真的進步了好多啊。」
「咳咳。」
欠的越來越多了，真不知道該拿什麼來還，實在不行就只能……以身相許？
徐清老師搖搖頭：「算了，不提這個事兒，說說你吧，你現在是怎麼打算的？要不要……請陳默指導你的棋力？」
……
陳默輕輕嘆了口氣。
聽聞這話，路路頓時笑了起來：「我只不過是放棄了一個最好的對手和教練而已，只不過是放棄了一條捷徑，又不是放棄了九段……搞得好像我放棄了這個機會，就不可能再衝擊九段了一樣……
「我沒問題的，我可以自學成才！」
如果不是陳默提前給她支招的話，她今天大概率是要輸給路路的。
腦海中冷不丁蹦出這樣一個念頭，小姑娘的臉頰都變得有些發燙，害得她心虛的連忙低頭吃飯，生怕被陳默看出自己內心羞恥的想法。
徐老師，咱們夏國有句老話，叫做——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陳默心裏想著，於是就在昨天小吳予等待自己的窗口旁，安靜的等待著。
陳默頓時樂了：「小予，這可是吳老先生親自設計的棋，怎麼可能被你輕易看透？」
「什麼嘛！你在日記里寫了跟我有關的事情，那我怎麼能叫別人呢？」
「原來你知道？」
他們之間仍然有著太多的阻隔。
停頓了兩秒。
我要是讓陳默指導的話，那我倆都欠了陳默的人情，小予以後如果跟陳默鬧得不愉快了，她要是被陳默欺負了，那我該怎麼幫啊？
『成年人之間想要建立毫不設防的信任與依賴，真的是一件超級困難的事情，受過傷的，會害怕對方某一天會突然背刺自己，經歷過失去的，又害怕對方某一天會忽然離開自己……我有什麼資格為她的不信任而生氣呢？畢竟，就連我自己對她，都不曾有過太多的堅定和信任。』
「小予，等到你能靠自己的能力吃透這種棋的時候，你的棋道差不多就可以大成了。」
路路輕聲說道。
陳默點點頭，不假思索的答應了。
第一次參与世界賽算是個轉折點，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路路的棋力終於反超了吳予，而且在三年的時間里，兩人的棋力差距越來越大……
「我是給你支了招，但你又學會了幾成？」
「不是不是，跟老師沒關係。」
「小予真棒，能連勝路路四盤棋，說明她這個『夏國年輕一代第一女棋手』的稱號該退位讓賢了。」
人家跟我非親非故的、也不想把太多精力花費在圍棋上，我怎麼請他指導啊？
陳默在圍棋界雖然沒有名氣，但他不論棋力還是指導能力，兩人全都是看在眼裡的。
「可能這就是天賦吧。」
而且，世界賽前夕，她們身上的壓力本來就不小，如果再增加壓力的話，說不定會產生適得其反的負面效果，弊大於利。
小姑娘好奇詢問。
換做平時的話——
正因為對方是她最好的閨蜜，所以路路才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是換成別人的話，以她的報復心，指不定想著怎麼找機會套麻袋呢！
吳予一愣：「可是，我還有你給支的招啊，難道這也贏不了嗎？」
「小予跟我說，陳默對職業圍棋的興趣並不大，這次世界賽結束后，大概率就會選擇退役了。」
徐清老師無奈的攤攤手：「天才總是會超越普通人的理解。」
「啊？」
徐清老師伸出四根手指，意味深長的說道：「之前沒有吳老先生的幫忙，你連續三盤棋輸給小予，這次吳老先生親自出手幫你研究對策，但你依舊輸了。」
「對，當時我在下棋的時候就有種一頭霧水的感覺，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下。」
說的就是某些三觀不正的閨蜜/男朋友，總喜歡挑戰一些突破道德底線的事情。
「為什麼？」
「興趣不大？」
明明跟小姑娘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幾乎快要度過了整個曖昧期，甚至都開始把對方編入到自己的未來人生規劃里，就連買房子都想要一起出錢買、然後在房產證上寫著他們兩個人的名字……
「但這並不能說明，陳默的指導能力就一定比我老師厲害。」
「還好吧。」
如果能在一起固然極好，如果不能的話，至少也要給自己留一條體面的退路……
往上翻了翻這篇日記，看著自己記錄著的、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陳默的心情也有著微妙的矛盾。
「好！」
「嗯……就讓我跟她比一比，誰能成為世界棋壇第一個女九段吧！」
路路那個時候的心情已經很糟糕了，但吳予還誤以為她是故意讓著自己、哄自己玩呢，還因此惱怒起來……這也讓路路心態徹底崩潰，哭著喊著說自己再也不下棋了……
「為什麼陳默的棋力會這麼強啊？他之前連職業棋手都不是。」
「等復完盤再跟你聊這個吧，現在的話，咱們還是應該先回去復盤，免得遺忘了。」
陳默聳聳肩，笑著說道：「一個人是指導，兩個人也是指導，沒多大區別的，無非就是多佔用一些時間唄……我下個月除了每天至少三個小時ｈtｔｐs://ｍ•hetｕboｏk.coｍ.cｏｍ的工作時間之外，幾乎就沒什麼事情做了，剩下的時間基本上都是圍著你轉。」
小姑娘有點難為情的看著他，小聲說道：「我想請你在未來一個月的時間里指導路路下棋……唔，如果不方便或者忙不開的話，那就當我沒說。」
並不是擔心會被對方背叛，而是擔心，當自己毫不設防的讓對方走進自己的內心，讓自己產生信任與依賴的時候，忽然從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那自己又該如何才能度過這段痛苦？
苦惱于：這四盤棋的大潰敗，讓路路回想起了當年被吳予壓制的噩夢，她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一旦吳予徹底突破瓶頸，那麼，自己恐怕又會像當年一樣被連番壓制，而且……很可能永遠都不會再有反超的可能了。
再後來——
徐清老師又問：「當初你跟小予約好，要一起衝擊九段的。」
「不會待太久？」
路路既欣慰又苦惱。
她有點搞不懂這丫頭的想法。
「其實，我大致也可以理解他的想法。」
「陳默～！」
提到以前的事兒，小姑娘有點不好意思了：「那時候算是低谷期吧，現在的話，感覺像是走出來了。」
已經連輸四盤棋了，如果未來三天繼續輸棋的話，連輸七盤棋……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我算是小予唯一的娘家人，我得當小予的靠山，所以，我不能欠他的人情，也不能讓小予因為我的緣故欠他的更多……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小姑娘連忙表示。
在陳默的耐心講解下，吳予拿出手機錄像功能，把整盤棋的套路、戰術、思路、理念都記了下來，打算留著以後溫習的時候用。
而且——
路路搖搖頭：「以小予跟陳默的關係，他們長時間一起練棋、復盤、研究戰術，再加上小予本身的天賦就很厲害、棋力功底也很紮實，短時間內突飛猛進也很正常，至於說我這次的輸棋……我覺得最大的原因還在於我自己學藝不精，我準備回去再找老師練一練，然後再找小予切磋試試看。」
路路再次搖頭：「我長得又沒小予這麼好看，她有啥可擔心的？我對陳默一點興趣都沒有，陳默要是敢對我感興趣的話，我就敢打的他生活不能自理……」
陳默一怔，隨後點點頭：「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你直接告訴我就行，我很樂意幫你做很多事情，不用這麼客氣。」
小姑娘眼睛一亮：「給我看看！」
上午跟路路對弈的時候，她就覺得有些過於巧合了。
「不該贏？」
「都不是。」
路路趴在棋桌上，一低頭就看到那黑白交錯的棋子，頓時倍感頭疼。
小姑娘的態度很認真，試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你看哈，你在日記里寫了我的事情，那我就是當事人，甚至是日記的女主角，那我為了自己的名譽和形象，是不是應該看看你是怎麼寫我的？」
備忘錄倒是還能給她看一看，說不定還能讓小姑娘感動一把，但日記本就算了，裏面記錄了很多關於他自己在那個時刻的想法，嗯……還是蠻羞恥的吧。
陳默轉移話題。
路路撇了撇嘴：「跟他這種人一比，整個圍棋界所有的棋手都顯得平平無奇。」
就像小姑娘無法完全信任與依賴他一樣，他也同樣無法做到對小姑娘的完全信任與依賴。
陳默樂呵呵的誇讚她。
徐清老師思索了下，說道：「距離世界賽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希望你們能把時間精力都放在提升棋力參与比賽，而不是想著怎麼克制彼此。」
徐清老師想了想，點點頭。
她看向陳默的眼神有些古怪：「你搞這個記仇本是啥意思呀？打算等著以後報復我呀？」
「知道啦知道啦，你怎麼跟路路一樣……」
「可以啊，我沒問題。」
而當陳默從賽場走出來的時候，卻並沒有看到吳予、路路、徐清老師。
「弊端？」
「我知道，我考慮的很清楚了。」
「那你們再對弈三盤吧，從明天開始，一直到【職業初段賽】結束，三天三盤棋，如果你贏了小予的話，那自然是好事兒，但如果輸了……我覺得你有必要考慮一下，請陳默指導棋力這件事。」
雲奕圍棋館這邊。
陳默仔細的打量著她那雙充滿好奇的眼眸，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小予，你現在真的越來越伶牙俐齒了，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嗎？當時你一緊張、說話都結結巴巴的，真讓人懷念。」
「對，你看看這些地方的落子順序，是不是給你一種自相矛盾的感覺？」
從認識到現在，一直都是陳默在為她付出，而她卻沒做什麼，雙方的『貢獻度』本來就嚴重傾斜了，現在居然還想要索要更多，這就……
「對於這個特殊的女孩子，要有足夠的喜愛、關愛和耐心，要像她熱愛圍棋一樣的熱愛她，只有持之以恆的喜愛和熱愛，才能得到她完全的信任與依賴，嗯……既然沒有什麼特別感興趣、願意投入大量時間精力的興趣愛好，那就好好的去愛她吧，將她看做是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小姑娘忽然說道。
她心裏很感激陳默，因為她知道，陳默是故意說出這番話、避免讓她感到難為情的。
總不能用『我是你女朋友最好的閨蜜』這種身份吧？
那傢伙在這方面的理解能力簡直不像是人類了，不論自己的棋還和-圖-書是吳老先生的棋，十幾年甚至更多的苦心鑽研，結果卻被他輕易模仿、吃透。
欣慰于：自家好閨蜜終於走出困境，不但棋力大漲，整個人都變得陽光了許多，不像過去那麼鬱鬱寡歡了。
畢竟——
路路眉頭微皺，沉默幾秒，點了點頭：「三盤棋也夠了，我會跟老師認真請教，爭取儘快想出贏棋的辦法。」
「我也有點餓……這附近有一家非常好吃的農家小炒，咱們去那裡吃吧，你覺得怎麼樣？」
回想起上一次跟陳默網路對弈時的情景，徐清老師似乎有些理解陳默的棋力為什麼會這麼詭異了，因為那不是一個人的棋，而是無數頂尖棋手的棋力融合，或許是包含著古往今來所有的頂尖棋手……面對這樣的棋，哪怕是吳老先生巔峰時期，也幾乎沒有戰勝的可能。
路路一瞪眼，懷疑自己聽錯了：「他這麼厲害的棋手……興趣不大？這話要是被別的棋手聽到，會氣到想揍他的知道嗎？」
陳默一怔：「你看到我的手機了？」
我要是真靠著陳默提升棋力的話，那以後在他面前，光是氣勢就得矮半截了……
小姑娘撇撇嘴：「我剛剛都站在你旁邊了，結果你都沒看我，就盯著手機看，還一直在打字……該不會是跟某個小姐姐聊天吧？」
吳予揉了揉太陽穴，高端知識填充的太多，讓她有點大腦缺氧。
吳予皺眉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什麼，抬頭問道：「這是『融合棋』的弊端嗎？棋風或定式的衝突？」
如果路路是擔心自己跟陳默的交集太多而讓自家閨蜜不高興的話，似乎也可以理解。
「直到她完全的信任和依賴自己，亦或者……離開自己。」
「別打岔，我要看日記。」
路路搖搖頭：「老師還跟我提過，說是如果有機會的話，可以跟陳默多下幾盤棋呢……是我自己不太想請他指導。」
「你現在的心情看起來還不錯嘛，剛剛是不是贏棋了？」
徐清老師緩緩說道：「陳默不會在圍棋界待太久的時間，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未來的世界棋壇，依舊要看你們這些人。」
提到上午的對局，小姑娘的臉色都變得認真凝重起來：「路路今天上午的棋，跟前幾天完全不同了，她給我挖了好多好多坑，我差點就沒反應過來，還好這兩天復盤、練棋的時候沒有疏忽大意，不然的話……很可能真的會輸。」
她有些不好意思。
——成年人的體面罷了。
她心裏也產生了些許緊迫感和壓力。
徐清老師故作好奇的詢問。
「人生並不只有圍棋，這隻是一個興趣愛好、一份工作而已。」
頓了頓。
這些東西，都需要時間來證明，不是《心動》的一個月，而是半年、一年、甚至是無限期，直到某一個時刻，一瞬間的怦然心動……就像是學圍棋一樣，足夠的天賦＋刻苦學習訓練，直到一瞬間的開悟，如醍醐灌頂般恍然大悟、心境圓滿，方可超脫迷霧、抵達彼岸。
「您這是關心嘛，這叫啰嗦！」
她其實更想說的是：自從遇到了陳默之後，她覺得自己的整個人生都在開始變好了，棋力瓶頸有所突破、低谷期也走出來了、社恐症也減輕了很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感覺原本壓在自己肩上的壓力忽然間就消散了，就像是有了一棵可以遮風擋雨的參天大樹一樣。
吳予和路路這樣互相給對方壓力、互相促進棋力增長，自然是一件好事兒。
「就看了一眼時間，順便想想一會兒應該吃點什麼東西。」
小姑娘嘟嘟嘴，用幽怨的眼神看著他。
吳予假裝咳嗽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
小姑娘搖搖頭：「我的好奇心可沒這麼重喔，不是那種天天扒人家秘密的女孩子。」
陳默搖搖頭，隨意敷衍。
就在陳默看著手機上的筆記本發獃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呼喚自己的聲音，他下意識鎖定手機屏幕，然後扭頭看去，就瞧見小姑娘正站在自己身旁。
甚至今天來的時候，路路還是信心十足，認為自己跟老師花費了這麼多心思去研究對策，今天肯定能反敗為勝，但結果……
兩人連下六盤棋，吳予6：0完勝，十番棋之爭提前結束。
陳默聳聳肩，一邊招呼她往圍棋館外面走去，一邊隨意說道：「幸虧我一直在監督你、提醒你，不然的話，你今天很可能就要翻車了，以後可得記住這個教訓，千萬不要因為贏了幾盤棋就飄飄然，當心栽跟頭……」
陳默搖頭拒絕：「你剛剛還說自己不是那種天天扒人家秘密的女孩子呢，這麼快就自己打臉了？」
一個小時后。
「小予她只是性格單純、沒什麼心機城府，但她又不是傻子，我跟她對弈六年多了，真要是故意讓棋，她復盤的時候還能看不出來？」
「唔……」
「徐老師，小予很善良、也很膽小、從小到大就沒什麼心眼，單純的跟言情小說里的傻白甜一樣，她很容易被人欺負的，所以，我得好好保護她。」
想了想，陳默又打開了日記本，然後把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簡單記錄了一下，並用粗黑體標記了一行字：
陳默搖搖頭，感慨道。
「吳老先生的融棋之法，已經接近登峰造極的境界了，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按理說，這盤棋你不該贏的，只可惜啊，路路學藝不精，沒能把吳老先生的融棋精髓學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