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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吳老先生回味了片刻，繼續說道：「當年我選擇退役，並非是我不能再戰了，而是當初的整個世界棋壇、全世界所有的頂尖棋手都被我打沒了鬥志，他們一邊敵視著我、一邊又視我如神話……剛開始的時候，我很享受這種無敵的感覺，但當我第十七次拿到世界冠軍的時候，我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世界圍棋不能讓一個人獨霸，否則，圍棋就完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兩個小時過去了。

小吳予輕咬嘴唇，看向這盤棋的眼神帶著高山仰止，搖搖頭，止不住的驚嘆：「這盤棋，簡直是……」

「哦哦，那還挺好。」

小吳予看著她失落的身影，美眸中閃過一絲不忍和猶豫，遲疑半秒，她開口喊住對方：「路路，你等一下！」

與此同時。

退役也並非是因為棋力弱了，而是他覺得繼續拿冠軍實在是沒有趣味。

「吳老開始求變了！」

當徐清老師跟他提出這事兒的時候，吳老先生是有點猶豫的，但是瞅了瞅跟自己還蠻投緣的路路小丫頭，他最終還是答應了。

小姑娘臉上的笑容既嬌憨又燦爛，就好像是她的功勞一樣。

還沒下棋呢，就開始討論結果。

「……」

下午的巔峰對弈如約而至。

陳默輕聲解釋道：「根據我的計算，如果讓一子或者讓二子的話，我幾乎是必勝的，唯有讓三子，才會讓這盤棋出現懸念……我想，這應該才是您真正想要看到的棋。」

「說起來，陳默的棋力屬實強大到不可思議啊。」

「或許是吧，我也不清楚。」

「這這這……讓三子？假的吧？」

這兩位棋道宗師，一個戰鬥經驗豐富無比、一個計算力強到離譜，簡直就是神仙大戰。

「你誤會了，我是想說……給我也沏一杯。」

徐清老師深吸一口氣，感慨道：「真是好恐怖的計算力，依照陳默這種戰術，吳老以往的棋已經徹底沒用了，他想要擊敗陳默，唯一的辦法就是比拼計算力，而這……恰恰是陳默的有意為之。」

現在的年輕人已經很少會懂得這種冷門的技能了，陳默廚藝一流、連挑西瓜的水平都這麼好，說明他確實是一個熱愛生活、享受生活的人。

吳老先生笑了笑，隨後有些惋惜的輕嘆道：「如果是二十多年前的話，我回去之後就會開始研究你的棋，徹夜不眠的研究，我會想盡辦法的去琢磨擊敗你的辦法，然後再約著你大戰三百回合，但是現在……我的精神狀態、身體狀態都已經不足以維持我對圍棋的熱愛了，這個世界，終究是屬於你們年輕人了。」

吳老先生有些惋惜——

正坐在會議室里，一邊看著投影畫面、一邊輕輕低語的三位棋手，此刻都已經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呆了，整個人都傻掉的那種。

「是我沒說明白。」

話未說完，她忽然一怔，目光死死的盯著棋盤中那顆再度『毫無理由』的白子，緊接著，黑白棋子交錯，那『毫無理由』的白子越來越多……

小吳予有些同情和憐憫的看著路路，然後張開手臂抱住她，倆姐妹一起抱頭痛哭。

陳默想了想，搖頭說道：「我沒有跟太多頂級棋手切磋的經驗，全都是自己一個人閉門造車，我也不知道自己目前的棋力到底是什麼水平……第一次跟職業棋手下棋，還是在近一個月內呢，小予說我有九段的棋力，跟我說當職業棋手能賺很多錢，所以我才來的。」

吳老先生開口問道。

起手天元！

這就是徐清老師對陳默的理解，雖然陳默在圍棋界還沒什麼名氣，但他不論是自身棋力還是指導能力，都是當之無愧的業內最高峰，稱一句宗師並不為過……當然，如果想要成為受到整個圍棋界敬仰的真正宗師，那恐怕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路上還順道買了個西瓜，因為小姑娘想吃嘛，陳默就記在心裏了。

如果換做是剛剛接觸圍棋不久的年輕人，肯定會被說成太急躁，但放在這兩位頂級棋手身上，那就是不同的看法了。

哪怕這個人是上午讓五子碾壓她的陳默，路路也不服氣。

嗯……

虛假的狂歡終有盡頭。

「你們運氣真好，好久沒吃到這麼完美的西瓜了。」

「不過……」

頓了頓。

徐清老師若有所思：「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活劫』跟『活征』應該是有些類似之處的吧？」

這場巔峰對決僅有的三位觀眾，此刻已經集體擺爛了。

她跟路路的想法差不多。

「我不行了。」

如果沒有懸念，那將毫無樂趣可言。

吳予坐在路路旁邊，抬頭看著投影畫面，小聲說道。

她知道陳默很厲害，上午才剛剛被狠虐了一頓，她也知道自家老師未必是陳默的對手，但要說讓三子……怎麼可能有如此大的差距？簡直是看不起人啊。

陳默抬頭看向坐在對面的吳老先生，由衷的讚歎道。

「活征……」

徐清老師驚嘆的同時，忽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想到了什麼，露出欣慰的笑容，心中暗道：「這盤棋之後，吳老先生應該就再無遺憾了吧？」

他以一己之力獨霸了世界棋壇整整十七年，讓那一整個時代的頂尖棋手都臣服於他的陰影之下。

陳默搖搖頭：「吳老，您不用擔心我會毀掉世界棋壇這些年的發展，我對圍棋事業並不感興趣，之所以決定參加世界賽，也是因為我想要賺錢買房……但我另一份事業，目前的收入已經非常可觀了，所以，我只會參加這一屆世界賽，拿完獎金就會宣布退役，然後去做我真正喜歡做的事情。」

AlphaGo！

「陳默，想不想挖一下自己的潛力？」

每次被逼著走完了活征之後，棋子沒被征掉，但自己的棋形卻被打亂了，讓自己在煩躁之餘，根本不知道該怎麼下棋，恨不得直接棄子認輸。

可在AlphaGo誕生之後呢？

知道吳老先生很難打敗陳默，但又覺得，他們這種已經接近圍棋極限的棋手，就算能分出強弱來，那也應當是比較細微的差距，不至於『一個天一個地』這種，或許就在伯仲之間。

此刻也差不多。

所以——

吳老先生有理由懷疑，陳默在這個全新領域已經處於登峰造極的境界，否則的話，他不可能讓五子輕易擊敗路路。

「也不知道他們誰會贏。」

徐清那一代棋手還好，可當徐清等人紛紛宣布退役的時候，後面的棋手那叫一個菜，一代不如一代，那稀爛的棋形，看得吳老先生都恨不得戳瞎了自己的眼睛……

吳予解釋道：「陳默這顆『活劫』的意義在於，他只要把這顆棋子落在這裏，這一帶就成了吳老的禁區，吳老一旦想要進入這片區域，立馬就會在他的計算下變得被動起來，『活劫』與『活征』聯動，合適的『活征』足以讓『活劫』變成『真劫』，『真劫』再反向聯動『活征』……」

小姑娘撓了撓頭髮，看向這盤棋的時候，一臉的苦澀：「陳默教給我的東西就只有這些了，他現在的棋，我完全看不懂，計算起來實在是太費力了，我感覺自己的腦袋瓜都在嗡嗡作響。」

最讓吳老先生感到好奇的，還是陳默現如今的棋力極限，他從棋力鼎盛時期就開始研究『融合棋』，到現在快三十年了，卻始終沒能徹底參透這種棋的奧妙，他現在很想知道，真正大成的融合棋，到底會恐怖到什麼地步。

對於現如今的吳老先生而言，下棋已經不再是以輸贏、榮辱為重，挖掘圍棋的趣味性、可能性，才是最重要的。

她無法想象，在吳老先生的棋力依舊保持在鼎盛時期的狀態下，居然有棋手敢在他面前讓三子，這是何等的狂妄？

「比拼計算力……」

在徐清老師看來——

陳默樂呵呵的說道。

於是——

於是——

「天元！」

「陳默，你覺得這盤棋的結果應當如何？」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誕生女子九段呢，要不然……培養一下試試看？』

「吳老先生嘆息過很多次，他總是說，圍棋的極限遠遠沒有被挖掘出來，這個時代所謂的棋聖，也只不過是略懂一二罷了，但他們卻因此就沾沾自喜，敢以『聖』自居，實在是可笑至極……」

在這個夏國圍棋式微的時代，居然還能誕生這樣的天才？

路路看著投影畫面中讓她感到陌生的棋，喃喃自語道：「老師已經年過五十了，在計算力這方面，他不可能算得過陳默。」

路路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呼出，摸著自己快速跳動的小心臟。

徐清老師和路路都順著聲音望去，就看到吳予舉著小手，小聲說道：「這是陳默自己定義的說法，並不存在於圍棋界，所以，你們沒聽說過很正常，沒見過也很正常，因為在陳默之前，還沒有棋手想過這樣下棋。」

吳予被嚇了一跳，連連擺手：「老師，我不行的，他們的棋實在是太高端了，我看都看不懂……」

兩位宗師級棋手！

毀滅吧，我的小宇宙！

他從沒想過成為世界棋壇的神話，也從未想過復刻吳老先生的傳奇。

「心態要是這麼容易就崩掉的話，那還當什麼職業棋手啊？」

路路一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堂堂的八段棋手，世界賽女子組冠軍，夏國年輕一代第一女棋手……你讓我沏茶？」

「小路路，你不要太擔心，我就算是傾家蕩產，也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在那十七年的時間里，世界棋壇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樣，頂尖棋手們從最開始的不服氣、再到無數次掙扎后的絕望……直到他恍然間醒悟過來，宣布從此以後退出棋壇、不再參与任何一場職業競賽，世界棋壇才終於開始恢復元氣。

圍棋上帝？

他屬於很典型的少年得志，十二歲定段成功、成為職業棋手，十八歲成為世界冠軍，然後，一直到三十五歲退役，連續拿www.hetubook.com.com下了十七屆世界冠軍……在他那個時代，『吳鎮山』三個字足以讓任何頂尖棋手感到絕望。

「嗯？」

這讓吳老先生想到了上午那盤棋。

徐清老師長長的鬆了口氣，閉上有些乾澀的眼睛，腦海里不斷回憶著這盤棋，從最初的落子、彼此間的算計、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拼殺、再到最後的官子對決……

但哪怕是品種好的西瓜，不同的瓜吃起來味道也不同，而眼下，他們吃到的這個西瓜，就是那些品種好的西瓜中最好吃的。

「這是活劫！」

「不然呢？」

「咦？」

徐清老師恍然的點點頭，但隨後又皺眉：「想要讓『活劫』發揮價值的前提是，吳老真的要進入這片區域，可吳老如果不去那邊呢？吳老有『讓三子』的優勢在，他完全沒必要這麼快跟陳默交鋒，只需要等待棋形大成，就足以讓陳默沒有翻身的機會。」

當他和徐清老師都認為應該讓二子或者讓三子的時候，陳默卻語出驚人、一口氣直接讓了五子，而且還以碾壓的姿態贏了棋，強勢到簡直不講道理。

徐清老師怔怔的看著投影畫面上的三顆黑子，輕嘆道：「吳老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如果不是棋力差距大到他無法抗衡，=他是絕對不會提出讓子的，而且，讓三子……看樣子，我應該是遺漏了什麼東西啊。」

「我完了！」

他想到了自己前不久寫小說的時候，就因為《斗破》的成績好、更新猛、一天碼十萬，有個同行當場就心態崩了，直接切書退群，從此以後，宮裡又多了一位公公。

小姑娘被嚇得縮了縮脖子，嘟嘟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但在猶豫片刻后，還是把自己的水杯遞到路路面前，小聲說道：「一杯……茉莉花茶，謝謝～」

吳予搖搖頭：「陳默給我講解過這種『活劫』的用法，這是在大劣勢時翻盤的高端操作，對手是避不開的。」

聽到陳默這話，吳老先生楞了一下：「這有點看不起人啊。」

這樣的男生，應該都是蠻純粹的，人品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徐清老師心裏默默地想：「而今天這『讓三子』之戰，足以讓老先生當初退役時的遺憾徹底抹去，他終於不用再遺憾于——自己空有一身冠絕天下的棋力，卻找不到一位能與自己匹敵的對手了，他也終於可以……安心的退役了。」

吳老先生抱著這樣的好奇心，想辦法讓徐清老師聯繫上陳默，然後對弈了一盤……雖然最終輸了，但他卻覺得雖敗猶榮，他已經好多年不曾敗過、不曾有這種酣暢淋漓的感受了。

大約過去了半個小時……

徐清老師本來就計算的有些大腦缺氧，現在又被這對奇葩打岔，腦子裡的思緒徹底紊亂了，晃了晃腦袋：「算了算了，還是不分析了，再這樣下去，下棋的人沒事兒，我這個觀眾都要緊張死了。」

徐清老師忽然想到了什麼，扭頭看向吳予：「小予，你來講解這盤棋。」

徐清老師講解吳老先生的棋，小吳予講解陳默的棋，那她該幹嘛呢？

棋道宗師、曾經的十七冠之王！

傻了傻了，徹底傻了！

路路忍不住說道：「那可是三子啊，老師當年定段成功的時候，棋力就已經不亞於五六段的棋手了，就連當年的國手跟他對弈，都不敢連讓三子……」

在它誕生之前，整個地球的棋手可謂是百家爭鳴、不同的流派如綻放的花朵般爭奇鬥豔，讓人不自覺的就感到熱血沸騰。

活征！

身為一代傳奇人物，吳老先生自然不願輕易承認自己技不如人，但事實就擺在眼前，他不認都不行。

……

「嘶！」

「我大致是明白了，不過……」

吳老先生忽然詢問。

「啊？」

路路看到西瓜的時候楞了一下。

徐清老師皺眉不解：「這怎麼可能避不……」

路路沒吭聲。

大大小小的比賽加起來，單單獎金就拿了上億，金牌拿了不知道多少，甚至直到退役都不知道銀牌長啥樣……錢也有了、榮譽也有了、棋力也到頂了，實在是高手寂寞。

徐清老師忽然開口：「吳老意識到陳默想要把他拖入到計算力的比拼中，於是果斷棄子，避開了這輪比拼，雖然因此虧了幾目，但卻大大提高了勝率，咱們繼續看下去，這盤棋會給我們帶來很多驚喜。」

「陳默，現如今的你，即將復刻我當年的傳奇神話，成為下一位所謂的……棋道大宗師，甚至有可能超越我，成為真正的圍棋之神、圍棋上帝。」

直到第三個小時快結束的時候，這場巔峰對決終於是落幕了。

完勝八段棋手徐清！

「避不開？」

……

「吳老先生，即便是年過五旬，您的棋力依舊精彩絕倫、令人驚嘆、令人欽佩。」

要是讓她講解整盤棋的話，那實在是太為難她了，但如果只是講解陳默的棋……想到自己與陳默這一個月的朝夕相處，吳予覺得，自己大致上應該能理解一部分。

憑著他毒辣和圖書的眼力和幾十年的研究經驗，他一眼就看了出來，陳默用的是『融合棋』，也就是當時職業棋手們熱議的『無棋風、無定式』的詭異之棋！

而在這個世界里，沒有AlphaGo，卻誕生了一位堪比AlphaGo的天才棋手。

讓三子，負幾十目的情況下，每一顆棋子都變得極其珍貴，每一次落子，都必須落在利益最大的地方才行。

陳默沉吟片刻，說道：「如果您這半個月並沒有取得太大的突破，那我想，這盤棋應該是我贏。」

這個轟動大半個夏國圍棋界的消息，自然而然的就傳到了吳老先生的耳朵里。

也唯有吳老先生主動提出來，陳默才會答應讓子。

「當然，退役歸退役，但我會繼續指導小予，想辦法幫助她提升棋力。」

吳老先生固然是一代宗師，但他與陳默的差距，卻絕對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不然的話，絕不至於連讓三子。

吳予猶豫了下，硬著頭皮應了下來。

兩人並沒有急著下棋，而是在不動聲色的調整狀態，同時閑聊起來。

「吳老，您既然提出了讓子，那我也不跟您客氣了。」

他和徐清老師分別收了一個女徒弟，還開玩笑說要比一比，看誰先培養出女子九段。

「老師，沒用的。」

如果被迫比拼計算力的話，那即便是在領先三子的情況下，吳老先生依舊會非常危險，隨時都有可能輸掉這盤棋。

當AlphaGo打敗世界冠軍、徹底封神的時候，整個圍棋界彷彿在一夜間失去了活力，棋手們紛紛開始研究圍棋的終極勝率、想盡辦法的讓自己的圍棋思想貼近AlphaGo，再也沒有當初百花齊放的場面了。

他並不是真正的棋手，對圍棋的興趣也僅僅只是閑暇時的消遣，以及……撩妹的手段，咳咳咳。

本來在他的預想中，讓一子或者讓二子差不多就可以了，但陳默卻提出了讓三子。

吳老先生抬頭看著陳默，緩緩問道：「你準備做些什麼呢？」

路路用一整個中午的時間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心態，現在是徹底崩了：「我已經完全不會下棋了，圍棋是什麼東西呀？好吃嗎？嘿嘿嘿嘿嘿……漂亮姐姐快來一起玩，阿巴阿巴阿巴……」

當然——

徐清老師也很清楚，吳老先生這輝煌的圍棋事業中，最為遺憾的是什麼。

「……」

「原來如此。」

但眼前這一幕卻讓她們徹底意識到——

四捨五入，等於是陳默面對九段棋手都能讓五子……哪怕是吳老先生，也絕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讓三子？」

自從吳予跟著陳默學棋，她已經被『活征』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就好像下五子棋的時候，明知道不可能五子連珠、非要落成四子連珠、逼著對手去堵一樣，每次都是這樣，實在是給她噁心的不輕。

西瓜切開，不過生不過熟、屬於是剛剛好的樣子，吃起來甜絲絲的。

「驚為天人！」

徐清老師看都不看她一眼，隨口說道：「你要是覺得自己能講吳老先生的棋，那你坐過來講，我去給你沏茶。」

吳老先生過往的輝煌戰績，一直都是路路心目中不可超越的傳奇。

「我並不打算做什麼。」

看著這一顆顆完全看不出任何章法的詭異白子，徐清老師忽然有種遍體生寒的感覺。

再怎麼說，路路也是八段棋手，棋力與新晉九段其實差不太多的。

「讓子吧。」

在明知道征不掉的情況下發動的征棋，其目的並不在於『征』本身，而是通過『征』所帶來的有利局勢變化。

路路剩下的話堵在了嗓子眼，差點讓她窒息，她就這麼平靜的打量著面前這個欠揍的小丫頭，也不說話，壓迫感十足。

……

「你啊？」

吳老先生嘆息：「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你如果不讓子的話，我確實不是你的對手，也就不可能挖掘出你的棋力極限，所以……」

旁邊的路路一臉茫然：「我該做點什麼呀？」

她們指著投影畫面中的棋盤，不經大腦的話語脫口而出，毫無顧忌的開始指點江山，發表著自己看似英明實則幼稚的言論，而另外兩人則會拍手鼓掌，誇她說的很有道理，簡直是英明睿智的智慧之神轉世重生……

「是有些類似，但『活劫』的難度遠遠超過『活征』，甚至可以說，兩者完全就不是一個層面的東西。」

「唔……好的！」

徐清老師眉頭緊鎖，目光緊緊的盯著棋盤，哪怕是眼睛有些乾澀了都不敢移開目光，生怕自己揉揉眼睛的時間，就完全跟不上節奏了……儘管，她現在已經有點兒看不明白了。

聽著陳默這樸實無華的說法，吳老先生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表什麼情了。

徐清老師眉頭微皺，她也有些困惑，因為按照她的理解，陳默這步棋幾乎可以說是毫無意義的。

當國人的物質條件提升上來之後，在不懂得如何挑選西瓜的情況下，通常都會直接買那種價格較高的品種，就算差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啊？」

在她們先前說話的時間里，陳默和吳老先生已經下了七八手，前期布局的時候，落子還是蠻快的，並不需要考慮太多，而到了中後期的時候，每一步棋都蘊含著大量的計算，那就不可能快的起來了。

她繼續說：「也不怕你們笑話，這盤棋的局勢走向……連我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開玩笑，我老師必勝好伐？」

她上午跟陳默在棋室對弈的時候，陳默看似在跟她下棋，心思卻已經飄到吳某人的身上去了，還說要給小吳予買西瓜吃……當時路路還以為他是故意這樣說、用來給自己製造壓力的，現在才明白，原來人家真的……沒把那盤棋放在心上，都不用動腦子的。

徐清老師自認為棋力不會輸給尋常九段棋手，但是在吳老先生、陳默這種宗師級棋手面前，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正在學習怎麼走路的嬰兒。

甭管陳默這步棋有多麼精妙，可如果吳老提前看破了陳默的算計，那這所謂的『活劫』就變得毫無意義了，非但沒能發揮出價值，反而又多送了對手一子，實在是得不償失。

沉默幾秒，他抬頭看向陳默：「你跟我說實話，在『融合棋』這個新領域里，你是不是已經走到頭了？」

陳默輕輕點頭，閉著眼睛，看似在思考，實則是在用AlphaGo計算最合適的讓子數量，片刻后，他睜開眼睛，看向對面的吳老先生，客客氣氣的說道：「吳老，您如果當真想要看一看我的棋力極限，那就恕晚輩失禮了，我讓您……三子，您覺得如何？」

最憋屈的是——

之所以提出讓子，倒也並非是他輸不起，他都退役這麼多年了，輸贏早已經看淡，只是……如果不讓子的話，一盤必輸無疑的棋，也確實沒什麼趣味性。

路路沉默許久，然後默默的拿起水杯，起身就要去沏茶。

但這未免會顯得有些太狂妄了，所以，陳默就故意說的委婉一點。

她有些失魂落魄，自己堂堂的八段棋手、世界賽……這麼風光無限的棋壇頭部人物，什麼時候混落到端茶倒水的地步了？

吳老先生輕輕點頭，坦然承認了這一點：「上午你跟路路對弈之後，那盤棋我思考了很長時間，都找不到任何破解之法，換做是我，也要艱難應對，這還是在讓五子的前提下，倘若不讓子的話，哪怕我是正值壯年的棋力巔峰時期，對上你也沒有任何贏的可能。」

陳默和吳老先生坐在棋室里，檀香撲鼻、提神靜心。

「這步棋……」

「不過，有了這盤棋之後，我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吳老先生深吸口氣，心境平和如紋絲不動的湖泊：「不過還好，憑著退役十幾年日復一日的經驗積累，我的棋力勉強還能維持在鼎盛狀態，只是不再具備當年的學習能力而已……還能一戰。」

吳老先生長長的嘆了口氣，感慨道：「如果讓那些心態差的棋手聽到你這話，說不定就鬱悶的不想下棋了。」

吳老先生點點頭，他一邊伸手去摸黑子，一邊自言自語的感慨：「已經有好多年不曾被讓子了……」

吳予聳聳肩，小聲說道：「陳默的『活劫』是真的避不開，吳老的棋形已經快成了，反觀陳默的棋形還在醞釀中，看似落後了一大半，可那又如何呢，一旦『活劫』變『活征』，只需要一枚棋子，就能瞬間扭轉乾坤，將大劣勢化作大優勢，直接抹平『讓三子』所帶來的差距。」

陳默和吳老先生的對弈仍在繼續，局勢錯綜複雜，就連場外兩名高段位的解說員都感到非常吃力。

雖說AlphaGo的最新版本幾乎戰無不勝，但這並不是陳默能在吳老這種德高望重的老前輩面前放肆的理由，如果不是吳老主動提出讓子，他斷然不會提出這種『失禮』的事情。

中午，吃過午飯之後，陳默和吳予就朝著圍棋館趕了過去。

「讓三子確實有些誇張了，但吳老既然能答應下來，那就說明，吳老的心裏應該也是認可的。」

這也是吳老先生希望陳默能讓子的原因，如果不讓子，以他的棋力根本不足以看到登峰造極的融合棋。

直到陳默的橫空出世！

「自上次一別，我仔細研究了您過去的幾十盤棋，包括您幾位弟子的比賽視頻……」

「欸？」

這些既是吳老先生的榮耀，也是束縛他許多年的枷鎖。

吳老先生勸了好幾次都沒啥用，險些再次自閉了。

之後，他會努力寫小說，賺錢買房、並積攢創業所需的第一桶金，然後轉職成為一名創業者。

「你們還真買西瓜了？」

她思索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一時間有些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好好讀書。

與此同時，徐清老師也終於意識到，陳默為什麼會『讓三子』了，他的棋力實在太強，如果不這樣做的話，一旦火力全開，那這盤棋絕對是碾壓級的，而她們三人也就不可能看到這一場精彩絕倫的神戰了。

就在徐清老師也疑ｈｔｔps://ｍ.ｈｅｔuboｏｋ•ｃｏｍ.ｃｏｍ惑不解的時候，場中忽然想起來一道聲音。

棋室里。

「完美的就像是藝術品！」

「老師，您看我說對了吧？」

「恐怖，實在是恐怖。」

一時間——

這倆姑娘，一個用極端棋道衝上八段就沒動靜了，一個被心魔困住、連七段都沖不上去……

徐清老師一邊吃瓜，一邊感慨。

「哪怕是仍然保持著鼎盛狀態的吳老，在『讓三子』的前提下，拼盡全力，也只能堪堪與他戰個平手！這傢伙……簡直是個怪物！」

畢竟，這可是兩位棋力登峰造極的頂級棋手，他們的對弈，哪怕是現存的那幾位棋聖，也不敢說自己就一定能完全看懂。

畢竟——

如果陳默並不是出現在這個時代，而是自己那個時代的話，那兩人一定會成為『命運中的宿敵』般的存在，而自己也就不必再一個人苦苦鑽研『融合棋』了。

沒有跟太多頂級棋手切磋的經驗，自己一個人閉門造車，不知道啥水平，據說能賺很多錢……

「原來如此。」

徐清老師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來講解白子，我來講解黑子，這樣的話，咱們就都能看懂了，不然的話……我們誰都看不懂這盤棋。」

「嘿嘿嘿，這是陳默挑選的，他很會挑西瓜的。」

「那我呢？」

「……」

小姑娘疑惑不解：「夏天吃西瓜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路路忽然一怔：「陳默這步棋是什麼意思啊？我沒看懂。」

路路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這一幕。

在昔日的傳奇宗師面前提出讓三子，這是何等狂妄的豪言？

眼瞅著夏國圍棋越來越爛，退休十幾年的吳老先生也坐不住了，尋思著，自己身為夏國圍棋界的一員，總得出點力才行，嗯……最好是有點挑戰性的。

三人都不再說話，而是安靜的觀戰，靜的都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和略顯急促的心跳聲。

於是，他就宣布正式退役，然後在魔都買了一套豪宅，過上了退休生活。

徐清老師看了陳默一眼，輕輕點頭。

路路扭了扭脖子，聽到這兩個字的她，只覺得渾身都不舒服。

陳默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以晚輩的姿態老老實實聽著。

結果……

「啊這……」

吳老先生，在徐清老師的心目中是亦師亦友般的存在，他既是自己尊敬、敬佩、仰望的前輩，又是自己的同行者、亦是這個世界上最理解自己的人。

等到這一屆世界賽結束后，他就會宣布正式退役，然後把棋壇之巔還給本該屬於他的那個人。

……

「不出意外的話，這盤棋確實是你贏。」

平時牽著小狗散步或遛鳥、回家之後練練書法、自己跟自己下一盤棋、在老朋友那兒瞧見有天賦好的棋手，就要一個過來培養培養……這日子別提多悠閑了。

「活劫？」

聽著吳老先生的話，陳默的腦海中閃過這個特殊的名字。

呵呵，那不是AlphaGo在另一個世界的稱呼嗎？

「讓子，應該是吳老自己提出來的，陳默可不敢這麼失禮，這才是讓我感到最驚訝的。」

心裏想著。

吳老先生捏出三枚棋子，低頭看著面前的棋盤，沉吟片刻，便毫不猶豫的落下第一顆子：

「他們簡直就不是人啊，人類的大腦真的能支撐這麼恐怖的較量嗎？」

說著。

事實上，最準確的說法應該是必勝。

同樣的——

徐清老師抬頭看著棋盤上交錯的黑白棋子，內心的震撼久久不能平靜：

挑西瓜也是一門技術活，水平差、運氣差的，買到的西瓜口感就一般。

自古以來，只有前輩讓晚輩、哪有晚輩讓前輩的道理。

陳默繼續說道：「世界棋壇不該屬於我這種投機者，應該屬於真正熱愛它的人……相比起我自己站在棋壇之巔，我更希望看到小予站在上面，那是她一直以來的目標和夢想，到那個時候，我一定會感到由衷的欣慰和自豪。」

「嗯？你要幫我沏茶嗎？想想也對，畢竟在這間會議室里，你的段位是最……」

陳默一怔，有些疑惑：「您的意思是……」

「唔……」

「還是老了呀。」

「好吧，既然你認為應當讓三子，那我們就拭目以待。」

兩人的計算能力都很強，對圍棋的理解也是世界棋壇數一數二的存在，因此，通過這些日子的『較量』、以及對彼此棋力的理解，即便是還沒開始落子，心中也已經有了微妙的答案。

但她卻不敢這樣認為，她寧願懷疑是自己沒有看明白。

徐清老師想了想，瞥了一眼空蕩蕩的茶杯，隨手推給她：「沏茶去吧。」

……

而今天這一戰，將徹底打破所有的枷鎖，讓吳老先生心裏的一顆大石頭……終於可以落了地。

徐清老師眉頭微皺：「咱們繼續看吧，我有預感，這盤棋的出現，很可能會徹底顛覆我們對圍棋的理解……相比起他們上一次點到為止的對弈，現在這盤棋，才算得上是兩位宗師級棋手的巔峰對決。」

於是，吳老先生好奇之下，就讓路路給他找來當時的網棋視頻，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