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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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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一八五章 人心可易 天道難憑

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一八五章 人心可易 天道難憑

這個道理,殺肅順、載垣、端華的時候自己是明白的,怎麼時過境遷,反倒有些糊塗了?
唉,老七已經不是過去的老七了,再也不能拿過去那一套來對待他了!
真正靠得住的「自己人」,少之又少。
沒有了。
再有,「這麼些年」,「那邊兒」也在培養自己的「班底」,不聲不響的,幾年下來,卓然有成!
何況,恭王相信,這個事兒,如果一定要在「生父」和「生母」之間二擇其一,「那邊兒」一定會選擇「生母」,原因呢,寶鋆自己也分析過了,小皇帝的「楊梅」若「過」自生父,文宗即得位不正,他本人、他兒子、他妻子,統統地位動搖;小皇帝的「楊梅」若「過」自生母,則只罪慈禧一人,文宗、小皇帝以及慈安的地位,皆安然無恙。
別人未必以醇王為然,但是醇王自己,卻一定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而且,他也有足夠的底氣和自信。
別的不說,就說讀書,醇王的書,雖然讀得不及四哥、六哥好,但大致也算過得去,五哥……哼哼,根本就是草包一個嘛!
轉折點在哪裡呢?
寶鋆的話,看似氣勢縱橫,雄辯強據,其實,只能夠拿來替自己人打氣,或者在暗處發酵輿論之用,不能擺到檯面上,給予對手致命一擊。
讀書不行,腦筋更不清爽,說話辦事,十足二愣子一個。
至於寶鋆批評宣宗立儲「不以賢」,確實,恭王是公認比文宗能幹的,可是,又如何?拿什麼來做證明呢?——你怎麼證明,當年若立你為儲,你這個皇帝,就一定做的比文宗好呢?時光畢竟不能倒轉!
恭王這麼做,固然是拿醇王作伐子,以「自明心跡」,可是,換一www.hetubook.com.com個人,他絕不能如此疾言厲色,說到底,內心深處,還是將醇王看做不懂事的幼弟,可以任意呼喝。
恭王背上的冷汗,一層層的往外冒。
若放在五年之前,恭王還有醇王「服氣」的把握,現在——
醇王不僅這麼做了,而且,對自己這個前所未有的不禮貌的舉動,並沒有什麼感覺。
恭王並沒有認真的想過,這個七弟,早就娶了福晉,生過兒子,封了郡王,加了親王銜,身上御前大臣、領侍衛內大臣、掌管神機營印鑰、這個都統、那個都統,一大堆的差使,已經是正經的國家重臣了。
譬如,自己原先的最重要的「基地」,現已不復存在的總理各國事務衙門。
機樞呢?
何況,目下的地方督撫,兩江、兩廣等最重要的地盤,都有「那邊兒」的私人,直隸、湖廣、陝甘等地的頭腦,就算不是「那邊兒」的盟友,也絕對不會主動站到「那邊兒」的對立面去。
只怕未必!
小皇帝的「楊梅」,「過」自生身父母,是可能的,但是,到底是「過」自生父,還是「過」自生母,全靠推論,不論「過」自誰,皆無實證,實在難以定論,一定要說小皇帝的「楊梅」是文宗的責任,連恭王自己都不信服,又如何能夠說服大多數的旁觀者呢?
醇王對恭王的長期的尊崇和服帖,使恭王對醇王,始終保持著一種對待沒有長大的小弟弟的態度,一方面,卵翼庇護,盡心儘力;另外一方面,若有所不滿,便任意呵斥,頤指氣使。
再說「天道」——「既有的統緒」,真的有問題嗎?如果確有問題,那麼,這個問題,真的大到了必須和圖書推翻重來的地步了嗎?
不計「他」,其餘幾個大軍機,只有文祥是唯一一個「自己人」,可是,恭王知道,文祥不是寶鋆,此刻不是辛酉年,關某人不是肅某人,文祥是絕對不會支持自己去翻十幾年前的舊賬的!
對六哥,醇王打小就是崇拜的、敬畏的,四哥是君,醇王一直視恭王為事實上的長兄,長兄如父,耳提面命,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恭王的話,對醇王來說,有著嚴父一般的力量。
這個變化,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再來看地方督撫。
還有,從醇王堅持提前「議立嗣皇帝」的主張來看,他對正常的統緒傳承,有極其深刻的執念,他能夠允許有人去翻十七前的舊賬,推翻既有的統緒嗎?
唉!
這些話,都是當著親貴重臣的面兒說的,全然不給醇王留一點面子。
何況,其中不少人,包括原先「恭系」的最重要、最核心的成員,如曹毓瑛、許庚身之流,已經「過檔」到那邊兒去了!
一、二品的大員,一個個的數過去,要麼不足為恃,要麼根本不會趟這灘渾水,要麼就是「他」的人。
對此,肅順是有把握的,因為,重用漢員,倚重地方,本來就是他的主意,曾國藩、駱秉章、官文、彭玉麟等能有今日,同他的大力支持是分不開的。
退歸藩邸之後,恭王的這種態度,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改變。
醇王一定是這麼想的:六哥既然「退歸藩邸」了,那麼,六哥的位子就該由我來接,宗室之中,就該以我為首,遇到大事,就該我來挑大樑了!
之前,怎麼能夠想的到,他不僅同自己反覆辯駁,甚至還打斷自己的說話?
自己這麼些年苦心培養和*圖*書的「班底」,都到哪裡去了?
還有,恭王覺得,他已經……按不住醇王了。
「那邊兒」呢,倒是有一大堆搖旗吶喊的!
一個個的擺一擺。
此消彼長啊!
在恭王的羽翼和陰影中憋了許多年,終於熬到了頭,於是就迫不及待的爆發了!
如果,「人心」靠不住,「天道」也靠不住……那,自己還有什麼?
不過,人總是要長大的。
只怕是難!
發了好一會兒的悶,恭王終於想清楚了這個問題。
真正能拿來用的,只有一個「楊梅」。
醇王是打小就看不起他五哥的。
恭王回想起來,不禁疑惑:自己臨走之前,給文祥和寶鋆出的那個將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和顧問委員會「二合一」的主意,會不會……其實是個餿主意?「那邊兒」順水推舟、借力打力,「二合一」之後,自己這邊兒,非但未能搶得一塊新的地盤,反而連原先的地盤都失掉了!
恭王苦笑:更不用說了!
剩下的人,被反覆的拆分、打散,流寓不定,就算有人依然「有心」,也已經難以形成合力了。
因此,芙蓉榭之會,他斥責醇王「謬矣」,不留餘地,甚至說出「你別叫我六哥」這種話;在乾清宮內奏事處,罵醇王「早上出門之前,喝了多少酒嗎?怎麼在這裏胡說八道?」
在「議立嗣皇帝」的題目上,醇王「石破天驚」,言人之不言,首倡其議,擇善固執,犯顏錚諫,從頭至尾,表現出了極其強烈的獨立性、進取心和引領風潮的慾望,這放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恭王悚然驚覺:假若……自己真的謀求大位,且不說別的人,單說這位七弟——他能服氣嗎?
還有,恭王仔細想了一想和-圖-書,不論朝廷還是地方,「他」安插在關鍵位子上的人,大多都是他的「私人」,「有事」之時,都是可以為他「效死」的,這一點,自己真正是比不了!
到了最後,「上頭」也好,階下囚也好,旁邊兒看熱鬧的也好,都看明白、想明白了:在地方督撫眼裡,「上頭」變來變去,不過是在「鬧家務」,誰上誰下,關我們屁事?反正又不動我們的位子!
文宗得位,確有投機取巧之嫌,但南苑校獵之時,「不忍傷生以干天和」;宣宗御榻之前,伏地流涕,孺慕至誠,這些,斥其「扮戲」,只能腹誹,無以實證,不可能拿這些來證明他「得位不正」。
自己和他的關係,已經發生了實質性的變化了!
許多事情,在當事人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過了!
自己的親兄弟,自己都沒有把握,況乎他人?
沒有了?
恭王不自禁的微微搖頭:不能了!
恭王心目中之「那邊兒」,自然是他謀求大位最大的那個障礙——關卓凡了。
首先是宗室。
唉!
恭王一度認為,「天道、人心」,都在自己這裏,現在冷靜下來,回過頭去看一看——先不說「天道」,先說「人心」,這個「人心」,真的在自己這裏嗎?
一個都想不出來。
愈想愈是沮喪!
應該就在自己「退歸藩邸」。
他來找恭王,不是要求「批准」,而是尋求「支持」,對恭王的話,也不再是唯唯諾諾,反覆辯駁的時候,愈來愈多。
當然,五哥的年紀更大些,可是,五哥出繼到三叔綿愷家的時候,醇王的年紀還很小,連五哥長什麼樣子都記不大清楚,彼此感情自然疏落。事實上,就算奕誴沒有出繼,從小到大和圖書,都長在宮中,醇王對他五哥,也絕不會有對恭王的那份崇敬。
祺祥政變的時候,身陷囹圄的肅順,打過請督撫力保的主意——如果曾國藩、駱秉章、勞崇光、官文、彭玉麟等分頭上折,請求「格外開恩」,寬免肅順、載垣、端華等人一死,那麼,兩宮皇太后和恭王,無論如何,不能不買面子,彼時出力剿匪,全靠這班人呢。
內閣、六部、都察院……
思來想去,「天道」這樣東東,也未必就在自己這裏!
但今天晚上,恭王突然發現,老七早就不是過去的老七了——只是自己這個做哥哥的一直沒有發現罷了。
可是,肅順到底失望了!曾國藩等漢人,固然一個屁沒放,官文這個滿人,也一聲沒吭,一十八省督撫,一默無言,眼睜睜的看著肅順被推上了菜市口。
軍隊——就更加不必說了!
自己所謂的「班底」,大部分其實還在,但是,這其中的大多數人,只有自己在台上,才能發揮作用,自己下了台,失權失勢,「班底」也就不成其為「班底」了。就是說,這班人裡邊,像寶鋆這樣,真正算作自己的「私人」的,並不多,順境也好,逆境也罷,都肯為自己「效死」的,少之又少。
甚至,還打斷了恭王的話——這是極不尋常的,正常情況下,只有長輩對晚輩、上級對下級,才可以這麼做。但即便長輩對晚輩、上級對下級,此舉亦不能輕易為之,因為,這是很不尊重談話對象的舉動。
宗室裡邊,哪一個是自己的死忠?哪一個,肯干冒終生圈禁、甚至殺頭的奇險,掙這個「擁立之功」的?
沒有實在的證據,宣宗立皇四子為儲「不遵祖制」的指責,就難以成立。
這,就是神機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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