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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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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大王之風 第一六七章 逾格之賞,非分之榮

第十一卷 大王之風

第一六七章 逾格之賞,非分之榮

朱鳳標和瑞常對視一眼,微微頷首,意思是接下來的話,由瑞常來說。
所以,推辭的話,就不要說出口來了吧!
恭王的眉頭,慢慢兒鬆了開來,平靜的說道,「得,我曉得分寸,你放心好了。」
「心照不心照是一回事兒,」恭王說道,「能不能擺到檯面上是另一回事兒——」
來的最晚的兩位賀客,在掌燈之後才登門——一是文祥,一是寶鋆。
「聖旨堂皇明發」之「堂皇」,也點明了,這道「恩詔」,是不可能收回去的,你如果推辭,除了有「獨自向隅」之嫌,也會被「造作矯情」之譏。
「清議?」恭王福晉微微冷笑,「現在的『清議』,也不曉得值多少錢一斤?——也就你還在乎什麼『清議』不『清議』!人家如果是在乎『清議』的,還能夠——」
「世襲罔替」確實是「大喜的事兒」,親貴都要與賀,貝子以上,皆親自過府恭賀;貝子以下,也都過府投貼,恭王見不見,則視乎該人平日里能不能跟恭王說的上話了。
瑞常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
恭親王福晉一怔,隨即搖了搖頭,「我曉得你擔心什麼——可是,這一次,我覺得你是自個兒嚇自個兒了!我也不覺是什麼『逾格』、『非分』,這是咱們和圖書應得的!如果沒有咱們——」
一是恭王故舊本就無數;二是這個「世襲罔替」一出來,眼見恭王聖眷復隆,想來「上頭」對鳳翔衚衕已不存芥蒂,現在趕過來「燒熱灶」,是非常安全的事情,這個人情,不做白不做。
「恭老六做的最露臉兒的一件事兒,不就是殺掉肅順、載垣、端華,自己上位嘛!雖然肅順他們被安了頂『三凶』的帽子,可是,誰都曉得,恭老六殺肅順,只是為了爭權奪利,可不敢說對國家立了什麼大功!」
「世襲罔替」,這還了得?
頓了頓,「聖旨堂皇明發,六爺亦當之無愧,縱然謙抑沖退,但仰體聖心,還是不要再推辭了吧!」
唉,聖謨高遠,聖意難測啊!
第二個眉開眼笑的,是恭親王福晉,對於這個「世襲罔替」,她的第一個反應是,「到底沒有白淋那場雨!那一跪,到底也沒有白跪!」
旁邊兒沒人時候,恭親王福晉問道:「你這是怎麼啦?大喜的事兒,怎麼拉長著個臉?」
其實,朱鳳標、瑞常還沒有出宮門,恭親王「世襲罔替」的消息,就自軍機、內閣傳了出來,不少人都覷著兩位殿閣大學士的動靜,朱、瑞前腳離開鳳翔衚衕,賀客後腳就登門了。
「大和-圖-書喜的事兒?」恭王嘆了口氣,「逾格之賞、非分之榮,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兒!」
可是,丈夫卻攢眉蹙額的,不像是多麼高興的樣子。
賀客盈門,恭王不可能都見,貝子以上,是要見的,貝子以下,則視賀客的身份、王府的儀制、交情的深淺,給予不同的待遇,有的由恭王本人接見,有的由幕僚或王府長史代為接見,有的則連跨入王府大門的資格都沒有,只留下一個帖子,或者在門薄上登記一個名字就回去了。
這是什麼路數?想不大明白啊!
過了片刻,恭王咽了口唾沫,微微透了口氣,澀聲說道:「臣……領旨謝恩。」
至於「賀禮」,不論送禮者是什麼身份,一律峻拒。
「六爺,」瑞常是蒙古旗人,對恭王用了「六爺」這個比較像「自己人」的稱呼,「今上登基,恩綸普沛,薄海同慶,大人黎庶,咸被聖澤——」
恭王不說話了。
事實上,恭王「開創局面」的時候,是他被罵的最狠的時候,「鬼子六」的綽號,就是那個時候來的,獨秉樞柄時代的恭王,得罪的人最多,若有「民調」,得分估計高不到哪裡去,有了這層記憶和印象打底兒,就更加沒有多少人覺得恭王有多大的功勞了。
送走了兩位m.hetubook.com.com傳旨的欽差,恭王府上上下下,立即喜氣洋洋起來了。
恭王一愣,打住了話頭。
說到這兒,自己打住了,用半勸慰、辦告誡的語氣說道:「我可跟你說,消息一傳開來,賀客馬上就要登門了,你就有什麼想頭,咱們留到晚上再說,客人面前,你可不能這副模樣,不然,叫人看了,傳到了『上頭』那裡,還以為咱們不識抬舉呢!」
過鳳翔衚衕傳旨的,是武英殿大學士朱鳳標和文淵閣大學士瑞常,兩位殿閣大學士聯袂傳旨,這個規格,也是高的不能再高的了。
如今的恭親王呢?
祺祥政變,時為怡親王的載垣被賜死之後,就有人認為,應該就此取消怡親王一系「世襲罔替」的資格,減等襲爵;怡親王的爵位,也確實因此中斷了一段時間。不過,後來還是「聖恩浩蕩」,將「世襲罔替」的資格,還給了怡親王一系。
親貴之外,登門、投貼的朝臣,亦如過江之鯽。
大清朝的國祚延續多久,咱們這座府邸,就是多久的「恭親王府」!嘿,真正叫「與國同戚」了!
「除了你,」恭王福晉說道,「我也不會跟第二個人這麼說啊!——好罷,我不說了,大伙兒心照!」
爭取喝個「頭啖湯」嘛。
這是頗為流行的一和*圖*書種觀點,持這種觀點的人,肅順當權之時,未必沒有吃過肅順的苦頭,肅順被殺之時,也未必沒有叫過好,可是,時過境遷,肅順早已是冢中枯骨,再去罵他,有什麼意思?只有像恭王這樣子的,還新鮮熱乎著,卻已不在位了,指斥起來,才最有意思——還很安全。
可是,允祥的「鐵帽子」,就頗有人不以為然了,以為怡王的世襲罔替,不是因為對國家有大功,純粹是世宗酬他襄助自己奪嫡,是世宗「公器私用」。
這些都罷了,關鍵是,自蔡壽祺彈劾恭王、恭王御前咆哮失禮、被逐出軍機那一次開始,「上頭」對恭王,就是一以貫之的「裁抑」,最終將恭王逼得「退歸藩邸」,這一層,人們都是看的明白的,怎麼,某人獨掌大權了,一切都在其控制之中了,再也不必同恭王虛與委蛇了,反倒開始對恭王「加恩」了?——且是前所未有的「殊恩」?
另外,恭王獨秉樞柄的時間,不算太長,在人們對他的功績形成固化的概念之前,恭王便從極峰之處,跌了下來,國家如今的蒸蒸日上,大多數人都把功勞記在了目下正當國的那個人的頭上,沒有多少人記得恭王「開創局面」的功勞。
吃瓜群眾紛紛表示意外,但是,眼鏡跌的最碎的那https://m.hetubook.com.com一個,還是恭王自己。
恭王大皺眉頭,打斷了妻子的話,「話不能這麼說!」
頓了頓,「有些事兒,是擺不到檯面上的——唉,清議可畏啊!」
恭王福晉所料不差,不過一盞茶的光景,第一批賀客就上門投貼了。
同恭王交情愈厚的人,愈遲登門——來的愈早,賀客愈多,愈沒空兒說幾句正經的梯己話。
朱鳳標「欽此」出口之後,過了一小會兒,恭王才艱難的說道:「臣何德、何能、何功、何勞,敢受此逾格之賞?再者說了,濫叼非分之榮,非但臣心難安,亦非……臣下之福,懇請朱、瑞二公,代我回奏皇上……」
瑞常的話,說的很委婉,可是,也很有力量——既然「恩綸普沛,薄海同慶,大人黎庶,咸被聖澤」,你若不領旨謝恩,豈非獨自向隅,不給「今上」面子?
代善、多爾袞、多鐸、濟爾哈朗、豪格、碩塞、岳托、勒克德渾八位,都是國初的封王,都是對定鼎天下有大勛勞的人,頭上的「鐵帽子」,都是一刀一槍、血里火里掙來的,沒有人能夠不服氣。
「我說的話,」恭王福晉微嗔道,「你聽見了沒有啊?」
第一個興高采烈的,是載澄,他既是嫡子,又是長子,恭親王的爵位,日後自然歸他承襲——嘿,俺也要是親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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