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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中弟子無人言，默默飲泣。

心疾盡去，要人連夜飛鴿傳書張耳的魏王豹，留下了三個女人在洪水宮。

「無惑，無惑。」

「那就好辦了。」

「先生快快講來！」

君子死，而冠不免。

陳平關上洪水宮門，將一切罪惡都封在了裏面，轉身，嘴角止不住上揚。

風靡秦國，雄辯無人能敵的陸賈緊閉著嘴，走到老師面前，扶正那本來就是正的冠帽。

荀子念叨了兩遍，搖頭感嘆。

毛亨抹著眼淚，以詩著稱的才子今日沒有半點作詩之情，忍著苦腔，朗聲道：

流走了老秦貴族鮮血，流出了一個一統天下的大秦帝國。

那麼多盜匪鼠患，想都平了，就靠著手上這大貓小貓兩三隻？怎麼可能？最終結局一定是貓沒了，鼠更多。

揚名咸陽，為世家貴族追捧的名師連退兩小步，垂手躬身，凝噎道：

老人聲音漸弱，被河水聲音掩蓋。

大樑，洪水宮。

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盡向東流。

今夜，以及明天白ｈｔｔｐs://wwｗ•hetｕboｏk.ｃｏｍ•ｃｏm晝。

荀子呵呵笑著，頷首的同時，略彎的脊背也一上一下。

他最擅長的，就是釋放這些惡，下刀時故意多切一兩肉，看兩個和和睦睦的鄰居惡語相向，甚至大打出手。

魏國能安然無恙，則是魏豹雖然佔據了大樑，卻聽了陳平的話沒有光明正大起事。

魏地各縣城的縣尉既不見魏豹向外擴張，攻城拔地，朝堂也沒有頒布必須要圍剿的命令，自然不會冬日出征自損。

身體已為酒色掏空大半，每日都要吃大補藥的魏王豹房事過後，起不來。

除了關中、韓地、邊郡以外，其他各地的秦軍數量都極少，堪堪能維護一城安保。

荀子主張人之初，性本惡，要通過後天的教育來壓制獸|性，不然人不足以稱為人。

抬起胳膊，伸出一根手指，他指著奔流不息的渭河，滿懷希望地道：

浮丘伯面有羞慚之色，想要辯解自己不是真的無惑，卻開不了口。https://www.hetubook.com.com

慾望魔盒一旦打開，就很難再關上。

人在還是動物的時候，茹毛飲血，弱肉強食。

「此人不死，我心難安！」

陳平認同性本惡這個觀念，他在村中見過太多了。

「當年長安，今朝皇帝，這就是老夫多年的心愿啊。」

「平有一計，可退秦軍，壯大二賢勢力，要開春秦國目光盡投于趙也。」

「你們說，這渭河之水，能流到東海嘛？」

「別哭，別哭。」

渭河兩岸，儘是良田。

張蒼本來圓潤如球的身軀，短短一月就縮水許多，看上去只是微胖。

獸|性刻在每個人心底最深處，難以磨滅，揮之不去。

「張耳、陳餘為求快速擴張，收兵納卒，不做限制，軍中以難民為主。這些難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身有重疾者甚多，一路死傷過多引發瘟疫。往日一把火焚之也便罷了，但當下正為秦軍所追，此時明火就是給秦軍引路。若是隨便拋屍，亦會引來秦軍，先生可有妙ｗｗｗ•ｈｅtubｏｏｋ.com•ｃｏm計解張耳之圍？」

嬴成蟜循循善誘。

他曾聽說把嘴閉緊，就能憋住眼淚，是他的嘴還不夠嚴嘛？

待嬴成蟜講完，老人怒意滿目，恨聲道：

張楚政權能擴張是因為陳勝、吳廣本地起事，向東打。

荀子笑笑，看向剛從上郡趕回沒多久的韓非。

「能！百川歸海盡東流！渭河盡頭便是東海！」

可惜現在是冬日，凍土，土上什麼都沒有。

荀子遺憾嘆口氣，就在幾個徒弟的扶持下靜靜站著，微微彎著腰，眯著眼。

他身軀已朽，內心已殤，清冷江風也無法吹起精神。

荀子未語，先笑，睜開雙眼。

剛伸手上去，眼淚就簌簌流淌，就像是身後的渭河水。

荀子高冠博帶，枯槁面容，黑色衣衫有點點濕痕。

陳平微微一笑。

話說多了，氣就沒了。

講述過程中，老人時不時大力咳嗽，像要咳出肺似的。

若要辯，就要說實話，就要說是為了讓老師多活一陣而撒的謊，他極度抗拒說老師將亡。

人活一口氣。

和圖書魏豹大喜。

「子曰：『老而不死是為賊。』我荀卿被天下人譽為最師，臨了遺個賊的名聲，不好聽。爾等學問可還有疑惑，說出來，為師試著解解？」

「韓非，你先來。」

「老夫已走到生命盡頭，多說少說，沒有什麼分別。罷了，你既不願，浮丘伯來，浮丘伯平素最類我。」

「我未無惑，丘伯已無惑。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

信念可以創造奇迹，嬴成蟜想賦予荀子執念，再活些時日，哪怕這執念是仇恨也在所不惜。

若不是張耳到趙國以後，立刻掀起了轟轟烈烈的收人復趙行動，各縣也不會在幾個郡尉郡守的組織下湊兵圍剿。

韓非流著淚搖頭，不想耗費老師最後這一點精氣神。

渭水，黃河最大支流。

魏王豹問政于丞相陳平。

一場雜念盡去，肆意發泄的獸笑。

春日播種，夏日就能看到一片綠油油禾苗，到了秋日則會變成金燦燦麥穗，美麗極了。

荀子溫聲勸著，像是一個慈父在與子女說道理，稷下學宮祭酒和-圖-書十年如一日這麼教人。

他盡量以平淡話語，將陳平所作所為客觀描述。

「那就好，那就好……來，替為師正冠。」

「敢問王上，關中可曾發兵？」

荀子無奈。

眼前之人，劍眉星目，髮絲隨風飄揚，一如十年前初見般的模樣。

「遠慮已清，那近憂呢？蘭陵縣人盡被屠，先生就不好奇他們到底是如何喪命的嘛？此禍，起於一叫陳平的書生。」

「學生無惑。」

一陣無能為力，絕望凄厲的尖叫。

「先生就沒有遺憾了嘛？」

陳平臨時決定，立刻逃離大樑。

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雙強有力的大手托住殘軀。

「不曾。」

小胖子扶著老師的手，哽咽連連，點頭不語。

嬴成蟜有意要這支軍隊去衝擊楚、齊兩地，削弱某開掛霸王的勢力，要韓地各城按兵不動。

在一眾弟子的攙扶下，他站在渭水河畔，望著湍急的水流，看了好久，好久……

只要不是起事聲勢極大，大到根本瞞不過去的那種，郡尉、縣尉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