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商海風雲
第二十六章 吾亦是讀書人
可他還是再為天下讀書人奔波,甚至不惜丟下儒聖的臉面!
陸雲起從幽州戍邊歸來,被破例冊封上將軍一職,皇帝念她這些年辛苦,給她派了個閑職,說是來年開春再去京郊練兵。
「咯吱——」
這幾年,青梧成長起來,他就從帳前轉到幕後,成為見不得光的死士頭領,因為這樣以前的老熟人就很難認出他,徐彪也好辦事。
一番艱難選擇,他們最終將嫡系二十幾口子的籍契和魚符全部拿了過來以顯誠意。
張載沒理,最後從腰間的一個破爛錢袋裡,摸出一張價值十兩的銀票。
陸雲起此言,他也是大吃一驚,因為他並不知道自家將軍和年輕皇帝的約定。
「那客棧您老就怎麼……」朱樂天沒繼續說下去,總之他很疑惑。
二樓的門被推開,事先未有敲門。
看這位指揮使的架勢,把全家妻小全部送回老家,像是要做什麼大事,或是和掉腦袋的有關!
「唉……我走了,去叫盯著的兄弟們都撤回來,他們幾夜都沒合眼了,你既然不去京郊四營,那緊他童夫堯去布置陷阱吧。」
老頭子很倔,不過沒有人在意。
徐彪要是早知道,就不費那老大功夫了,這幾天為了這件事,他老人家頭髮都掉了一大把。
拿筆回應道:「觀之先生今日之態,只覺我輩路遠矣!」
……
這姑娘是陸召的親女兒嗎?
「彪叔,別走呀,我還有話沒說呢。」陸雲起摟著徐彪的胳膊,不讓他走,陸召走後,她把徐彪當做她的親人,親叔叔,比陸川要親上幾百倍。
說完話,張載就陷入沉默,他知道十兩實在太少了。
「將軍不去京郊四營?那準備去哪裡?」
來人是徐彪,和青梧處在同一級別的人物,他可以不經過陸雲起的允許,直接推門進來。
張載一揮折袖,寬大的袖袍漲起,沒來由地掀來一陣風,氣勢十足。
繼張載離開后,李洛陽和朱樂天也結伴而走。
徐彪為死士頭領,平常只負責在外打探消息,順便搞點暗殺的活。
一般這樣做,是有十分緊急的事情要稟報。
沒想到,這丫頭早就不準備去京郊四營,這下倒是完美避過童夫堯的布置的陷阱。
單膝跪地拜道:「小姐,童府那邊有大動作!」
眾人看去,姜佑已經寫完第一張。
陸雲起當然不會拒絕,話說還要好好謝謝姜佑,若不是他,這事還不一定能成呢。
在場的,只有他懂!
「您呀你!」徐彪看著面前和-圖-書的丫頭,狠狠地用手指點點她的額頭:「以後有什麼事,再瞞著我,我就不管你了。」
陸召正直無私,怎麼陸雲起越大越……
所以當時在大殿上的許多人都知道,殺神陸雲起年紀輕輕就退休了。
「京郊四營一指揮使這幾日頻繁和童夫堯見面,童夫堯送了一大筆銀子給他,此人把妻小暗地裡轉移回老家,恐怕是有大動作。」
姜佑沒說什麼,只是退後半步,表情嚴肅,他恭敬地探探衣袖。
這句是給李洛陽看的,他看罷,捏捏眉心,有些無可奈何。
……
果然,當李洛陽聽到張載以十兩入股,還有額外的條件后,他就陷入自我思考之中,他在算這筆買賣做的到底划算不划算!
山河苑外,寒風刺骨。
一襲緊身束衣的陸雲起走到二樓窗戶邊,伸出手推開窗戶,瞧了兩眼外邊蕭瑟風景后,她當即步履輕鬆地回到自己的書桌后。
陸雲起玉手托腮,面前的桌子上放了幾本散落的閑書,她的另一隻手閑來無事,輕輕地敲打桌面,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當即便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不遠處座位上的小姑娘,拿著大家長的口吻說道:「要不是你爹臨走前把你託付給我,我真的就……」
陸雲起對徐彪示以抱歉,繼續解釋道:「我跟皇帝打了一個賭,我不幸輸了,年後便要去領兵宮中兩萬禁軍,和衛東搭班,京郊四營的活就不去了。」
坐在書桌后的陸雲起說的輕鬆,已經站起來,挺直胸膛的徐彪氣的嘴唇直抖。
「你說。」
前廳里,姜佑坐下,身子癱軟在椅子上,好像沒有了骨頭似的,他雙眼無神,就那麼瞧著二人離開的方向。
他站起來后,眾人也不知道他要幹嘛,只見他一會兒伸手摸進胸口,一會掏掏袖口,更甚至將腰間轉圓圈摸了一個遍。
他懂自己的心思。
一身布袍的張載站在山河苑門后,眼中似有淚光,他回頭看著姜佑,再確定一遍,話都說不利索。
「先生,學生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李洛陽抬眼。
他們要做的客棧,就是新式客棧。
姜佑在紙上只說了:「年關將至,先高高興興地回去過完這個年。」
姜佑情不自禁往後退半步,眉頭一擠,覺得事情不簡單。
人心隔肚皮!
可對於貧寒學子們來說,住宿,而且還是在京城住宿,這是一筆相當大的費用,有許多貧寒學子因為負擔不起這個費用,往
和_圖_書往放棄來京的機會,就算勉強撐到考試,也因為發揮不佳而落榜,然後回去之後淹沒眾生之中。
完完全全,從須到尾全都是新的。
姜佑留在府里是有青葵羈絆,所以才會為府里盡心儘力,可一旦青葵出了問題,他會不會選擇離開?
陸雲起輕抬手,眸子一轉,聲音高冷無比。
徐彪兩道粗眉一皺:「你想怎麼做。」
「先生十兩,若換狀元郎,當成一段佳話!」
眼神微動,她壯著膽子走到近前,攤開桌子上的筆墨,捉袖寫道:「青梧不明白姑爺為何現在這個樣子?」
率先反應過來的李洛陽,小眼一轉,很高興的樣子,他伸手接過那皺巴巴的十兩銀票:「先生,您要入股這事可不能反悔了,君子一言,駟馬可難追!」
姜佑向來不做虧本生意,他想把後世千奇百怪的酒店模式照搬過來,讓古代人民也享受一下別樣風情。
李洛陽是個好捧哏的,當即拱手謙虛道。
向來是看不起銅臭的,今天怎麼?
他知道是個時代讀書人的傲氣!
這次盯著童夫堯,幾個死士都是怨聲載道,趁這功夫,趕緊讓他們回來,好好修整一下。
張載幾乎是顫抖地走出山河苑,離開跨過門檻的那一刻,他那一顆早已被斷玉燒灼燒的毫無感覺的心,突然悸動了一下。
徐彪三十多,四十不到,還很年輕,正值壯年,他與青梧不一樣,青梧只服侍過陸雲起一個主子,但徐彪當年可是跟陸召一起征戰過的。
……
徐彪沒來由地心裏嘀咕道。
可事情有很多,每一位死士都是晝伏夜出,辛苦至極。
他生怕張載反悔。
徐彪長嘆一聲,準備離開。
屋子裡靜悄悄的,有風從窗戶外吹進來,陸雲起不禁縮了縮脖子,起身將窗戶再關小了些。
叫她以後跟在姜佑身邊,當個幫手,一來是穩定上將軍府在外的產業,二來便是人心。
「千間?太少了,你不懂這裏面的門道,那千間民舍能有幾間,落在真正有實力的貧寒學子身上?」
陸雲起聽罷,沉默下來,她捏了捏眉心,忽而不在意地笑了一聲:「姓童的不知道本將軍年後已經不會去京郊四營任職了嗎?」
陸召走前,將陸雲起交在了徐彪手裡,要不然憑藉徐彪在戰場上立的軍功,怎麼也能混一個將軍噹噹。
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樓下的幾人在說生意上的事,她聽不大懂,只覺耳邊聒噪,留青梧在下邊看著,想來不會出什麼https://m.hetubook.com.com大問題。
……
怕是童夫堯不知從哪裡得知陸雲起年後將去京郊四營,所以提前做了準備,買通一位指揮使,暗地裡使絆子。
李洛陽疑惑神情不減,官府的事情他確實懂得不多,但朝廷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年齡大了,起來都有些困難,眾人想上前扶,哪知張載一個冷眼拒絕:「老夫還沒到站不起來的地步。」
樓下,一身正氣,堪稱讀書人標杆的張載捋捋垂胸長須,像是懂了李洛陽的意思。
其實青梧也是個生意好手,在幽州那邊,為陸府謀了不少生財之道。
「諸位,姑爺有話要說!」
商人逐利,怕是李洛陽不會同意。
一刻鐘后,待青梧從后廚收拾妥當出來,她瞧見癱坐在椅子上的姑爺還在那裡。
「火鍋店,老夫沒有興趣。」張載搖搖腦袋,直接了當的拒絕。
這是她作為家主應該考慮的事情,而不是被利益沖昏頭腦,一天天地就知道傻樂,在家裡數錢。
他把破爛銀票拍在桌子上,看著姜佑,認真道:「老夫要入股!」
所以根本不需要張載的無用功。
他瞧著桌子盡頭,一邊寫,一邊高舉過頭頂的姜佑,像是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好好好,老夫會提前備好名單,各地貧寒有才能的學子我都有所耳聞,我這就回去寫信給他們,讓他們好好準備,明年來京!」
李洛陽並不大度,堵他財路,如殺他父母。
「老夫什麼人,豈會反悔?」
「那個,先生,您都入股客棧了,火鍋店有沒有興趣,我這還有您的一副墨寶呢?」朱樂天搓著手掌,也笑嘻嘻地迎上前。
張載入股姜佑和李洛陽即將要開的客棧,可不是稀罕年底的分紅,他只是希望能為貧寒學子盡一點微薄之力。
銀票被對摺了好幾次,中間還爛了幾個窟窿,很舊的樣子,味道也不好聞。
青梧走到眾人面前,示意幾人停止交談,她指了指桌子盡頭,執筆紙上書寫的姜佑。
張載今日所作所為,觸動了姜佑,他原來一直以為讀書人做到張載那個份上,當無欲無求才對。
他什麼都有了,名聲大噪!
瞧徐彪氣極了,陸雲起趕緊起身,扶著徐彪的一條胳膊,撇嘴道:「彪叔,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把這件事情給搞忘記了,你也知道我這個臭毛病,喜歡丟三落四的……」
客棧有很多,但「無敵海景房」只此一家。
陸雲起翹起嘴角,露出一抹陰險又狡詐的笑容hetubook•com•com。
繼而再寫:「客棧吾之產業,有權決定。」
「說。」
「先生聰慧,我輩甘拜下風。」
嘿,還別說,老頭子眼光就是毒辣。
「入股客棧,說實話,我看重的是先生儒聖的名聲,但先生要求三月春闈我方客棧空出全部客房,提供給貧寒學子免費居住,說實話我不太能接受。」
「先生需提前準備住店貧寒學子名單,讓我們早做準備!」
姜佑秉持老子是魂穿過來的,不推動一下社會進步,簡直對不起穿越人的臉面。
誰又說得准。
「先生,您找什麼呢?」
賺錢什麼的倒是無所謂,主要是想造福大眾。
來京城的大半年,總算是做了一件還拿得出手的事情。
湖面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光禿禿的一切,了無生機。
火鍋店頃刻之間,就會走進內城各位王公貴族的家庭,根本不需要鋪開人手,去先攻佔什麼勞什子外城四縣的市場。
現在想想,那也是極賺錢門道,只是幽州毗鄰邊疆苦寒之地,地理位置偏遠,環境又不好,所以生意一直沒有起色。
也怪陸雲起,這事她沒跟徐彪提過。
朱家歸附上將軍一府已然落定,此事再沒有其他轉圜的餘地。
兩個商賈子弟見狀,不好多言,結伴同行。
朱家上下都是聰明人,他們在賭,賭外城長安縣新晉勛貴上將軍府和內城老牌童府的鬥爭中,年輕的能勝過老的。
張載做出妥協,要知道,他可是把一張老臉全部豁出去了。
連動作都沒變一下。
這也是一個說不準的事情。
看的出來,她的心情無比之好。
「???」
陸雲起收拾面部表情,坐姿也端正許多,莽撞大漢悄無聲息地進去。
張載前所未有的露出痛惜神情,他以前是國子監大祭酒,懂這裏面的門道。
他慌慌張張地彎腰去收拾,總之他聽見張載說這句話時,他慌神了。
「學生還是不太能理解,據我所知,官府為了三月春闈,也會有所行動,到時會有千間民舍免費提供,貧寒學子可以申請去住。」
雙手貼合,放在額頭深深地拜了下去!
可他沒有,他深念陸召對他的託付,一直在給陸雲起打下手。
「人手可以先不撤回來,咱們可以將計就計!」
與此同時,姜佑趁著眾人不注意,找來青梧討要筆墨,青梧不明其意,但還是去找了。
徐彪看見了,忍不住渾身一顫。
然後慢慢推到姜佑的面前,姜佑瞄了一眼,笑了一聲搖搖頭。
每每三月春闈,京城的
和_圖_書客棧房價都是暴漲,這絕對是客棧老闆一年一度難得的掙錢機會。
「客棧住宿免費,吃食亦免費。」
兩個商賈子弟無所不用其極地拉張載入夥,叫姜佑一時無話可說。
所以陸雲起做了兩手準備!
張載瞧罷,一時黑紫的嘴唇直顫抖。
不過現在是在京城,富碩之地,青梧的才幹也能發揮不是。
「老夫可以署名客棧,配合你們客棧後續發展的需要。」
張載聽罷,沒理朱樂天,反而伸手拍了拍李洛陽,一雙渾濁的眼睛異常清亮,他說道:「老夫入股客棧也是有要求的,明年三月春闈之時,老夫需要客棧空出全部客房,給來京參加科舉的貧寒學子免費住宿。」
姜佑有時送回發些善心,他都習慣了。
「吧唧」一聲,有人把桌邊的茶盞打翻在地。
展示完之後,姜佑又趕緊趴下書寫,然後再次舉過頭頂:「吾亦是讀書人,知先生心思。」
童夫堯的動作,徐彪一直派人盯著,同時他耗費了大力氣想破局之法。
去那裡任職練兵,當之無愧的閑差,能閑的讓人胖上好幾圈,好多將領都眼紅著呢。
朱樂天神情瞬間落寞下來,其實打響火鍋店的名聲有一招捷徑可行,那就是請名人過來打廣告,若是張載肯來?
站在李洛陽身後,臉腫的老高,眼睛也青了一隻的姜佑忙不迭地點點頭。
他忙直起腰,站在桌子盡頭,將自己的丑字高舉過頭頂顯露:「客棧如先生所願,春闈免費!」
「怪我怪我,沒跟你說。」
讀書人的標杆也要沾染銅臭氣了?
他也是個讀書人啊!
朱家歸順這事說來也巧,像是童府在逼他們做選擇題,他們或許看到了童集和姜佑這兩人身上的區別。
墨蘭衣裳的青梧在收拾桌上的茶盞,動作小心而謹慎,生怕打擾姜佑。
京郊四營是京城屯兵之地,負責護衛京畿周邊安全,可近年天下太平,京郊四營的幾萬兵甲很久沒挪過窩了,日常也就是做做樣子。
每每三月春闈,京城中就會擠滿來自全國各地的讀書人,他們往往提前一兩個月就要來京預定旅店,找一個落腳的地方。
他手底下的死士培養不易,數量很少,來到京城后,他愈發感覺人手不夠用。
張載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然後撐著桌慢慢悠悠地站起來。
「哦,老夫明白了,你們是準備做一間新式客棧,是也不是?」
「你等我,喔我我,馬上回去備好名單……你一定要等我……」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