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自己」
而萬歲狐王躺著的玉石台上，也是一個大號毛娃娃。
不過這也是她的特質，是演員身上很特殊的一部分氣質。
梁平：「這孩子平時可能一直在壓抑自己啊。」
梁導：「那你說問題在哪裡？」他盯著董天河。
柳葦可算是見到親人了。
董導：「誰跟你說的要加詞？」
董導很懂得調動積極性——他把工作人員分成AB組，A組是會幹活的，B組是混子，而一旦被調進B組就拿不到工時費了！只用這一手，不到三天，在B組的人就跟A組的人鬧起來了，董導再拉拉偏架，再從B組叫了幾個人回來，重新編進A組，這場發生在勞動人民之間的官司就結束了。
而他給柳葦的自由也是相當的大。
陸北旌：「你發現了什麼問題嗎？」
喬編劇第一次擔影視主編，有點沒底，天天住在了劇組，時刻跟著柳葦的拍攝自己推劇本邏輯。
可他覺得這不像是自愈啊，她這種疏離感並沒有減少啊。
——「你看我，像不像？」
梁導：「你可是給我說的拍得挺好。」
——「如果人在這個時候會哭，那我也哭一哭吧」
喬編劇頭一回直面這種大演員動劇本的可怕事故，臉都白了。
不過董導待她還真不輸梁導，而且少了很多管束。
陸北旌：「都是跟梁平學的，那梁平是什麼好人？他看中的人才也不會是好人。不過你別把他當梁平看。」
柳葦：「……」
是一個中規中矩，但沒有大缺點的劇本。
但是，喬編劇慢慢覺得有點不太對了。
再或者，跟她說可能會給她安排幾個小妖當手下，但是就不費心安排真人了，拿幾個小凳子小桌子擺在她面前，告訴她就是這個高度，讓她假裝跟小妖對話——場邊有場記照著台詞本念。
梁平一周來三回，回回都能提出一大堆的毛病，幸好目前的拍攝任務不重，劇組換了一個分組導演，梁平把他的副導發過來了。
——「如果應該在這個時候生氣罵人，那我也罵一罵吧」
董天河還算鎮定，他說：「我看不出問題，您自己看吧。」
他明白董天河為什麼不說了。
回到洞府聽小妖說萬歲狐王的遺骨被她的前男友偷走了，她成仙的仙名仙錄也被毀了。
喬編劇：「也不慘，活了一萬年呢！」
董導：「除了陸哥的部分和取經的部分，剩下的全拍完了。」
……說真的，放一年前，
ｗｗｗ•heｔuｂｏｏk•com•ｃoｍ她就需要寵物蜘蛛的幫助了。
鏡頭是按劇本和分鏡本來的，按鏡頭數看基本就可以看齣劇本是什麼故事了。
陸北旌：「我知道了，我會注意她的。」
就像這是旁人的事，跟她的關係不大，而她所做出的反應，都是出於禮貌或客氣，或是社交需要。
確實是跟他設想中的畫面完全不同。
梁導聽弦知音：「葦葦改戲了？」
柳葦：「……」
「玉面狐狸」這個角色放大了這種疏離感，一下子讓它變得異常清晰可見。
但她還是哭出了小寡婦上墳的氣勢。
這就是柳葦給梁平的感覺。
玉面狐狸：「擠不出來怎麼辦啊。」
不是說她不認真生活。她活得很認真，工作也很認真。
但也確實，這個玉面狐狸的說服性很強。
董導接過來看了看，明白這是喬編劇在給女主角圓邏輯，想了想，多拍一鏡也無所謂，就喊柳葦來，讓她記詞，說：「喬編劇特意寫的，一會兒添進去吧。」
柳葦哭萬歲狐王這一幕是一定要拍，但卻不必再選一個演員來演萬歲狐王，所以她也只是對著一張被道具們布置的假葬禮在哭，一張假玉石台上堆滿鮮花，旁邊供了一座雞山，一座豬山，一座羊山——後期會搞，目前只是勉強堆起來了三堆毛絨娃娃。
喬編劇：「他沒同意吧？」
柳葦：「我懂，梁導是咱們自己人。」
梁導：「你覺得這像是沒心沒肺嗎？」
喬編劇被她抱住，近距離看她漂亮的臉蛋，有多少辛苦全都化成水了，她笑著拍拍她：「你也是很努力的，我們努力把它拍好。」
柳葦一看就明白喬編劇怕她得罪梁導，但還是決定向著她，在幫她圓人物。
又或者，給她擺一套普通的八仙桌八仙椅，以及一看就是從庫房裡才抬出來的古裝傢具，然後告訴她，這是在洞府里，讓她表演。
柳葦思考了一下，說了實話：「他喜歡的，不是我喜歡的。」
投資人要投真金白銀，導演要導出幾部名片。
梁導給她的指示是把玉面狐狸往清新小少女那個方向塑造，猴哥是舊友，二郎神是人渣前男友，人生從失父開始走下坡路，等舊友被壓五指山下，她也被人渣前男友騙得失去了成仙的資格，去拜師又因為受不了嚴格的修鍊之路而退學，直到幾百年後再見，與猴哥已經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最後和-圖-書兩人如萍水相逢，君子之交淡如水。
董天河：「這裏面哪個妖怪都是人演的，就她演的不像人。」
梁導看完所有素材，明白為什麼董天河不敢說，卻敢縱著她把角色這麼演下去，導致拍完了所有能拍的鏡頭。
董導唯一做的就是在下個月讓人事結束了B組剩下的人的合同，把人全給開了。
這也不是慫。
梁導語氣威脅很重。
唯獨演員，他的人氣增加是沒有道理可言的。一個演員很容易突然就暴火暴紅，這除了公司給力之外，還有就是運氣。
要不是她這裏實在是不像話，他還不捨得把人送給她用呢。
她偷人蔘果失敗被師傅打，自己跑掉——她不害怕。
柳葦三年前還是一文不明，現在已經敢在劇組跟梁導掰腕子，可見她的影響力增加的有多快。
從一開始萬歲狐王死了，她在葬禮前假哭開始，她就透露出來了她的滿不在乎。
但當她扮演一個妖怪時，觀眾感受到的這種非正常的狀態，卻變成了這個角色的魅力。
於是，喬編劇在場邊提詞，柳葦繼續跪在萬歲狐王面前。
喬編劇：「娘子，你怎麼不掉淚啊？」
三月末四月初，梁導終於把《西遊》里陸北旌所有的鏡頭都拍完了，他把這部分鏡頭剪好交給特效公司讓他們趕緊製作，再帶著人來《玉面狐狸》這裏，發現已經快拍完了。
梁導對劇本的要求就是求穩，不求怪，不求奇。
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他的副導是他的心腹，從《武王傳》帶出來，《夏日》敢撒出去拍單鏡的，《汪汪汪》里也貢獻過幾個鏡頭。這回是梁導自己沒信心，怕一個人壓不住所有的人，才把人栓在自己身邊了。
喬編劇：「唉，狐王也是一片慈父之心啊……娘子，您多少擠點眼淚吧。」
柳葦就對著鏡頭偷偷摸摸伸出舌尖舔手指，再抹在眼角，再嘴一撇，大哭：「爹啊！你死得好慘啊！」
不開心就要折騰。
因為慫的原因是膽小，膽小的人是很容易被激怒的，只是不敢發泄出來，並不是沒有脾氣。
可是「玉面狐狸」里，她演出了這種割裂感。
她決定要偷人蔘果后逃走——她不害怕也不激動。
跟他一樣啊。
敢不敢，跟能不能辦到，是兩個境界。
董導：「改了。」
完了，這是劇組兩個最大在鬥法。
玉面狐狸：「頭一回我出生，他來看我；第二回 https://m.hetubook.com.com，他從洞口過，我看到了他的尾巴；這就是第三回了，突然跑回來，說了這洞府留給我，又嫌我沒用，還讓我找丈夫護身，跟著就死了，我能跪在這裏送他一程已經是孝順了！」
她進組后，助理是全體上工的，每回在劇組不說前呼後擁，工作人員也沒那麼容易接觸到她，兩邊像是平行世界。
——柳葦正在扮演「柳葦」。
劇組換了個會管事的導演，終於也變得有條理了。
「好厲害！」柳葦對陸北旌說，「這手段太厲害了，我在這個組被他們氣得沒脾氣，又不敢發火，怕他們給我使絆子，結果董導一來就都收拾了。」
在梁導批評她演得不到位之後，她要求梁導蹲在她面前讓她代入。
可是她沒有學會法術——她不沮喪。
她失去了庇護自己的父親，她不害怕也不傷心，照樣吃吃喝喝。
梁平感受到了他在面對柳葦時常常升起的毛骨悚然。
比如，梁導可以讓她站在一個地方，腳下是綠幕，四周空曠無人，對面讓人用風扇吹她，然後告訴她，她現在在山上，讓她想像自己在山間漫步。
喬編劇：「……你們，有這麼大的分歧嗎？」
梁導帶著董導進了小黑屋，開始按鏡頭審素材。
柳葦沒有管這些事——她也根本沒有發現問題。
等她發現董導說話挺有用的時候，這件事已經落幕了。
喬編劇：「您抹點口水！」
玉面狐狸捂住臉假哭：「我都出生八百年了，這是第三回 見他，還是個死的，我哭得出來么我！」
以前她從來沒在鏡頭前表現出來，她一直都是貼合劇本、貼合角色去演。
一個劇組只能有一個最大，一般是導演，二般是投資人，但在表演的時候，還有一個不能忽略的，那就是演員。
這個指導思路其實是商業電影最成功的套路了。
副導姓董，到這裏都喊他董導。
梁導：「我給你搬個陸哥的廣告牌來行嗎？」
梁平一直覺得柳葦跟生活有種割裂感，好像她並不在這裏生活。
但她還是照著狐王的話去拜師了。
柳葦：「我發現了，我這個組的人就是少。你那邊群演動不動一二十個，正派反派可以湊兩桌麻將，我這裏就我一個人，除我之外就是工作人員，除了那幾個有名有姓的配角之外，我這個組的演員就找不出來了。」
董導：「確實好。」
董導：「我看不出來好不
和_圖_書好啊。就是拍得相當順。」
她就是對著這個在哭爹。
柳葦：「我跟他提過。」
當柳葦是個人的時候，他擔心她的精神狀態。
是她拍過這麼多部戲以來的頭一回，進行徹底的無實物表演。
梁導趕緊給劇組放假，他要先把《玉面狐狸》目前拍的內容給掃一遍，看看究竟是真好還是假好。
不難，但演起來不開心。
柳葦演得流暢，角色立得很穩，這說明她心裏對要怎麼演這個角色是有很強的意識的。
掛了電話，陸北旌心想她不是在壓抑「自己」，而是在努力做好「自己」。
現在也能哭出來，但考慮到她自己捏的人設，還有她給萬歲狐王捏的人設，她就不真哭了。
梁導懵了，他不過二十多天沒關注這邊，竟然都拍完了。
梁平在小黑屋看了四天，從一開始的皺眉，到後面的發愁，到最後的深思。
喬編劇：「我跟葦葦聊過後覺得應該加，你看看吧。」
梁導：「她習慣綠幕嗎？」
柳葦在初期過去后就開始照本子拍了。董導以前就是干副導的，現在他也沒再給自己選個副導，分鏡加拍攝計劃他全一個人包了，除了需要彙報給梁導之外，他硬是沒再找一個人幫忙，自己全乾了。
董導：「挺順利的——我問問啊，梁導，就照劇本拍是吧？」
她馬上發現柳葦在搞什麼。
但是她就是有一種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割裂感。
柳葦：「他同意了。」
——可是失父的時候該痛哭流涕的，也假哭？？
靠中等的劇本，頂級的特效加演員加宣發，來帶這個電影飛升。
喬編劇：「那問題在哪兒？」
梁導在陸北旌那邊越來越忙，又因為這邊是董導在跟，他很放心，素材也不能及時看了，只問問：「順利嗎？」
演員在項目里很容易取得更高的地位，因為他們的重要性是可以量化的，而且上升極快，非常沒有道理。
但她表演出來的卻不止是這樣。
梁導笑：「我就知道我不在她要胡來。那你看她改得好不好？」
不能說她不努力拜師，還是很努力的假哭的，也在觀中打掃，也服侍師傅洗漱，也認真聽課。
獨角戲其實不算很難演，因為她交上去的作業有很多都是對著手機演出來的。
梁天南跟他說，他從沒見過不向助理髮火的藝人，柳葦是第一個。所以他很喜歡柳葦，喜歡在她手下幹活，當她的助理。
梁平一直記得她其實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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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話，她演起來，透著一股「我就隨便說說」的感覺。
但喬編劇卻不覺得柳葦是在吹牛。
是的，那種妖怪假扮人的感覺！
喬編劇加緊多添了一版台詞，跟董導談加幾句話。
喬編劇沒忍住，想跟柳葦聊一聊她對角色的理解，看看她是不是有什麼別的想法，要是她的想法不出格，她其實是可以在劇本上幫她周全一下的。
柳葦：「……」
她第一次看到柳葦演的玉面狐狸假哭的時候還覺得很正常。
董導很平靜，各處收音收畫面都收得很好，為了特寫還讓人扛著攝像機懟近景大頭讓她單哭了一鏡。
陸北旌安慰她：「梁平是為了省錢，等我這邊拍完后，群演就可以過去跟你配戲了，其他人也能發過去了，現在你先一個人忍忍吧。」
有多順呢？
她更像是……沒有覺得此事與她有關。
這是因為《玉面狐狸》里有大量的綠幕戲。
梁導：「你說什麼？快拍完了？」
她不能成仙了——她也不見難過。
梁平在電話那邊擔憂的說：「還是……讓葦葦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結果柳葦就悄悄跟她說：「喬編，這事，我自己偷偷干就行了，你要是加進來，我怕梁導生你的氣。」
喬編劇：「那你這樣太冒險了！你到底想怎麼干？不是，我覺得你應該先跟梁導商量商量，他是導演，你要先跟導演達成共識，不能自己胡來啊。」
他問過路露，路露表示他見過醫生了，醫生說現在這個狀態是很好的，正處在自愈中。
那就差不多完成八成了，確實只剩下最後的部分了，甚至陸北旌都不需要拍很長時間，用《西遊》里的鏡頭剪一剪，加幾個更豐富的鏡頭，《玉面狐狸》就能殺青了。
搞定兩個重要配角后，接下來的一周，柳葦都奔波在跟配角磨合，以及跟場地磨合的過程中。
董導：「演得很順暢，應該是習慣的。」
平時相處嘻嘻哈哈該樂就樂，可是就是沒有太強烈的情緒。
喬編劇：「啊？狐王才見您三回？」
陸北旌接到了一個憂心忡忡的電話。
柳葦笑著摟住喬編劇：「謝謝喬喬！」
雖然還是假哭了一通，又大罵了一通，還對小妖說我也打不過他，現在又得罪了師門，只盼著日後能有強人替我報仇血恨！
她在電話里跟陸北旌抱怨。
乾嚎不見淚。
柳葦：「我現在移情別戀愛上樑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