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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30

作者:克里斯韋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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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無情未必真豪傑 第一百三十一章 阿克敦

第二卷 無情未必真豪傑

第一百三十一章 阿克敦

哨兵在兩根木樁間站了一會兒,覺得腿有點發麻,正想著是不是要跺跺腳。突然耳邊傳來一聲輕響,緊接著喉頭一痛,低頭一看發現一支箭矢已經射穿了自己的咽喉,鮮血正從傷口湧出來,看那箭矢又粗又長,正是女真人喜歡使用的長梢弓特有的重箭,他想要喊,可發出的聲音卻比蚊子大不了多少,那一箭已經划傷了他的聲帶。他的耳邊傳來營外急促的攀爬聲,顯然敵人的夜襲者正飛快的爬上來,哨兵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傷口,另一隻手哆哆嗦嗦的將號角湊近自己的嘴,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吹了起來。
風雪的到來不但讓上一場戰鬥的失敗方吃盡了苦頭,也擋住了敏敏繼續向南進入邊牆的腳步。與后金追兵不同,蒙古人的營地里有大量的牲畜、輜重、婦女老弱,這讓他們有充足的補給的同時,也大大的降低了他們新軍的速度。不過不久前的勝利極大地鼓舞了營地里每一個人的士氣,孩子們揮舞著木棍,在帳篷的間隙里玩著打仗的遊戲:一方是蒙古人,另外一方是女真人,當然所有的孩子都爭先扮演蒙古人一方,尤其是鐵甲騎士,更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只有最強壯,最勇敢的孩子才能扮演這一角色。
渾厚的號角聲劃破夜空,杜爾伯特停住腳步,從親兵眼睛里看到了恐懼。
「號角聲是從哪邊傳來的?」
「好像就是從剛才那邊!」為首的親兵帶著不確定的語氣答道,這時號角又響了一聲,隨即戛然而止,就好像被一刀斬斷,這下沒有疑問了。杜爾伯特拔出腰刀喝道:「你去擊鼓,其餘的人跟我來!」
「大貝勒殺進來了,我的努力沒有白費!」阿克敦的血液幾乎要沸騰了,他大吼一聲,奮力用盾牌架開敵人的一刀,狠狠的用長矛刺穿了對手的肚子,用力一扭,拔了出來。那個倒霉鬼面容扭曲的跪在地上www.hetubook.com.com,丟下武器捂住腹部的傷口,想要防止腸子從傷口流出來。阿克敦猛地一揮槍柄,末端的鉛球砸在對手的臉部,將其打的血肉模糊。
「把盾牌舉過頭頂!」阿克敦回頭向車營外喊道:「蠻子的弓箭手來了!」他這個冒失的舉動差點丟掉自己的性命,對面的敵人狠狠的一骨朵砸在在他的頭盔上,幸好鐵匠的手藝不錯,擋住了這一擊,不過還是讓他頭暈目眩,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如果不是一個同伴將他拖進了盾牆裡,恐怕他已經被蒙古人砍成肉醬了。
人如其名,阿克敦身材不高,但十分強壯(阿克敦在滿語中就是結實的意思),像橡木一般魁梧的軀幹,肌肉發達的手臂,短而粗重的大腿,為了彌補身高與手臂的長度,他十分喜歡使用長矛,八尺長,用橡木製成的矛柄,光滑、粗厚而又沉重,兩尺長的矛尖,樹葉形狀的矛頭用精鐵鍛打而成,又黑又亮,良好的保養和研磨讓其鋒利的可以用來刮鬍子,在矛柄的末端是一個鉛制的圓球,既可以配重,也可以作為打擊的鈍器。阿克敦粗壯的身上穿著頭盔、護脛、胸甲、護臂和裙甲,整個人就好像一個移動的堡壘。他微微蹲下身體,在第一個敵人揮刀砍殺的時候,猛地向前滑了一步,用盾牌狠狠的撞了那人的膝蓋一下,順勢將其掀倒,一槍扎進咽喉將其結果了。阿克敦很清楚,在戰場上一個槍手有一個大忌,那就是用力過猛。初上戰場的菜鳥們在刺殺時總恨不得把吃奶的力氣都用上,結果一旦刺空就收槍不及,敵人一旦近身就十條命去了九條;即使僥倖刺中了,也往往因為刺的太深,槍尖被骨頭卡住拔不出來,被第二個敵人幹掉。阿克敦永遠記得自己還是個新兵時老兵是怎樣向自己示範如何用尖端刺殺,如何用矛桿格擋,如何奪人性命的m.hetubook.com.com。那個老兵乾淨利落的演示了幾下動作后,用矛的尾端在阿克敦的喉嚨和肚子各點了一下:「肚子和咽喉是首選的目標,然後是這裏!」他用拳頭捶了一下自己的心口:「這裡是心,只要刺中立刻就能送他上西天,但最好不要選擇這裏,因為有太多肋骨了,你會把長槍卡住,然後傻傻的被下一個傢伙幹掉。肚子很好,軟乎乎的沒有骨頭,雖然被刺中后不會馬上死,但我沒聽說過誰的腸子流出來還能活。如果有哪個傻瓜沖你轉身,背對著你,別發獃,立刻照他的腰部刺一槍,那個蠢貨會痛的屎尿都噴出來的!」
「起來吧!」杜爾伯特的聲音依舊不大:「在你的身後是你的父母、家人還有孩子,女真人隨時都可能進攻,你卻在放哨的時候喝酒,我只好替你放哨了!」
說完了豪格目光掃過眾人的臉,看到了每一個的目光里都流露出已有死志的平靜,他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有了必死之心,才有求生之志!出發吧,四更天發起進攻。」
宮帳。
「快,快把箱子搬出來,把缺口塞住!「敏敏身著鐵甲,大聲的命令著女奴和僕人們將各種各樣的箱籠搬出來,將宮帳外的車輛間的縫隙堵塞住,形成一道簡單的工事。原來當杜爾伯特去低於女真人的夜襲時,不知有一股女真人怎麼摸到敏敏的宮帳旁,發起了突襲。慌亂中敏敏只好下令銃手將宮帳旁的幾輛大車圈起來,作為銃手的工事。
「杜爾伯特大人!」
「快些,動作快些,這號角聲肯定已經把蒙古蠻子驚醒了,馬上就會有人過來的!」阿克敦大聲向雪地里還沒爬上來同伴喊道,他此時也不再顧忌會驚醒敵人了,方才的號角聲足以把死人吵醒。
「是的,大人!」哨兵艱難的解釋道:「就喝一小口,天氣太冷了!」
即使阿克敦已經有所預料,但蒙古人趕到的速度依和-圖-書然比他預想的要快得多,他剛剛把一個同伴拉上車牆來,眼角的餘光就看到不遠處人影晃動,下意識的舉起盾牌一擋,隨即便感覺到左手一震,上面已經釘上了數支羽箭,剛剛爬上來的那個白甲兵可就沒這麼好運氣了,為了攀爬方便他把盾牌背著了,一箭正中右眼,貫顱而入,一聲慘叫頓時從摔倒下去。阿克敦知道此時猶豫不得,大吼了一聲,便擎著盾牌向來敵殺去。
但杜爾伯特卻不那麼樂觀,作為上一場勝利的實際指揮官,他很清楚己方的弱點——相比起數萬婦孺老弱來說,他手頭僅有的千余軍隊實在是太少了。是的,女真人剩下的兵力也只有這麼多,但豪格可沒有這麼大一個包袱要背,更何況還有敏敏別吉的安危,杜爾伯特清楚這是維繫著劉成與准格爾人的唯一橋樑,這關係到准格爾人的未來,他向知道的所有神靈祈禱對手知難而退,讓他可以安全的護送這這些部眾和敏敏別吉退入邊牆之內。上天也彷彿聽到了他的祈禱,雪越下越大,彷彿將一切都籠罩在下面。
阿克敦坐在地上,好一會兒才逐漸恢復了而來,他取下頭盔,伸手一摸,指尖所及之處都是濕滑的液體。他在地上摸索了下,從一具屍體的衣服上撕下一角,隨便包紮了下,又站起身來。大貝勒說的不錯,唯有血能夠洗清恥辱,要麼是敵人的,要麼是自己的,阿克敦咬緊牙關,投入戰鬥,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肌肉變得僵硬,視線變的模糊,但阿克敦依然站在行列之中,揮舞著他那根橡木長矛和圓盾。一團火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舉起盾牌,扭頭看去,只見在營地的另外一邊,火焰正在升起,不一會兒便蔓延了一大片。
「大人!」哨兵的臉上已經不再是恐懼,而是悔恨,他痛苦的低下頭,不敢面對杜爾伯特的視線,突然他的手中感覺到一個硬物,抬頭一看卻是自己的號角,他的和*圖*書喉頭頓時哽咽了。
「嗯!」杜爾伯特跳上大車,取過哨兵胸口的號角:「你可以下去喝個痛快,我來替你站崗!」
「你在喝酒!」一個聲音從下面傳來,哨兵被嚇了一跳,他趕忙站起來,拿起放在一旁的長矛。杜爾伯特站在車轅后,身旁跟著一隊親兵,正冷冷的看著自己。
缺口處,阿克敦在鞋底擦了擦刀刃,將匕首插入鞘中。那個剛剛吹響號角的敵人躺在地上,咽喉處有一條豁長的傷口,鮮血正從裏面湧出來,但死者的臉上卻帶著一種平靜的,或者說安心的笑容。這讓阿克敦有點懊惱,他本以為同伴那一箭已經將敵人的哨兵封口了。
營地外一片黑暗,哨兵站在用車輛組成的壁壘上,吐出的呼吸在冷風中結霜,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頭頂上的旗幟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這也讓他覺得更冷。他從懷裡取出一隻皮囊,湊到嘴邊喝了一口,一股辛辣的液體湧入喉嚨,讓他劇烈的咳嗽起來。
「銃手,上前,放!「在軍官的號令下,數十名鳥銃手排成一列,對準不遠處的騎影扣動了扳機,隨著銃響,那幾個騎影搖晃了幾下,摔倒在地。
嗚!嗚!嗚——
杜爾伯特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夜襲者的人數大概只有他身邊親兵的三分之二,但節節敗退的依然是蒙古人,他可以看到越來越多的女真人翻過車城加入襲擊者的行列。女真人證明了他們對大明和蒙古人的屢戰屢勝絕非僥倖,他們肩並肩排成密集的隊形,將杜爾伯特的親兵一一砍翻刺倒。尤其是最前面那個拿著盾牌和長矛的勇士,倒在他矛下的已經有四個人了。他不小心的用盾牌保護住自己的要害,揮舞武器時就好像收割自己莊稼的農夫。
「你們每一個人都要記住,洗清你們身上恥辱的唯一辦法是血,你們自己的或者敵人的!」豪格的聲音並不大,但足以讓每一個人聽得清楚。阿克敦握緊拳頭,堅硬m.hetubook.com.com的刀柄硌得他的掌心一陣陣疼,他的眼前閃過一幅幅畫面:夜襲是丟過來的火球、陽光照在敵人鐵甲上的閃光、逃跑時漫天的飛雪,最後是被處死的逃跑者濺落在雪地上的血跡,那血跡殷紅,就好像飛騰的火焰,炙傷了他的眼底。
「守住自己的崗位,為了你自己,也為了你的家人!」
同伴看了看那個黑影,無聲的點了點頭。阿克敦微微一笑:「很好,那就開始吧,記住,我們現在已經是死人了!」
「你們這次的任務是進攻敵人營地的正面,我不會欺騙你們:在這場戰鬥中你們只是佯攻,把敵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你們這邊來,而我則率領白甲兵從另外一個方向衝進敵營,縱火燒營。不過勝負的關鍵取決於你們是否能把敵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我們知道蒙古人有很厲害的火器,還有鐵甲騎兵,在平地上很難打敗他們,但只要衝進營地,製造了混亂,火器和鐵甲騎兵都幫不了他們。」
「大人!」哨兵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他立刻跪在地上,用顫抖的聲音哀求:「饒了我,求求您饒了我!」
「幸好昨天夜裡沒有給他們發揮本事的機會!」杜爾伯特自言自語道,這時援兵趕到了,是一隊臨時湊集的弓箭手,有不少都是半大的孩子、白髮的老人,甚至健壯的婦女,反正要在蒙古人里找不會射箭的還真不容易。杜爾伯特回頭看了看,做了個示意眾人上弦的手勢,隨即他發出了射擊的信號。弓箭手們將箭矢指向斜上方,將弓弦拉到耳垂,隨即放鬆弓弦,箭矢「嘶」的一聲離弦而出,升到最高點然後掉頭落下,片刻后營壘外傳來一片慘叫聲。杜爾伯特滿意的揮了一下手,示意弓箭手們繼續射擊。
阿克敦彎著腰,死死的盯著不遠處車營的柵欄上那個凸出的物體,現在他已經可以確定那是哨兵的腦袋。他轉過身,對身後的同伴壓低聲音道:「那個哨兵,你能夠射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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