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斜陽瘦馬風漸起
第八十二章 尷尬的晚宴
進家門之前,蘇亦發現自己家隔壁那戶門大開著,不禁有些詫異——看來那間房子也有人住進去了。
他肯定殺過人,殺過很多人。
一進家門就看到自己母親正在灶台邊忙活,身邊還站著一名身材高挑纖細的女子,背影看上去倒是有些眼熟。
「……他偷襲我。」葉北枳用空出來的那隻手抓了抓臉。
蘇亦覺得用自作自受來形容應該會更貼切一點。
「嗯……」葉北枳點了點頭,「他不會武功。」
這種人就該讓錦衣衛抓去砍頭!
「今天才搬來?」蘇亦腦子裡閃過一絲明悟卻又一時想不清楚。
太陽緩緩西沉,家家戶戶都點亮了燈火。
「于大娘做菜沒有蔥了,我出來買點。」
走進大院的門,住在進門處劉大爺正在門口擇菜,見蘇亦進來,露出缺了一塊的門牙,笑著打了個招呼。蘇亦勉強笑了笑,回應了一聲。
「嗬——咳咳——」趴在地上的蘇亦來不及去想發生了什麼,下意識和*圖*書地大口吸氣,然後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要不……把他放了吧?」池南葦抿了抿嘴唇,「看他也不像什麼壞人……怕是有什麼誤會。」
「……是我。」葉北枳眨了眨眼睛。
蘇亦死死咬著牙關,以免它們不受控制地顫抖。
「啊?哈——是嗎?」池南葦乾笑著,「也,也許吧,哈哈。」
就在此時,蘇亦眼角瞥見一道身影從門外走了進來。一抬頭,二人的視線正好就對在了一處。
「呃……啞巴?」
嗆出來的淚水模糊了眼眶,他抬頭看去,只看到一男一女兩個朦朧的身影背對著他,正往前走去,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耳邊還能隱約聽到他們的說話聲傳來。
「哼,你小子隔三岔五的不著家,我怎麼知道你今天回來?」于老太哼哼了兩聲,「飯沒煮夠,待會自己下面去吧。」
「沒什麼——可能是我認錯了。」蘇亦開口了,他眼睛直勾勾盯著葉北枳,拱了拱手,
和-圖-書
「在下蘇亦蘇立之,還未請教?」過了良久蘇亦才感覺好受了一點,蹣跚著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蹌著往福照大院走去。
難道自己搞錯了?這人不是來殺自己的?蘇亦沒來由地感到一股荒誕——這難道算聰明反被聰明誤?
真是沒想到,自己還沒等到站在朝堂上意氣風發的那一天,今日卻要在這天京的小衚衕里默默無聞地死去。
「哈——哈——」池南葦尷尬地笑著,這怎麼解釋?難道說就在剛才我們差點把你兒子殺了?
「——是你?!」蘇亦瞪大了眼睛。
「行吧……」蘇亦指了指于老太身邊那名女子,「娘,這位是……?」
「……」
池南葦倒是早就看到了蘇亦,此時正尷尬地笑著:「見,見過蘇公子。」
飯菜很快就上了桌,于老太終究還沒讓兒子自己動手弄吃的,親自去給蘇亦下了碗雞蛋面。
「你這是……?」池南葦指了指蘇亦。
葉北枳和池南葦二人和*圖*書在京城的第一頓晚宴,就在這尷尬地氣氛里度過了。
「——娘。」狀元郎輕輕喊了一聲,心裏感觸良多——剛才自己差點就見不到自己娘親了。
「……你怎麼出來了?」
黑暗一陣陣地襲來,蘇亦覺得下一秒自己就會暈過去。
蘇亦滿臉的疑惑:「池姑娘,我們……是不是見過?」
「……嗯。」
「神神秘秘的……不說拉倒。」
葉北枳看了看池南葦,想了想才點了頭,將手中男子扔到了地上。
「他?」池南葦疑惑地看著蘇亦,「看這打扮……好像就是個書生吧?」
「你們這是……?」于老太臉上的疑惑更甚了。
「你們見過?」于老太甩了甩手上的水,轉過身來看著二人,「池姑娘今日才搬來京城,你們何時見過的?」
「……怎麼?你們也認識?」于老太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滿臉的疑惑。
蘇亦正在回憶自己短暫的一生,突然就覺得脖子上一松,然後腳就觸到了實地,腿和_圖_書軟之下一屁股就摔到了地上。
葉北枳挑了挑眉,看向池南葦,池南葦沖他無奈的攤了攤手。
蘇亦眼冒金星,已經聽不清楚這兩人在說些什麼了,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住過的破屋,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吃過的鹹菜,想起了自己高中狀元那一天的鞭炮聲,最後想起了自己年邁的老母親。
「……認錯了?」于老太癟了癟嘴,也不再多問。
飯桌上的氣氛很尷尬,蘇亦吸溜著麵條,不時抬起頭盯著葉北枳看看,不言不語。葉北枳低頭默默吃著飯,偶爾夾兩筷子菜,也不說話。池南葦尷尬地看著這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于老太聊著,顯得心不在焉。于老太倒是吃得樂呵,難得家裡能這麼熱鬧,她很是開心。
蘇亦覺得自己快窒息了,他努力地掰著那隻鉗住自己脖子的手,可那手卻真的像只鐵鉗一般,紋絲不動。
「……嗯。」
葉北枳看了看蘇亦,眼裡閃過一絲詫異:「……葉北枳。」
「這是池姑和_圖_書娘,隔壁剛搬來的。」于老太指著蘇亦對池南葦說著,「這就是我那不孝順的兒子。」于老太嘴上雖然這樣說著,但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驕傲。
「倒是你,你不是說出來買東西嗎?買的東西呢?」
池南葦眨了眨眼睛,看著眼前的葉北枳和被他拎在半空中的那個男人,神色愕然。
「……嗯?」于老太聽見聲音,邁著小步子轉過身來,「誒?小兔崽子,你怎麼回來了?」
就在此時,拐角處又閃出了一道倩麗的身影。
葉北枳看了看池南葦,池南葦看了看他,然後兩人一起看向半空中的蘇亦。
蘇亦哭笑不得:「瞧您說的,我怎麼就不能回來了?」
于老太發現自家兒子臉頰上的肉都在發顫,三分像氣得,七分像嚇得。
想起剛才的事,蘇亦現在都還腿發軟。他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那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平靜,漠然,沒有一絲感情波動,就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就像是在考慮要不要把這隻蟲子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