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此間故事道不盡
第七百五十九章 萬事了歸途
葉北枳愣了一下：「去哪兒？」
待瓦剌大軍消失在視野中，百里孤城的腰桿頓時佝僂了半分，他的臉上顯出疲態，將方寸緩緩懸挂到腰間，面前的溝壑不再噴涌劍氣，幕牆也消散在了風中。
那道橫貫東西的深深溝壑就像一道天塹，劍氣組成的幕牆將瓦剌大軍死死擋在了外邊。
「回頭。」牛大勇命令道。
葉北枳驀然睜眼，又一次看到渾身浴血的牛大勇站在自己面前。
「啊！」撫琴者嚇得驚呼一聲，連忙轉頭，月華灑下，照出一張俏臉。不是池南葦又是誰？
建興關前，百里孤城獨立城前五天五夜，未曾挪過半步，城內百姓知恩，每日冒死出城送來吃食，這一幕與百里孤城當初獨居落月湖時等人送飯的日子何其相似。
廣袤天地間，只剩夕陽，大荒，以及葉北枳與牛大勇二人。
牛大勇爽朗地笑了：「去你來時的地方，去你想去的地方，去一個沒有飛鳧和-圖-書營的地方……去一個只有葉北枳，沒有葉總旗的地方。」
「當歸敗了。」
等葉北枳再次回首看來時，牛大勇的身影已經不在了。
琴聲還在繼續，只是已經進入了後半闕，曲調趨於平緩。
緊接著血泊也開始收縮，由遠至近，最終全部消失在了葉北枳腳下。
葉北枳緩緩伸出手，在撫琴者的肩頭輕輕一拍。
直至五日後，瓦剌斥候來報，閏國援軍已至五裡外，瓦剌大將軍仰天長嘆，最後深深看了遠處百里孤城的身影一眼，留下一句：「天不憐我瓦剌，大閏有此等英雄，何不為上國？壯哉！」說罷，軍旗倒行，大軍至此退去。
隨著血泊的不在，遍地的屍骨也漸漸淡去，直至全部化作虛無。
司空雁面前是一名穿著東瀛朝服的東瀛官員，對著司空雁點頭哈腰。
「他那邊不是從瓦剌和-圖-書回來了么，讓他在江湖上搞點事出來，把注意力都吸引過去。」司空雁摩挲著下巴，「等上了岸你就別跟著我了，我們分頭行事。黑苗不知還能堅持多久，我要盡量趕在戚宗弼前面進京。」
司空雁輕笑一聲：「如今這偌大京城無天人境坐鎮，若不是因為你的目標太大，真想直接帶你殺進皇宮去。不過無妨，若是教那當今天子由我親手殺了，也算是了卻先師遺願。」
至此，建興關之圍終解。
只不過望北關變成了建興關。
「城破了……」池南葦喃喃道。
池南葦支支吾吾解釋：「淼淼隨定武哥去護衛齊將軍，我，我擔心你——就跑來……」
烏雲中雷鳴悶響，似乎積怒待發。
「呀！」話還沒說完，池南葦只覺腳下一空，竟被葉北枳直接攔腰抱起，朝著大營方向走去。
東海，一艘來自東瀛的海船漂在海上。
纏繞在他身上緊抓不放的手臂紛ｍ•hetuｂoｏｋ.cｏm•ｃom紛鬆開，像是失了力氣，紛紛沒入了腳下的血泊中。
期間瓦剌大軍試過強闖，也試過繞行，但每有動作，那狂暴的劍氣就毫不講理地轟到了出陣的軍隊里，在付出近千人的死亡代價后，瓦剌大軍終於投鼠忌器。在這般神仙手段的威懾下，到後來哪怕下出軍令，瓦剌將士們卻知是送死，怎麼都不敢上前一步了。
天地間的血色也開始消退，刺目的血色褪去，殘留鼻間的血腥味也就跟著乾澀的風消散在了大荒里。
池南葦問道：「雁遲關收復……我聽說北羌還有援軍，我們接下來要幹什麼？」
「轟隆隆……」
「巧合也罷，必然也罷。」司空雁隨意揚了揚手指，「都無所謂了，黑苗那邊大勢已去，可以把家虎們都收回來了，交由羅夢寒統一調度。」
……
「錚……錚……錚……」
腳步聲從撫琴者身後傳來，撫琴者卻沒有察覺，似乎也沉浸在了韻律www.hetubook.com.com中。
只這一瞥，天空中雷聲驟然一頓，雷雲似也懼了他，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盡數消散，露出一輪滿月，明月灑下光華，將戰場照亮。
傅一然猶豫了一下：「興許只是巧合。」
轉身朝城門走去，城內百姓看到這一幕，連忙打開城門。
葉北枳微微低頭，凝望著懷中的俏臉，池南葦被他看得滿心羞意，只覺兩頰有火在燒，然後就聽葉北枳開口道：「我的事做完了……我們回中原。」
葉北枳轉身，只看到萬里黃沙。
池南葦羞得滿面通紅，連忙把琴緊緊抱在懷裡，頭也埋了下去。
葉北枳心有所感，再次睜眼，眼前是昏暗的沙場。
傅一然頓了頓，卻沒有勸說，只是開口：「此行兇險，望少主小心行事。」
夕陽似血，天地鋪紅。
不理會身邊震天的歡呼聲，葉北枳獨自取了唐刀，朝著琴聲飄來的山頭走去。
司空雁用東瀛話回了一句，然後擺擺手讓他退下了，轉頭對和_圖_書傅一然道「敗得理所當然，我也沒想到戚宗弼還有另一個天人作後手。」
傅一然悄然來到司空雁身後。
熟悉的地方，以及縈繞鼻尖的熟悉血腥味。
牛大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此去中原，已經沒人能攔得住我們了。」
二人才走到一半，忽然遠遠聽到雁遲關上有歡呼聲傳來，二人一起眺目望去，只見雁遲關城牆上火光通明，一面寫有「齊」字的軍旗被人舉在城頭，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聞這雷聲，葉北枳微微抬頭，朝著頭頂的天穹輕輕一瞥。
「營長。」葉北枳嘴唇微張，「我……我們贏了。」
牛大勇朝他招了招手：「走吧，你早該走了。」
葉北枳朝她抿嘴一笑：「打完啦，回去吧。」
「嗯。」葉北枳點頭，「打贏了，這次是真的贏了。」
百里孤城沉默著走進城門，街道上，百姓夾道兩側，卻無一人說話，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看著百里孤城沿著街道，一步步朝城內住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