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大結局
機槍手縮了縮脖子,隨後扣動扳機,一個掃射,將兀自在草叢中爬行的那個傷者釘死在了原地。
之前那個聲音對走廊里的眾人來說還比較陌生,但后一個聲音卻是他們熟悉的,那是內務部副部長菲京同志的聲音,儘管他一直以來在內務部中都屬於邊緣化的存在,但副部長就是副部長,在這種時刻,他說話的絕對有用。
而在聽到這個消息后,會場上大多數人還是保持了沉默,也有人在哭,或是小聲啜泣,或是嚎啕大哭,這種感情的宣洩是很正常的,就連台上的尤里都還抹了兩把眼淚呢。畢竟一個偉人離世了,哦,應該說畢竟一個偉人可能離世了,大家掉點眼淚,緬懷一下是很應該的。
莫斯科出事了,克里姆林宮出了狀況,這是每個人都可以判斷出來的,所以,這些駐莫斯科的外國記者團隊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冒著暴雨蜂擁而來。
休會的這四天時間里,現有的主席團成員們需要做好眾多代表們的工作,能拉攏的拉攏,能安撫的安撫,不能拉攏也不能安撫,那就直接幹掉。
阿爾謝尼之前已經在廣播中聽到了哀樂以及播音員宣告的消息,他接過少校遞過來的文件,查看了密封,確定完好之後,才將封套撕開。
伊凡大鐘樓的鐘聲隱約傳來,已經是早上六點鐘了,整點。
沃林斯科耶村,一輛吉普車風馳電掣般的駛來。
暴雨再次澆到腦袋上,尤里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愣在台階下的羅科索夫斯基。
不過,估計這口氣沒送完,他們就會感覺到有一座大山壓了過來,因為就在七點三十分,莫斯科廣播電台公布了斯大林同志治喪委員會成員名單,明顯代表蘇聯軍方利益,且在對外問題上素來立場強硬的尤里·阿爾希波維奇·庫廖科夫元帥的名字,出現在了成員名單的第二位上,這意味著在伏羅希洛夫之後,蘇聯國家領導核心中,又一次出現了來自軍方的強力人物。最要命的是,這個強力人物是在二戰的鐵與血的磨礪中成長起來的,他還很年輕……
「肅靜!肅靜!」
台下有人大聲喊道。
尤里也在心裏回想著與斯大林同志接觸的點點滴滴,回想著他對自己的器重,對自己的提拔,對自己的親切,對……斯大林同志的辦公室是真不錯啊,不過赫魯曉夫同志估計是不屑於使用的,儘管這傢伙隱藏的很深,但尤里依舊能感覺到他對斯大林同志的那股子憎恨……嗯?不是在緬懷斯大林同志嗎?怎麼走神了。
「我們要見斯大林同志!」
當著來自聯盟各州、各加盟共和國、各部門、各工礦企業的上千名黨代表,他直接宣布了斯大林同志去世的消息,並將貝利亞與馬林科夫試圖篡黨奪權的「事實」公布了出來。
「保證完成任務!」菲京大聲說道。
沒錯,在官場上,誰也別指望誰忠於自己,混在這個圈子裡的人,只有hetubook.com.com一個效忠的對象,那就是自己的仕途。
「那我們不是應該讓他過來嗎?」機槍手嘀咕道,「他可是斯大林同志的警衛呢。」
此時走進來的這些人中,走在最前面的就是一身元帥服的尤里,而跟在他後面的,卻是一群穿著軍裝的將領。
誰會管他娘的到底發生了些什麼,有政變也好,沒有政變也罷,關鍵是今晚過後,誰說了算。
「主席同志,能不能告訴我,今晚到底是在搞政變?」謝列平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
看著走廊里的人一鬨而散,尤里對面色紅潤的菲京點點頭,說道:「菲京同志,主席團可以信任你嗎?」
幸運的是,菲京同志及時趕到,在他的配合下,原本就猶豫不定的警衛們被解除了武裝。
「你們是準備發動叛亂嗎?」另一個聲音隨之響起,「都給我滾回自己的辦公室去,沒有接到命令,任何人不許離開崗位!」
謝列平很清楚,他的這個舉動將會把自己陷入絕對的險境,但是他不得不這麼做,因為科布洛夫已經瘋了,在得知了目前的局勢之後,他不僅沒有選擇重新站隊,放棄貝利亞,反倒準備調動內務部的內衛部隊以及警力,展開反撲。這傢伙甚至還說他手中掌握著什麼什麼證據,可以將那些正在克里姆林宮策劃陰謀的傢伙們全都送上刑場。
「對,我們要見斯大林同志!」
文件套內只有一張巴掌大小的便箋卡,上面簡單的書寫了一行字跡。
「斯大林同志昨晚去世了,」尤里目視前方,輕聲說道,「貝利亞與馬林科夫試圖封鎖消息,奪權中央大權,在主席團其餘幾名成員的抗爭下,我們粉碎了他們的奪權陰謀。」
哦,說屍體不準確,因為其中一個人明顯還活著,他正在草叢裡掙扎著,試圖朝這邊爬過來。
最終,在搞不清楚狀況的情況下,中士只能選擇服從上級的命令,在他的潛意識裡,服從命令總是沒有錯的。
兩人就那麼一上一下的對視著,過了良久,羅科索夫斯基吐了口氣,兩個跨步湊上來,說道:「不管發生什麼,我支持你。」
「謝列平同志,沒有人在搞政變,」將目光從車外收回來,尤里看了一眼身邊的年輕人,笑道,「嗯,又或者,所有人都在搞政變,不過,這個答案對你來說並不重要,你現在需要考慮的,就是下一步該如何開展工作。我準備提名由你去擔任內務部部長的職務,希望你有一個思想準備。」
一聲槍響,一具屍體面朝下撲倒在暗灰色的地毯上,從屍體頭部溢出的鮮血,很快便將附近的一大片地毯染成了暗紅色。屍體的身上穿著內務部的軍裝,從肩章上看,他的軍銜級別很高,是中將軍銜。
其實,尤里不知道的是,菲京同志可不是恰好趕到的,他是在警報拉響的第一時間,便從家裡趕了過來,敏銳的政治嗅覺告訴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今晚可能是他改變命運的最佳時機。至於說選擇站位,那是不存在的,作為內務部中被邊緣化了近十年的人,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與貝利亞尿到一個壺裡去的。
「送謝列平同志去會場,」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尤里又對司機叮囑了一句,謝列平也是黨代表,由中央監察委員會選舉出來的,所以,現在他也要去參加會議。
此時,走廊里至少有幾十把槍瞄準著他,只要有一個人率先開槍,他和他帶來的三個人,就會在幾秒鐘內被打成篩子,因為他剛剛在未經任何審訊和宣判的情況下,直接處決了今晚在內務部值班的第一副部長科布洛夫。
……
他們以為那些坐在大巴車內的黨代表們應該了解內情,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採訪他們,但實際上,到現在為止,不,或許一直延續到若干年之後,今晚發生的一切,也只有區區幾十個人知曉。
偌大的弧形會場上人頭攢動,儘管有上千人在場,但整個會場卻安靜的一點雜音都沒有,到場的每一位黨代表都是一副嚴肅的表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席台上。
隨著鐘聲傳來,主席台兩側出現了主席團成員的身影,除了布爾加寧同志之外,剩餘的人依次在主席台上就座,看著赫魯曉夫同志面無表情的坐在正當中的座位上,台下的上千名黨代表們終於按捺不住,發出嘩然的議論聲。
他從主席台坐席的後方繞過去,一直走到赫魯曉夫身邊,最終,在赫魯曉夫同志左手邊的空位上坐了下來。
「閉嘴!」一名中士怒聲呵斥道,「不管是不是叛亂,咱們都是在執行命令。」
這一聲喊過之後,他猛地轉過身,看向通往村莊內的那條公路。
此時,車子正好拐上紅場,而此時的紅場上已經擠滿了人,一柄柄雨傘將整個廣場都遮蔽了。藉著燈光,可以看到有大批拿著長槍短炮的記者擁堵在那兒,他們像潮水一樣衝擊著由警衛們設立的封鎖線,試圖衝過去阻攔那些正在緩緩進入宮門的大巴車。
目送車子消失在青石板路的盡頭,尤里抬頭看了看天,此時,東方的天際處已經泛起了一絲灰濛,而暴雨似乎也下的小了一些,嗯,天快亮了。
這裏的一個關鍵點是:現在在場的所有人中,沒有任何一個人真正知道斯大林同志的狀況,但這不要緊,斯大林同志到底有沒有去世這一點,不在於他是不是還活著,而是在於在場這些人相不相信他死了。
更何況,對於在場的這些代表們來說,真正關心斯大林同志處境的人,其實還真沒有多少,更多的人還是在關心他們自己,這一場政變也好,合法的權力交接也罷,總歸會為聯盟死氣沉沉的人事問題帶來一些變化的。那些忠於斯大林同志、馬林科夫、貝利亞以及其他什麼人的傢伙們,估計是要被弄下去的,而空出來的位置,www.hetubook.com.com或許大家都有機會。
從2號大樓里出來,尤里站在門口,看著大樓那厚重的大門緩緩閉合,他的心思禁不住又飄到了阿爾謝尼那裡,現在,所有的漏洞都已經補上了,唯一欠缺的,就是阿爾謝尼主持的那一環了,只要那裡不出問題,接下來發生意外的幾率就很小了。
就在這死一般的安靜中,樓梯處傳來沉悶的腳步聲,片刻后,腳步聲在走廊的另一頭停住,緊接著,便是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都在幹什麼?」
「斯大林同志在哪兒?!」
語氣緩了緩,中士又說道:「而且你剛才也聽到那個傢伙喊什麼啦,他說裏面的人囚禁了斯大林同志,他們才是叛亂分子呢。」
因為事發倉促,所以會場布置的很潦草,每位黨代表面前的桌子上,甚至連名牌都沒有擺放,投票器也還處在關停的狀態,而在主席台上,幾名工作人員正在往下搬桌子,很明顯,即將到主席台就坐的主席團成員人數減少了。
這趟內務部之行並沒有尤里事先想象的那般順利,他趕到盧比揚卡廣場的時候,內務部大樓正在執行封鎖令,警衛的說法是,上級命令執行封鎖令,原因是由軍方將領挑動叛亂,所以,即便是尤里也不能進入。
阿爾謝尼在看過上面的字跡之後,一隻手竟然情不自禁的抖了抖,不過,他很快又穩定了情緒,掏出一把打火機,將便箋卡付之一炬,這才大聲說道:「直屬連的人集合!」
偌大的會議廳內瞬間安靜下來,代表們這才發現,在會議廳的最右側,還有一片席位空著,還明顯,那是給國防部、總參謀部、總政治部、總後勤部以及各軍區、海軍艦隊、駐德集群、駐東歐集群的代表們預留的,換句話說,軍方的代表們到現在才剛剛入場。
濕透了的軍裝穿在身上非常難受,不過尤里也知道,這場會議開的時間不會很長,因為這場會只有三個作用:第一,試探代表們的反應;第二,確定斯大林同志治喪委員會成員名單;第三,宣布全代會延期四天召開,並在全聯盟範圍內舉行盛大的悼念活動。
他抽冷子的這麼一句話,讓謝列平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就點點頭,說道:「好的,主席同志。」
治喪委員會的成員名單很好確定,有資格參与抬棺的人都在主席台上坐著呢,唯一的問題,就是台上坐著的人有點少了,那棺材抬起來可能有點沉。不過如果問問尤里的想法,他估計會說……我自己來就行。
整場會議持續了一個小時,七點鐘的時候,會議散場,所有參會代表被要求暫時留在克里姆林宮,等到早餐結束后,參加集體的悼念活動。
從側門走進來的尤里,沒有第一時間登上主席台,他就站在門邊的位置,與隨後跟進來的各個軍方代表握手,在隨後入場的這些人中,會場的代表們甚至看到了素來與尤里不和的朱可夫。
菲京的面色又紅https://www.hetubook•com•com潤了幾分,他挺直身子,給尤里行了一個軍禮,大聲說道:「請元帥同志下達任務。」
踩著積滿地面的雨水,尤里不緊不慢的步上台階,宮門入口處,一道挺拔的身影撐著雨傘迎上來,與他並肩走到一塊。
對於全世界來說,這都意味著一個時代的終結,或許對很多西方國家的領導人來說,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都可以大大的鬆一口氣了。
吵嚷的聲音越發大了,甚至將布爾加寧的聲音都壓了過去。
村子里的咆哮聲總算是停了,中士似乎看到了什麼,他伸手在機槍手的鋼盔上拍了一巴掌,呵斥道:「集中精神,該死的,沒看到那傢伙快爬過來了嗎?!」
看著他坐到原本屬於馬林科夫的位置上,會場上又是一陣騷動,緊接著,就在軍方代表的席位上,驟然響起了熱烈的掌聲,至此,會場的騷動迅速平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清楚了,不管斯大林同志發生了什麼,也不管這是不是一場政變,總之,台上這些人獲得了來自軍方的支持。
村莊方向,一盞大功率的探照燈將光柱投向這邊,高音喇叭中,那個氣急敗壞的聲音還在嘶吼:「……你們這是在叛亂,我命令你們,放下武器……」
「到底發生了什麼?」羅科索夫斯基的軍裝也全都淋濕了,他劈頭問道。
他的聲音在會場上來回激蕩,但卻沒能壓住台下代表們的議論聲。
所以,謝列平沒得選擇,只能直接掏槍,將這個腦子壞掉的傢伙直接幹掉。
會場重新安靜下來,布爾加寧同志得以繼續他的發言。
坦克邊上,一名機槍手一邊更換著彈夾,一邊小聲地問道:「謝爾蓋,我怎麼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咱們不會是真的在叛亂吧?」
車子在阿爾謝尼設立的公路路障前停住,一名穿著內務部軍服的少校從車上下來,他看了一眼通往村莊內部的公路,隨即將一份文件交給迎上來的阿爾謝尼。
因此,當布爾加寧同志用沉痛並且帶著顫抖的聲音宣布這一點的時候,台上的每一個人都懸著心呢,而布爾加寧同志的顫音也不是傷感造成的,而是他在害怕,如果不是因為有發言台撐著,他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估計都要癱倒在地上了。
走廊里死一般的安靜,別看這些擁堵在走廊內的內務部人員們全都舉著槍,可他們現在也不知該怎麼應對這種局面,這個打死了科布洛夫的傢伙來自中央監察委員會,在場的人過去可沒少跟他打交道。
車子緩緩駛入克里姆林宮,尤里沒有再去14號樓,而是直接去了大克里姆林宮,當他的車停在大克里姆林宮前的廣場上時,那裡已經停了四輛大巴車。
只要在場的絕大多數人相信他死了,那麼他即便是活著,也已經死了,反之,如果在場的大多數人不相信,那麼台上的諸位就都要倒霉。
放下手中緊緊握著的手槍,謝列平極力控制著自己顫抖的手,他沒有試圖擦掉臉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濺到的鮮血,而是直接轉身,面對著擁堵在走廊里的內務部眾人。
有主席團超過半數的成員到場,有來自軍隊的支持,而內務部和國家安全委員會的代表們在裝死,那麼,除非斯大林同志親臨現場,否則的話,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改變什麼了。
「很好,」尤里還了一個軍禮,說道,「你的任務是,在接到新的通知之前,控制住整個內務部,這棟大樓,嚴禁任何人出入,封鎖內務部的通訊中心,嚴禁內外聯繫,能夠做到嗎?」
「我們接到的命令是不允許任何人出來,」中士也有些思維混亂,他根本搞不清楚今晚到底是怎麼回事,上頭的人說村子里是叛亂分子,可村子里廣播又說他們是貝利亞和馬林科夫同志,而從村子里衝出來的幾個人,又說裏面的人囚禁了斯大林同志……亂七八糟的,毫無邏輯性。
……
……
尤里的車駛回了他所居住的別墅區,別墅區入口處,他的警衛們還在忠實的執行著戒煙任務,而在別墅區內,同樣居於高層的住戶們顯然是得到了消息,他們聚集在別墅區內的道路兩側,目視著尤里的車緩緩駛過。
……
「呯!」
聽到這個聲音,謝列平陡然鬆了一口氣,隨即,他便覺得自己雙腿發軟,似乎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整個人就那麼虛脫般的癱坐在地上。
直到最後一名將領進了場,尤里才轉過身,他的目光在會場上轉了一圈,隨後邁步登上主席台。
「任何一場非正常的權力交接,總是免不了要死人的,流血很正常,」急速行駛的車內,尤里把玩著自己的軍帽,對坐在身側的謝列平說道,「你做得很好,謝列平同志,現在不要想的太多,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夠了。」
布爾加寧回頭看了看主席台的方向,得到了赫魯曉夫的示意之後,伸手在麥克風上敲了敲,正想開口,就見會場側門的方向,一行人呼啦啦的走了進來。
當尤里乘車離開克里姆林宮的時候,莫斯科市區內的高音廣播喇叭里,已經奏響了沉痛的哀樂,而在哀樂奏響的那一刻,聚集在紅場上的外國記者們都瘋了,他們迫不及待的要將這個足以震驚全世界的消息發回國內去——紅色帝國的鐵腕領袖斯大林去世了。
沃林斯科耶村。
標號「309」的坦克上,無線電的天線在暴雨中輕輕搖擺,穿著坦克服的車長,將半個身子探出艙外,手搭涼棚,看著不遠處那兩具剛剛撲倒在草地上的屍體。
尤里點點頭,又與對方握了握手,這才朝謝列平使了個眼色,當先轉身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布爾加寧拿著一份稿件,快步走到發言台的前面,對著麥克風大聲說道。
不出意料,當這個消息公布出來的時候,會場上再次陷入了混亂,的確有人在大聲的質疑,但這種人只是少數,自然有人會記住他們的名字,既然他們不相信斯大林同志已經死了,那回頭就送他們去與斯大林同志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