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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擔郎還是翻白眼，道：「說你白痴，還真是白痴，這些撈偏門左道都是地里的田鼠，哪裡有吃的，就往哪裡鑽，今夜在錢塘，明日就去了富春，再明日就又回了吳縣，怎麼可能在本鄉本土行騙呢」

張玄機直接笑彎了腰，小拳拳捶了捶徐佑的肩頭，道：「他們結義成兄妹了……」

「師郎君若是沒有急事，可否陪我在燈市裡走走？莫辜負了這一年一度的上元良夜。」

不是美人到手就沒有了勝負欲，而是男人的勝負欲已經轉移到了別的地方，懂的都懂。

張玄機白了他一眼，噗嗤笑道：「好了好了，我的嫁妝可給夫君貼補家用，斷然不會讓冬至寒酸出嫁的。」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后后……自幽夜逸光不作詩之後，揚州再沒聽過如此動人心扉的佳句！」

張玄機一直戴著幕籬，認出旁邊經過的這些士子都是玄機書院的學生，其中兩個頗有實力，不是泛泛之輩，連他們也不知曉這首詩的來歷，倒是當真有些奇怪。

侯莫鴉明算是漲了見識，沒了面子也沒了裡子，乖乖的對貨擔郎道了謝，兜里沒錢，沒法子再胡吃海塞，乾脆把心一橫，四處流竄，瞧見偷錢的，耍流氓的，打架鬥毆的，全都抓起來送到燈市口，沒一會就抓了二十多名賊子，衙役們把原來的托都給放了，瞧著侯莫鴉明又是氣惱又是開心。

徐佑縱身而起，足踏清波，橫掠過長長的水面，然和圖書後御空而至，輕盈的落在張玄機身前，笑容寵溺又愛憐，道：「阿羽！」

徐佑撫摸著她如雲的青絲，對著晶瑩欲滴的耳朵吹了口氣，笑道：「阿羽聽到那首相思詩，就猜到我在這裏等你，可是從詩里察覺到了夫君的閨怨之氣？」

徐佑伸出手指，輕輕拂過她的唇瓣，那細膩和濕潤，還是那麼的惹人心跳，搖頭道：「可又怎及我的阿羽之萬一……這次我不去平四海，不去想盛世，只為來迎娶你……」

「徐郎君，我等你的邀請，已等了太久！」

「你為何不讓孩童們唱那首『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如果是那首詩，我就能更早猜到你回來了，也能更早一刻見到你。」

論車技，張玄機比詹文君高了至少三個段位，徐佑想了想，發揮企業級理解，道：「閬風和白水的婚事，我允了，你去告訴白水，她反對沒用！」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氣惱的是，過節給耶耶們找事干，開心的是，犯人多，意味著外快也多。大都是些不痛不癢的罪名，可抓可不抓，那這裏就有說道了。

「哎，玄機，你怎麼了？」宋神妃不明所以，卻追之不及，焦急回頭，喊道：「吳善，快！」

張玄機踮起腳尖，輕輕的啄了啄徐佑的側臉，滿眼的痴迷和眷戀。

「這麼霸道嗎？」

徐佑和張玄機牽ｈｅtｕbｏｏｋ.ｃｏｍ•ｃｏｍ著手，往燈市走去。

得！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哎，情之一字，最斷人腸，這位作詩的郎君也是痴情種。」

結果，徐佑全敗！

「竟彥兄，你通古今詩賦名家之變，可聽出這是哪位詩家的新作？」

「你們奇不奇怪，玄機書院幾乎囊括了江東半壁才俊，誰若能寫的出這樣的詩句，怕是早就聲名遐邇，又怎會默默無聞呢？」

徐佑唉聲嘆氣，道：「看來今年除了出一份聘禮，還要多準備一份嫁妝……錢啊錢，有的時候看它俗，可有的時候又看它怎麼那麼的可愛……」

《詩三百》大約成書于春秋中秋，距離元興二年，恰好一千五百年！

張玄機哪還不知他在調笑自己，從懷裡小貓似的仰起頭，紅唇嘟著可愛的形狀，道：「要說閨怨，也是小女子該有，大將軍志在平定四海，將數十萬眾，馳騁江山萬里，為大楚開一代盛世，豈會困頓于桃紅柳綠之間？」

「別的地方？」

經過了兩條巷子，連幕籬都跑掉了，氣喘吁吁的抬起頭，果然看到不遠處的石橋上，那朝思暮想的人兒正長身玉立，月色如霜，風吹袍擺，宛如神仙中人。

「去年元夜時……」

正好幾個追逐的六七歲的孩童從橋上經過，徐佑叫住他們，每人給了十文錢，教他們唱一首詩：

孰不可忍，孰不可忍！

不幸中的萬幸，裝著官印的魚袋放在懷裡，沒丟。

heｔｕbｏoｋ•ｃｏｍ•com「據我所知，能有這等水準的詩家當世不會超過五人，可這五人此刻都不在錢塘，何況，就算有新作，也不會這樣突兀的在燈市裡傳唱。」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天下才俊何其多也，我輩有眼不識泰山，也算不得什麼！」

逛的時候還湊巧看到了沈孟和冬至，兩人言笑盈盈，眉間眼梢都是濃濃的愛意，徐佑原本要打招呼，被張玄機拉著躲開了，嗔道：「你是故意使壞嗎？冬至好不容易回來，沈孟在玄機書院里走路都是笑容滿面，這時候怎麼好去打擾？」

這是十余年前的錢塘上元燈市，師其羽主動邀請徐佑時說的話，此時此刻，再從徐佑口中聽來，分外的有感觸。

怎麼說道？

上元夜的時光總是流逝的飛快，徐佑陪著張玄機又重溫了當年兩人把臂同游的全過程，猜燈謎，吃小吃，觀花燈，逗花鳥，只是這次沒有把燈謎全射了，只是選了幾個感覺還算複雜的燈謎比了比高下。

「這倒是，名家新作，一旦面世，立即風靡南北，怎會玩鬧似的讓幾個頑童當街吟誦呢？該是錢塘某位默默無聞的才子吧……」

魏晉以來，男女都佩荷囊，因為普遍繪製獸紋，又叫獸頭囊。女人的荷囊裝點錢和女人家的飾品，男人的荷囊分兩種，一種裝錢，掛在腰間，又叫旁囊。一種裝官印，又叫魚袋。

徐佑拭去她的淚珠，輕柔的嗓音像是從風吹動了湖面的漣漪，道：「不，你的出現，才是春和-圖-書秋至今一千五百年來，屬於我的最美的情詩！」

不用宋神妃吩咐，吳善已帶著八人跟了上去，張玄機奔跑著，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夜，周邊的聲音和人消失不見，腦海里只剩下徐佑的影子和他的笑。

張玄機和宋神妃正在猜燈謎，突然聽到旁邊人議論紛紛：「回味悠長，唇齒留香，好詩，真是好詩啊！」

侯莫鴉明客串賊捕的時候，徐佑正在燈市裡找人，可人實在太多了，一眼望不到盡頭，他想了想，努力鑽出人潮，從另一頭出了燈市，來到那年上元夜和張玄機並肩而立的石拱橋。

吳善偷偷的把秦黑女拉到旁邊，醞釀一番情緒，雙目無限深情的凝望，道：「黑黑，你的出現，是春秋至今一千五百年來，屬於我的最美的情詩……」

他一把抓住貨擔郎，道：「你整日的遊走街市，剛才那幾人一定認得，告訴我，他們是誰，家住何處？」

揚州是文萃之地，孩童們也識文斷字，誦了三遍，就全記下了，蹦蹦跳跳的去了燈市。童語童言，可唱的詩卻驚艷無比，很快引起了更多人的主意。

張玄機呆住，兩行喜悅的淚緩緩流下，眸子里亮起比星辰還閃耀的璀璨光芒，道：「夫君，詩三百以來，這是我聽過最美的情詩！」

張玄機猛然驚覺，心口怦怦直跳，竟撒開了宋神妃的手，提著裙邊，飛快的往出口跑去。

「夫君！」

「那首詩是我送給你的，只有你知道，別人不許聽。」

等了十年又如何，她得到了和_圖_書再過一千五百年也不會消散的愛！

追趕來保護張玄機的吳善吃了滿嘴狗糧，又默默的帶著手下退了回去，路上遇到宋神妃、富婧等人，忙說了緣由。宋神妃鬆了口氣，沒出事就好，徐佑把人交給她，如果真的有了閃失，該怎麼交代？

侯莫鴉明怎麼也想不到，堂堂三品小宗師，刀山火海拼出來的人，竟然會栽在錢塘一群遊俠無賴手裡。

「兄妹怎麼了？」

「啊？」

侯莫鴉明初臨貴地，就中了古代版的仙人跳，錢袋裡的制錢倒是沒多少，可裝著好幾兩的散碎銀子，那損失可就大了。

兩世為人的徐佑車技更勝一籌，張玄機羞紅了臉，轉過頭不理他，可玉手卻緊緊牽著，捨不得放開一瞬。

「對，就這麼霸道，你喜歡不喜歡？」

秦黑女並不黑，家境殷實，認識幾個字，被吳善嚇了一跳，驚疑不定的摸了摸他的額頭，道：「夫君，生病了？還是撞邪了？」

「喜歡！不過，夫君如果把霸道用在別的地方，我會更喜歡。」

張玄機站在水光婆娑的小河旁，雙手攏在唇邊，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喊道：「夫君！」

很簡單，交錢，批評教育；不交錢，牢底坐穿。

張玄機撲進徐佑的懷裡，將近一年沒見，思念吞噬著她的身心，也時常會在夢裡夢到夫君陪伴在身側，紅袖讀書，畫眉為樂，可夢裡醒來卻總是一場空歡，直到死死的抱住眼前的這個人，感受著他的溫度和心跳，才終於確定眼前的不再是夢，而是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