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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殺他，只會更引主上的猜疑。」

元瑜怒不可遏，道：「再去宣旨，賜李琇鴆酒……且慢，愛卿，你的毒藥呢，我要讓李琇親自嘗嘗這種毒的滋味。」

奉旨的宦者立刻去了東宮，少頃迴轉，道：「李琇答，他確實說過此話！」

元沐蘭從正堂走了出來，英姿筆挺的倩影在陽光下顯出無窮的魅力，她冷冷注視著何濡，神色很是不善。

「這是最後一瓶。」

然而，上任第一天，何濡就要彈劾東宮的太子詹事？

太子冷冷的道：「好，就這麼辦！」

何濡呢？

鸞鳥出現在何濡身旁，她嘆著氣，和何濡並肩往前走，道：「你的膽子很大，我是知道的，沒膽的人也不敢殺了安氏滿門。可你的膽子實在比我想象的還要大，上任第一天就搞死了太子詹事……何郎君，請你告訴我，有朝一日，我會不會後悔把你從金陵帶到平城？」

「因何事該殺？」

太子痛哭流涕，他和李琇之間情誼頗深，卻也因此恨死了何濡。

「我雖自顧不暇，但人還在故鄉，有朋友依靠，有部曲效死。而祭酒千里逃亡，孤身一人，朝不保夕，卻只知道逞弄口舌之快？」

等元瑜斥退左右，何濡掀袍跪地，道：「太子詹事李琇，該殺！」

「那也未必……等過兩天，我會安排他多做事，然後挑出錯漏加以責罰，再把這些通過各種途徑傳入主上耳中，讓主上覺得他無心任事，好高騖遠，徒有虛名，那www.hetubook.com.com時，就是殺他機會了……」

何濡領了印綬和官服，先去拜見統攝東宮事務的太子詹事李琇，然後由他引薦太子。

「用的什麼毒，竟這麼厲害？」

元瑜嚇了一跳，他讓何濡去東宮，一是為了規諫太子，讓他少做些出格的事，並積極輔佐太子處理各種國事；二是在太子身邊放個眼線，類似鎮宅的作用，其實就是告訴太子，你最好謹言慎行，別給朕捅婁子。

何濡不以為意，雙手抄袖，笑道：「惶惶如喪家之犬，要是再不能逞弄口舌，活著還有什麼意趣？」

何濡抬頭，接受元瀧居高臨下的審視。

元瑜驚怒交加，道：「確如愛卿所言，此獠用心何其惡毒，若不是你識破，朕還被他蒙蔽。來人，傳朕旨意，去東宮找李琇問話，他是否說過『劇毒之葯，不該藏於儲君之手，若主上聞知，怕是又要責罰』，只回答是或否即可，不許他狡言強辯！」

何濡毫不在乎太子的感情有沒有受到傷害，他是什麼人，太子裝模作樣，李琇暗藏殺機，既然你們要做初一，他就先做十五。

何濡重重叩頭，憤然道：「身為臣子，若要規諫，就應該引經據典，鑒於往事，明明白白告訴太子：藏這種劇毒之葯，到底錯在哪裡，日後該如何改正，而不是離間君臣，隔閡父子……太子的心性，陛下深知，當循循善誘，以柔克剛，越是逼迫，他越是逆反，和圖書這兩年太子屢次違背陛下的意志，不就是因為在他身邊，有李琇這樣的佞臣嗎？」

何濡轉述了東宮發生的事，和三人的對話，一字一句，全無半點虛假。

「是！」

有理！

他自認喪家之犬，元沐蘭反而不好再用詞鋒，那樣顯得太沒風度，鳳眸清冷，錯身而過，道：「鸞鳥，我去見康天師，你安頓他吧！」

「到地方了，祭酒請下車！」

何濡取出玉瓶，急忙謝罪，道：「臣再不知禮數，也不敢獻劇毒之葯給太子。只是當時太子詢問太急，臣初來乍到，無法違逆，只好把自家造的助眠葯獻給太子，這種葯吃了會儘快入睡，並不會傷及性命。」

「陛下，李琇的原話是『劇毒之葯，不該藏於儲君之手，若主上聞知，怕是又要責罰』，言外之意，太子並不是不能藏有毒藥，而是怕陛下知道後會責罰，可為什麼怕陛下知道太子手裡有毒藥？仔細思之，臣后心發涼……」

元瀧猶豫了會，把玉瓶還給何濡，神色間難掩失望，頓時也沒了興趣，道：「下去吧！」

「監視我？」

何濡離開后，元瀧突然像是變了個人，陰沉著臉，道：「先生，父皇事先也不徵詢我的意見，把何濡安插|進東宮，究竟是何用意？」

何濡出了東宮，直接去找鸞鳥，說有大事稟告，再次讓她引著進宮面聖。

過了兩天，元瑜召見何濡，鸞鳥帶著他從侯官曹的秘密通道進入台城。兩人暢談了徹和_圖_書夜，旋即由中書下旨，任命何濡為太子賓客，掌侍從規諫，正四品。

「什麼？」

李琇淡淡的道：「是何用意，太子豈能不知？這兩年你對主上多有不敬，先是推行漢化，你大力反對，之後殺高騰，奪大姓之權，你也反對，再然後尊道滅佛，你還是反對……這位何賓客是北逃之人，在平城沒有任何根基，只能依附主上才能活下去，所以得到了主上的信任，派他到東宮，正為監視太子而來……」

「你現在還不能算脫離險境，我需要時間去和主上商議，看如何安置為好。在此期間，平城也只有公主府能護你周全……」

元瀧眼睛亮起，道：「還有嗎？」

「公主府？」

元瑜示意宦者接過了玉瓶，讚賞的看了眼何濡，道：「愛卿頗知分寸和進退，比起那李琇，更適合東宮之職。可驟然把你升做太子詹事，位列三品，有礙物議，這樣吧，李琇死後，太子詹事空置，由你為四名太子賓客之首，暫時署理東宮事務。」

當然，他也十分抗拒元瑜推行的漢化，無視朝廷不許穿胡服、說胡語的規定，常常在東宮違禁，並懲罰遵守禁令的宮人。

元瑜臉色一沉，道：「你如實陳奏！」

別以為離開了江東，他真的如喪家之犬，狼行千里，依舊是無人敢惹的狼！

鸞鳥大笑，道：「所以你要更加當心，惹了徐佑，他可能顧及舊情，不會來殺你，可女人不會和你講道理的……」

「就是你和_圖_書毒殺了島夷的皇帝？」

元瑜有些被何濡說服了，但李琇素有名望，僅僅憑這件事不可能殺了他，道：「愛卿有心了，朕會下旨免了李琇的官職，讓其回府做學問，永不敘用。」

「她對我在江東的所作所為並不反感，但是很反感我因此把七郎陷入了險境之中。你說，奇不奇怪？」

元瑜皺眉道：「這樣說來，李琇難道不是在規諫太子嗎？」

這是江子言壓箱底的絕世奇毒，天下僅有那麼一份，用完也就沒了。但何濡彷彿早有準備，面不改色的從懷裡拿出一隻小巧精緻的瓷白色的玉瓶，恭恭敬敬的呈了上去。

「李琇膽敢離間陛下和太子！」

「李琇聰名能辯，涉獵經史，頗有大志，在都中享有盛名，便是朕愚魯，也輪不到他的頭上。」

「謝陛下隆恩！」

何濡抬起頭，道：「陛下以為，李琇是愚魯之輩嗎？」

「郎君好手段！」

「抬起頭來！」

北魏太子元瀧身穿胡服，體貌肥大，和元瑜並不相似。元瑜一生勤學，手不釋卷，性又聰慧，精通五經，無論輿車之中，還是戎馬之上，都不忘講經論道。

元瀧接過來，興奮的上下翻看，正準備命人提來死囚試藥。李琇輕咳一聲，及時制止，道：「太子，劇毒之葯不該藏於儲君之手，若被主上聞知，怕是又要責罰……」

何濡從馬車裡鑽出來，輕舒展腰身，扭頭看著院子里的景緻，道：「這是哪裡？」

「那你說，我只能忍著他？」和_圖_書

何濡屈膝跪地，道：「參見太子。」

何濡不管到了什麼境地，都改不了尖酸刻薄的性子，道：「公主自顧不暇了，還有餘力保護別人嗎？」

鸞鳥笑道：「秀容公主府！」

平城的街道總飄揚著乾澀的沙塵，又燥又熱的空氣里時不時的能聞到羊膻味，但何濡很習慣，因為他自幼在這裏長大。

「好，好！」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西市挑選牲口！

其實，這裏才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家鄉！

「由此，臣知此獠，委實壞了心腸！他明知我是受陛下指派，前去輔佐太子，如有情弊，自會稟告主上，但他還是肆無忌憚的當著臣的面，大發誑語，離間君臣，隔閡父子，可以想見，在臣不能耳聞的地方，他又該怎樣的誘導太子，長此以往，我怕會有不忍言之慘事……」

隨後，李琇被賜鴆酒，臨死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太子得知消息，急忙進宮求情，卻被元瑜責罰回東宮禁足十日，每日聆聽大儒們給他講《周禮》《禮記》和《孝經》。

可元瀧生性暴躁，最厭讀書，唯雙臂有力，可開強弓，整日縱馬狩獵，動輒鞭打官員和下人，仍舊是鮮卑部落時的做派。

何濡隨便編造了一個名字。

元瀧惡狠狠道：「我先取了他的狗命！」

等元沐蘭離開，鸞鳥聳聳肩，道：「你惹她做什麼，太不明智……」

「哦？」說起這個，鸞鳥可就不困了，道：「你覺得呢？」

「我只是想看看，到底公主對七郎是何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