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羅清溪
逃。
她的意識因為非常理的場景轉換而停滯，她的心臟因為這匪夷所思的現實而狂跳。她的身體如同石頭一般地沉重。
它們自黑暗角落中蹣跚而行，那是由惡意構成的可怖白骨，那是隱於幽暗的惡魔之眼，空氣中飄散著粗重怪異的聲響，灰色的煙霧扭動幻化成了可憎的血肉。
「……看看那些命線！！」它虛弱地低鳴。面具巨人身形下的腳踏了上去，小鳥被踩得稀爛。
……
因為她的愚蠢，到底害死了多少人呢。
這一次一定能有更好的未來。
世界開始旋轉。
她走進了小區，來到她家樓下，走進了樓道。樓道電燈不斷閃爍，空氣中彌散著讓人心悸的嗡嗡聲。光線明暗搖晃，就像是曝光失敗的膠片。
「羅清溪，你是不是又睡迷糊了。」女生笑著說，「都快放學了。」
那對夫婦指著她尖叫。他們也許就像面具所說是更好的父母，是更懂得她心思更尊重她的父母。但是，她知道的父親更為專制強硬，她的母親則有些虛榮易怒，但有諸多缺點的他們是她真正的父母，是她無法替代的摯愛雙親，承載了她最深的愛與依戀，誰也無法取代。
她的身體分解成了一個個飄散的光粒，她的意識在逐漸消散。眼前白光閃爍，她看見群星正在旋轉，那是流動的星光，圍繞著一個漩渦舞動，就像是星星的泉水。
她睜開眼睛。她的母親正在敲她的書桌。「怎麼就睡著了？也不怕著涼！」
面具說：「你會取代她，繼承她的記憶。」它輕描淡寫，就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但她心裏有一個小小的聲音：真的嗎？連爸爸都不在了，這真的是改變得更好嗎？
「什麼？」羅清溪顫抖地發問，「什麼方法？」
■■不可改變，■■不可逆轉。
■■■■
「可我們不就是四中嗎？」
她張開嘴，將吊墜吞進了嘴裏，用力咬下。
綠翼小鳥在他們的上空盤旋。
不是這樣。
「只有一個方法能救這隻可憐的猴子。」其他學生輕聲低語。
爸爸。
它說：
「得到了她不該有的力量……」一個女生向她靠近。
冰冷的涼意涌遍了全身，她愣愣地說：「你們是……」
她將門鎖上，將父親和陌生的繼母關在門外。
【時間：未知世界線不明】
■■■■
但另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她內心低聲說，真的嗎？這個現實真的不會……
■■■■
她對自己說，平息著自己的呼吸。
她想，媽媽在哪兒呢。
他們一起將手伸向了羅清溪。圍成圈狀的學生們一起用手拖拽著她，她凄聲尖叫。
顏岸。她想。
她抬起頭，她在那個面具的眼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是如此的脆弱而可笑。可我現在已經理解了一些事。她挺直了身體，大聲問道：「最後一個問題，那些怪物，那些殺害我不同世界線的同學，不同世界線的父母的兇手，是你派來的嗎？」
「那我應該怎麼辦？」她問它。
心有清溪，意如明鏡。
什麼花都沒有。
她堅決地搖搖頭。
羅清溪睜大眼睛，她想了起來，從最初開始的四次。
幾天後，她拿到了全國奧數大賽省賽區的准考證。這是班主任給她報的名。
第四中學，丁沐理，白曉雨，魏鴻卓，顏岸，在不知不覺中，熟悉的學校熟悉的友人們越來越遙遠。
羅清溪後退了一步。
……
「同學！！」顏岸在背後叫住了她。
一道又一道的練習題，一張又一張卷子，一次又一次模考，這是她平穩的高中生活。
沿著小湖繞行，只要再往前穿過一片綠植，就是她的目的地。羅清溪停下了腳步，她記得這條道上，可以看見那課百年古樹，是校園裡的一個小景點。曾經她也和其他同學一樣湊熱鬧在那棵古樹上系過心愿結。
有人喊道：「啊啊啊啊啊！！它在吃她！它在吃她！！」
「這根本想不到吧。」羅清溪應和道。
「……」面具陷入了沉默。但陰冷恐怖的氣息自他周身散發。她又聽到了那嗡嗡的可憎低語，那些扭曲的怪物自陰影處現身，黑火之眼瞥視著她，怪異的笑聲在空間回蕩。
兩個女生收拾好了書包，肩並肩走在放學的路上。方子薇是快活的話嘮女生，嘰嘰咕咕地一路說個不停。「有時候取錯了名字真是會煩惱一輩子。你說對不對？」
「我明白了，原來我從頭到尾只是進入了一個又一個不同的世界線。」羅清溪輕聲說，「我最初始的命運從來就不曾改變過。」
「在這條命線，你的
和-圖-書父母會事業順遂感情和睦，他們會關心你，尊重你，愛護你，而不僅僅只是把你視作他們的所有物。」
羅清溪覺得自己被拖入了一個晦暗的混沌空間。眼前是無邊的黑暗，大腦組織像是被灼燒一般呲呲作響，鬼魂般的低語在空間中彌散。
不。
「幹嘛呀這突然的。」
「……」
你不想得到這條最完美的命線嗎？
我，應該……，她向前踏出了一步。
「媽媽，我做了一個噩夢。」
真美啊，她想。
不。
「不，你是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羅清溪說，她握住了胸口的吊墜，「你想得到我的木牌吊墜。」
面具那蒼白的手，向她手中的吊墜伸去。
她睜開眼睛。
……
不該這樣。
一個女生對著羅清溪伸出了手，她笑道：「來吧。」
無論是如何陌生的世界，它的走向必然是癲狂的終結。
「一個死循環，你只不過是在一個死循環中掙扎。」
「所以我會給你一個最好的命線。將它給我。」
「一個不相干的觀測。」面具冷淡地回答，它伸出手，「把它給我，然後接受你全新的命線。這是你最好的歸宿。」
羅清溪凝視著眼前的非人之物，她聽到了無數嗡嗡作響的低語，還有那試圖觸摸她身體的氣息，她說：「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綠翼小鳥在她耳邊嘶鳴。
你們都會死。
■■■■
她睜開眼睛。老師在課堂上怒視著她。
「在想什麼呢，溪溪。」媽媽擔憂地說，「你眼看還有一年不到就要高考了。怎麼精神狀態看著不對勁啊。」
另一個聲音響起：「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
一切改變都會變得更好。
媽媽以一種滑稽的姿勢躺在地上，背面朝上，頭卻扭了180度。那雙茫然的毫無生氣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天花板。
羅清溪覺得自己的大腦起了奇怪的反應，腦中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叫囂。
「你一直都知道。」一個學生說。
我……
視線變得含糊混沌，呼吸也變得困難不堪。媽媽。她彷彿身處一個無窮無盡的萬丈深淵，只有她在不斷墜落。她想，這不是我的現實。
隱約的不安湧上了心頭，這種改變毫無道理。
「羅清溪，你太沒禮貌了！！」父親皺眉道。
「因為你得到了不屬於你的力量。」面具回答，它的目光注視著她的胸口，「你比誰都清楚。」
「……」媽媽望著她，然後嘆氣道：「傻孩子，你的確是睡糊塗了。你爸在六年前就車禍去世了。」
不是這樣。
她張開嘴發出了嘶嘶的聲響。
這樣就很好。
媽媽。媽媽在哪兒呢。
伴隨著一道閃電，一隻綠翼小鳥沖了進來。
羅清溪慢慢轉過頭。
一天放學的路上，她被一個找來的債主給拽進了巷子。他的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威逼著她打電話給她父母。
「但她只會搞得越來越糟。」一個男生說。
「媽媽……」她低聲說，然後抱住了母親。
「羅清溪！！羅清溪！！」
一切都可以改變。
「死了就是死了。但你可以找個更好的。」
「我不會讓你再去傷害其他世界線的人。」羅清溪說。「我也無權取代任何一個世界的『羅清溪』。」她把它咬碎吞了下去。頃刻間，熱量在她的體內擴散，火焰在她的體內燃燒。
他是她的同學，他是她初中的競爭對手，他是她高中的追逐榜樣，他是天上的星星，他是她靈魂深處藏起來的一絲憧憬。但你不是他。
一切改變都會變得更好。她對自己說。避開一切可能會導致……
「我攪亂了……命線？」
她拎起書包，衝出了教室。「羅清溪！！你去哪兒！！」老師在背後高喊。
方子薇，她想了起來，這是她的同班同學，她一直以來的好友……
……
她坐在她熟悉的書桌前，剛剛從一場噩夢中驚醒。
這次決不能……
不該這樣。
它的聲音很遙遠卻又彷彿在她的耳畔。
「你在幹什麼！！！」面具狂吼。
女人豎起眉毛：「你是不是學傻了？連我都認不得了？」她的父親走了出來，女人高聲喊道：「你看看你女兒，進門連人都不叫，還問我是誰？」
羅清溪愣愣地眺望。一樣的校中小湖，一樣的綠植，那棵樹無影無蹤，就像不曾存在。
她背上書包，沿著陌生的道路回家。
這樣就很好。
她望著眼前的實驗樓，還是熟悉的紅磚灰瓦，但在她過去記憶中的實驗樓根本就不是這棟樓，而這裏，在她昔日的回憶里是一塊空地。
她
和-圖-書聽到了怪物們的尖叫。從她的體內竄出了數道熱浪，不僅僅是她的身體，這個空間正在破碎崩裂，雷霆隆隆。面具帶著怪物們四處逃散。
為什麼……
■■■■
「什麼噩夢？」
「在這條命線，你的好友，丁沐理，她將會擺脫失蹤的不幸命運。」
一個什麼東西來了。可怕的東西。
這不是我的現實。
我受夠了，我受夠了這一切。
「給我，你還能有個更好的去處。」
■■■■
看來我猜對了。
她睜開眼睛。她正趴在課桌上，一個女生敲著她的課桌。
羅清溪回過頭，前面的女生是她曾經熟悉的白曉雨。「白……」她將她的名字咽下，「我只是看到那邊的古樹沒了，有點吃驚。」
爸爸。待母親離開房間后，她捂住臉哭得泣不成聲。
白曉雨在尖叫。顏岸拉著她想跑。怪物對著他們噴出了青白的酸液，在瀕臨死亡的慘叫中，白曉雨倒在了地上，她的身體冒著濃煙。
「羅清溪！羅清溪！！」
「羅清溪！！出來給你阿姨道歉！！」父親在外面喊道。
一切都變了。
「這就是你無法走出這段時間線的原因。」
燃燒。
「你又睡糊塗了嗎？」
不。
四次，她低語。而後她說：「四次之後仍然有很多次，每一次都會有些東西，那些怪物……」
「在這條命線，你昔日熟悉的同學友人都會圍繞你的身側。沒有人會因為意外突然逝去。」
我……
「班上那群人真的煩死了。」方子薇不高興地說，因為她的名字「子薇」音同時下流行的電視劇還珠格格里的女主角之一紫薇，如今成了班上同學們調侃對象，沒事就格格喊個不停，這讓方子薇煩惱不已。「我媽給我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哪裡有什麼還珠格格。」
但那些怪物永遠如影隨形。
「將它交給我。」面具的氣息甜美如蜜。
「羅清溪！羅清溪！！」
莫非這又是一個新的噩夢？
她握住了她胸前的吊墜。
「……你是誰？」
一切改變都會變得更好。
「羅清溪，可憐的羅清溪。」一個男生說。
她凝視著女生熟悉又陌生的臉，「你是……你是……」
她後退了一步。
每一次輪迴，她的世界就會變得更加陌生。
……
於是，再一次輪迴。
羅清溪站在路口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了她現在的家在哪裡。
她走進了校園，初始是第四中學的主道，左側是一個大草坪，草坪后是啟明樓。右側是第四中學大禮堂。
從來沒有。
她的背後傳來了女生凄厲的尖叫聲，聲音越來越大。
幾個學生僵在原地，更多的學生驚惶失措地逃走。
羅清溪搖搖頭，安慰了一番她的母親。
一切全變了。
空氣中響著模糊的嗡嗡聲。
「本來所有一切都能終止。」面具說，「可你攪亂了時間與時間之間的命線。」它伸出了手，那是一張細長蒼白的手，無數條光線在它手心之上盤旋，猶如銀河中的星圖航線。
她望著准考證發獃，上面黑紙白字寫著考點：【第四中學】。
那隻不過是一場混亂模糊的噩夢，她必須要避開所有可能導致……
明明只是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你們想說什麼？？」
「我夢見怪……」羅清溪將話語吞下，「我夢見你和爸爸離婚了，爸爸和一個我不認識的女人組建了新家庭。」
竟然是這樣。
面無表情的學生們緩緩向她靠近，將她包圍。天空突然變得黯淡無光陰雲密布，他們望著她，無表情的面孔，發出了一模一樣的聲音。
「羅清溪，你在發什麼呆？」那個男生在身後對她說。
她轉了學，成了外地的借讀生。
一切都變了。
「這個木牌對你已經無用。」
我在哪兒。這裡是哪裡？
「一個維度。一個觀測點。」它說，「我知道你，羅清溪，你渴求得到救贖。」
顏岸跪在地上獃獃地看著這一切。
「我的名字是我媽取的，因為我排輩是子，薇意味著美好。」方子薇轉頭問羅清溪，「羅清溪，你的名字有什麼寓意嗎？」
這是她的家。安寧溫馨。書架上擺放著她喜愛的小飾品，玻璃小鹿，木雕小象，從國外帶回來的紙雕雕像，幾個小人安安靜靜地坐在樂高城堡里。
最後一次……
面具凝視著她。羅清溪覺得自己幾乎不能呼吸。
「一個時間結。」它說，「這超出了本該在的維度與時刻。」
為什麼會連這些都在變化。
「這鳥是什麼？」她問面具。
「我是來賜予你救贖。」
羅清溪把hetubook.com.com自己關在了房間內，她從衣領拉出了那個吊墜，小木牌上什麼花紋都沒有。
……
「溪溪！！溪溪！！羅清溪！羅清溪！！」
這樣才能不辜負母親。
「這是我爸給我取的名字。他願我能——」羅清溪說，「心有清溪，意如明鏡。」
■■■■
……
快逃。
她的心怦怦直跳。她看見了烈日下的灰色影子，蒼白的血肉，流血的灰霧，一個晦暗不明的怪物，一個她的噩夢。
她的時光似乎永遠停留在了高二。
一對中年男女手挽著手出現在她面前。那是她最愛的爸爸媽媽。
一切改變都會變得更好。
■■■■
……
羅清溪低下頭，轉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她想了起來，她的父母在小學時期已經離異。她最愛的媽媽已經改嫁他人，現在她和爸爸的新家庭生活在一起。
空氣中彌散著惡意的低語。
「我會好好生活下去。」她大聲對小鳥說，然後關上了窗戶。
這就是我的現實。
一個陌生女人正在家裡燒飯，看到她進來，抬了一下眼睛說：「回來啦。」
她認識的顏岸，已經因為車禍去世了。
她轉過身，男生的面目變得模糊不清，如風一般在濃霧中隱去了。
小鳥說：「■■■■■■■■——」
怪物嘶嘶作響，宛如瘋癲之人的怪異大笑，噴著帶著腥味的灰霧。
她被一團藍色閃光所吞噬。
面具笑了，周圍的空間開始扭曲，所有的低語歸於沉寂。一個小女孩自虛空中出現，她的眼睛閃亮，皮膚微褐。她認得她，她是她年少時的傷痛，她是她少女時期心靈的另一半，她是丁沐理。
不。
她低頭將書本一本本放進書包。方子薇在一旁絮叨剛才老師在班會上說的話，他們就要高考了，但這次全市模考的均分卻低於第四中學。
它的雙翅劃開了空間，它的嘶鳴聲響徹了寰宇。
高中生兩點一線的生活。
「我猜，你是不是根本無法從我這裏強奪它。」
一個路過的學生轉頭說：「你知道的。」
在最初幾次，是顏岸一遍遍的死亡。
「我該怎麼辦？」她對小鳥說，「我該怎麼才能這場噩夢中醒來？」
他們的世界線有屬於他們的「羅清溪」，那並非是自己。正如他們並非她的「父母」。
「實驗樓。我認得路。」羅清溪輕聲說，她邁開腳步，從顏岸和白曉雨身邊走過，向前走去。
一隻綠翼小鳥在她的窗口跳躍著，嘎嘎地嘶鳴。
她穿上了校服，上面寫著：【第十三中學】。
「將它交給我。」面具的低語醇厚如酒。
我今天只是來考試。這裏已經不是我的學校。她對自己說，是的，羅清溪從未在第四中學上過學。
■■■■
媽媽。
一個影子出現了。
崩塌。
班主任一臉嚴肅地讓她好好考，「加油啊，羅清溪，考出好名次就能在高考加分。」
所有人都會死。
……
一群學生站在她的眼前，那些已經在記憶中模糊的臉孔一個個出現，白曉雨，魏鴻卓……
為什麼會這樣？
她走上樓梯，推開了家門。空氣中嗡嗡的噪音突然變得尖銳起來，扎進了她的大腦。
「羅清溪，你的綜合成績排名上升到了年級第七。」班主任對她說，「不準備去參加奧數省區比賽嗎？如果能考個好名次的話，高考就有加分的機會。」
無論我怎麼逃避，那些東西，那些噩夢的產物，它們……它們都會降臨……
……
「過去不可變，因果不可逆。」它喊道，「看看那些命線！！！」
「你都做了什麼噩夢啊？看把你嚇得。」媽媽微笑。
但這次一定會更好，她想。
面具的語氣有些不耐煩：「它只是將你帶入不同的命線，並非改變。」
耳邊呼嘯著怪物癲狂的怪笑。
丁沐理捂著嘴吃驚地望著她。她就像是她記憶中的她。但她不是她認識的丁沐理，不是她初中時的心靈之友，在她的世界線里，丁沐理已經失蹤多年，無影無蹤。
怪物對她露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然後它把顏岸抓起來，把他捏碎了。
「四次……」
不是這樣。
「這是千萬條命線里最完美的一條。」面具輕笑，「你不想得到它嗎？」
綠翼小鳥撞著窗戶，對著她嘶鳴。
……
「可悲。」
「是的。」羅清溪喊道，「究竟為什麼會這樣？」
羅清溪看著媽媽。她想了起來，是的，她的父親在六年前因車禍去世。媽媽獨自拉扯著她長大。期間曾經也有男人向媽媽示好，但那個男人在和母親同居沒多和*圖*書久后就對羅清溪動手動腳。母親一怒之下把那個男人趕走，之後就一直是她們孤兒寡母互相依靠。
曾經的同學，曾經的友人，開始逐漸變成了她夢裡模糊的面孔。
我必須要努力學習，考一個好大學。她想。
她的心怦怦直跳。
那先是一團不定型的黑霧，然後凝聚成了一個巨人，它的頭部有一張人臉的面具，它的眼睛讓她想起了夜空的碎片。
她的生活也將會這麼平穩地過下去。
媽媽。
「我是羅清溪。」她正視著面具說，它身邊的怪物如同灰霧般變幻著身形。不要害怕。它們無法強奪。你還有什麼可以失去的呢。「就算有無數條世界線，就算有無數個羅清溪，但只有一個『我』。」
所有的手，所有的學生都如浮魂一般消失了。
■■■■
這一次她的父母都在。但父親事業遭遇重創，合資人進了監獄，父親的公司破產了。他們家債台高築，每天都有債主上門討債。
「真的不參加嗎？」
「只有一個方法。」一個男生微笑。
「我該怎麼辦？」她握住了她的吊墜，她低聲說，「究竟如何才能從這場夢中醒來？」
一切改變都會變得更好。
家裡缺了爸爸，媽媽擔起了養家的責任，她一下老了十歲。她記憶中的母親是個愛保養的人，臉上別說皺紋，皮膚就和二三十的姑娘差不多，但現在的辛勞給母親的臉上留下了無情的痕迹。她的母親依然風姿綽約，可最好的化妝品也遮不住她臉上的滄桑與松垮。
媽媽。
一切改變都會變得更好。
她的身體正在崩塌，藍色的火焰舔舐著她親吻著她。面具吼道：「你瘋了！！」
當天早上，她早早地來到了第四中學。清晨霧氣中的第四中學和她記憶中毫無差別。她在校門口躊躇了許久，然後踏出了腳步。
「本該只有四次。」
……
「我的吊墜，它一直在改變我的命線。」她說，「我有個疑問，那些命線中死去的人會如何？」
當她遠離昔日學校之時，就變成了她的父母，她的親人，甚至是路人。
「將它給我。」
她握住了她胸前的吊墜。
那不是自然的聲響。那不是人類的聲音。
它無法強奪。
這一次她很小心，她和她的母親，遠離了她原本熟悉的生活圈子，這一次……
她從衣領中拉扯出了那個吊墜，烏黑的小木牌上光亮如鏡，漆黑如夜。上面什麼花紋都沒有。一朵花都沒有。
第十三中學，位處於市南偏角，距離市北的第四中學就是遙遠的另一頭了。
「可憐的羅清溪，一直在試圖扭轉因果。」一個女生說。
她對自己說，這一定只是一場噩夢。
所有她認識的人影都消失了。
「那麼這些世界線里原來的『羅清溪』會如何呢？」
一次祈求譚筠的到來。
「……」
不，這不是我的現實。
方子薇瞪大了眼睛看她，將手貼在她的額頭上，「你真的睡糊塗了。我們是一中啊，第一中學。」
「……」
全身的血液都如凝滯，啊，原來如此。
「你們，你們是誰？」羅清溪叫道，「你們想說什麼？」
顏岸悲傷地注視著她。
之後的日子安穩如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那裡現在空空蕩蕩，那株參天古樹不見了。
「羅清溪！！你又在發什麼呆？」講台上的老師不耐煩地看著她。
聽到奧數省區比賽的那刻，羅清溪的心怦怦直跳。
……
「只要能還我們一定會還的！」她的爸媽低聲下氣地苦苦哀求。
媽媽。
她的父母把她送去了外地舅舅家以躲避糾纏不休的債主。
「樹？那邊沒什麼古樹啊。」白曉雨轉頭問身後一個男生，「顏岸，你知道那邊有什麼古樹嗎？」
不是。
……
「同學，你在看什麼？」迎面走來一個女生問道，她打量著羅清溪，「你是外校的今天來考試的吧，需要幫助嗎？」
一切甜美的氣息煙消雲散。小鳥的翅膀擦得她的臉生痛。
她要去的地方是繞過校中小湖的實驗樓。她握緊了准考證，考完了試就離開這裏。這裏對羅清溪來說只不過是一個陌生的學校，陌生的考點。
一隻綠翼小鳥在空中盤旋。
不要害怕。
原來是這樣。
她輕聲對自己說。
無法挽回，無法逆轉。
「得到了她不該有的力量，卻不知限度。」另一個女生低聲附和。
她對自己說。
這不是我的現實。
砰！！
羅清溪轉頭。顏岸抬起手，往反方向指了指，「實驗樓在那邊。」
她捏緊了她的吊墜。
ｈtｔｐs://m•heｔuｂｏok.cｏm.cｏｍ羅清溪捏緊了准考證。
命線……她想。
「會還的會還的我們會想辦法還的。」她的爸媽蒼白著臉喃喃。
「我家現在每個月都要還銀行貸款，我們家又是小本經營，你們再不還錢，這不是把我往絕路上逼嗎？」債主中一個中年婦女說著說著就大哭了起來。
「可我依然能一次次的改變。」
如果接受了這條完美的世界線，是不是一切都可以終結了？她不知道。但那些被她搞的亂七八糟的世界線是再也無法恢復了。那些逝去的生命也……。陰影處的怪物對她吐著惡臭的氣息。她從脖子上摘下了那個吊墜。面具對她吼道：「給我！快給我！！」
另一個學生停下說：「你知道的。」
她握緊了她的吊墜。
她倒在床上，慢慢地從衣領口拉出了那個吊墜，烏黑的小木牌上光亮如鏡，漆黑如夜。上面什麼花紋都沒有。一朵花都沒有。
從此擺脫那噩夢般的輪迴。
毫無道理。
一切改變都會變得更好。
■■■■
我在燃燒，她想，她聽到了自己的血管爆裂的聲音，她聽到了她軀體逐漸崩塌的殘響。
■■■■
……
「你們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屆！」方子薇學著班主任的語氣，「要是考不過四中，你們這屆就是恥辱。」
「……」羅清溪沉默不語。
一切都變了，她想。
她什麼都無法去思考。
羅清溪握住了自己胸口前的吊墜，她的心怦怦直跳。「我……我不知道。」
「終於，終於定位到了你。羅清溪。」
「把它交給我。」面具柔聲細語。
羅清溪注視了方子薇數秒，然後點點頭。
它們在她的面前分食了那個襲擊她的債主。當她倉皇逃回舅舅家時，舅舅家裡只剩下他們被肢解的斷肢。
面具低笑。
怪物低頭撕咬她的身體。
「可悲的猴子。」一個女生咯咯大笑。其他學生跟著一起重複著大笑。
「來吧。來吧。」
「把它交給我。」面具說，「你就會得到你夢寐以求的一切。」
「死了？吊墜不是改變過去命運嗎？」
……
它們再也不用追逐她而去攪亂一個個世界線了。
「謊言！！謊言！！！」小鳥嘶鳴道。
那個男生站在她的面前，用著她最熟悉的表情，嘴角微微上翹，微笑著望著她。
還是說，這隻是一場漫長的噩夢，而她尚未從夢中醒來。
然後，怪物悄無聲息地降臨了。
「你本應當只有四次機會。」
……
■■■■
綠翼小鳥從她的身側飛過，停在樹枝上對她鳴叫。
……
她轉著頭，耳邊迴響著怪物瘋狂的尖嘯，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她看到了媽媽。
你不想得到它嗎？
如今她的家搬到了市南，她已經習慣了這段新的回家之路。
一隻綠翼小鳥從她的頭頂飛過。
……
會變好的。她對自己輕聲說。
她走上樓梯，推開了家門。
「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羅清溪說，她鬆開手，仔細地看著母親，那是她的母親，眼角不知何時有了皺紋，烏髮中添了些許銀絲的媽媽。
她又坐在了熟悉而陌生的教室里。周圍是她從未見過的同學，但她知道他們的名字。
一次扭轉白曉雨的重病。
「那是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果然是睡迷糊了。」女生說，「我是方子薇啊。」
「一切？」
面具伸出了利刃般的手指，猛地將小鳥抓在手中，羽毛飛散，血液迸射，它將小鳥的屍體扔在了地上。
熟悉的啟明樓，紅磚灰瓦的教學樓，綠綠蔥蔥的灌木，還有波光粼粼的校中小湖，這一切都恍如隔世。
一切的改變都會變得更好。她對自己說。
一次祈願小鳥的性命。
「古樹？有多古？我可以保證我們學校的樹都不超過三十歲。」顏岸回答道，審視陌生人的目光，疏離禮貌的語氣，「同學，你是來考試的吧，你要去哪個教學樓？」
不該是這樣。
羅清溪仍然有些恍惚，她轉頭向校門望去，「第一中學」幾個大字映入她的眼帘。她陌生的校服寫著「第一中學」的字樣。她想，我的確是第一中學的學生。
「你是誰？」羅清溪張口道，她發現自己能發出聲響，「這兒是哪兒？」
「那隻不過是一次次死循環。」面具發出了笑聲，「將它交給我。你就能得到救贖，得到你渴求的解脫。」
起床，早飯，上學，放學，回家。
……
客廳里每一天都坐著債主。「你們究竟什麼時候還錢？？？」債主們每天都在問同樣的話。
縱然有千萬條世界線的顏岸，縱然你們面目相似，都不是那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