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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一點都不冷。曹宇的母星是個冰雪世界，冬季極為漫長，大部分地區會持續整年氣溫在零下八十度以下。在當地，無力購買抗寒過冬設備的貧民往往會進入冬眠倉沉睡，直到冬季結束才會醒來。有錢人則早就移民去了更舒適的星球，整年活動是當地公務人員的特權。

「我們有洛坤領主緊急簽發的許可令，獲准全面調查此案。請你們迅速撤離。」馬經世原本疲倦的眼中射出精光，「根據銀河律法，你們如果需要獲取本案的信息，請向受害者家屬與議會提出申請。」

「嗯。」

當曹宇他們趕到出事別墅時，夜幕下的別墅閃著昏黃的燈光，別墅前的門牌上刻著一個猩紅的星紋，那正是瑟賽家族的紋章。銀河聯邦的公民們看到這個紋章一般只會恭敬地低下頭顱繞路。

曹宇說道：「總算看見了一具完好的屍體，雖然沒有頭。」

「……真真，你的沒收到消息？」

「你再說與案情無關的話我就把你的主板給拔了！」

曹宇會笑嘻嘻地搖頭說不冷。

「你可千萬不要騙我！」

「看到屍體的殘骸會讓你們智人不適嗎？」UN852-R3發問道。

馬經世點點頭，他說：「監督之眼本地辦事處將會全權接手此案。請貴方所有人員立刻撤出這裏。」

「什麼？」小真與貓先生一起問它。

UN852-R3突然出聲道：「恭喜！你的假期又有了！」

斑船長捧起了手中的東西，它喊道：「我的貓貓蟲終於迎來了最終進化！！」

「你在笑。」

曹宇謹慎地穿過別墅入口，小心地踏進了庭院。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湧入了他的鼻腔，他辨識出那是活體生物死亡的氣息。

「出大事了！！」斑船長衝進了房間喊道。

這個星球每天都有命案在發生，但大多時候和外星人毫無關係。曹宇一直覺得這個叫倪小棟的年輕人有些毛躁和圖書，經常會把一些無用的信息不作篩選地送到他面前。想要晉陞為一個真正的探員，這位年輕人顯然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可可姐姐，你以為星際航行和坐飛機坐輪船一樣嗎？信號傳不過來是很正常的事。」

曹宇：「……」

他想著射影探長查案時的模樣，努力將他的不安與恐慌壓住。如果射影探長在這裏，絕不會六神無主，而是抓緊時間尋找更多的線索。他的目光掃過了凌亂的桌面，停在了一個茶杯上。

「你做夢！」曹宇脫口而出。

「真真你不會騙姐姐吧！這都幾天了，我覺得他應該會發消息過來了啊！」

小真趕緊對這位姐姐指天發誓，絕不會瞞著她。

真是完全不走心的塑料台詞。小真說：「可可姐姐，我沒有收到任何賀致寧的消息。」

「臉色別那麼難看，現在我們發現的只是他的仿生外殼。還沒有找到貝基本人。」

……

曹宇的假期就要到了，這是他調到這個偏遠星系后的第一個假期。

小真的手機鈴聲又響了。他看了一眼手機，又是安可可。

曹宇低下頭，那是小小的胳膊和腿腳，已經被撕扯了下來，漂浮在鮮紅的液體上。他伸出手，拿起調羹在茶杯中轉了一下，在底部觸碰到了一個小小的硬物。他緩緩提起柄勺，一個濕漉漉的小頭顱躺在調羹里無神地凝視著他。

在斑船長的羽翅之間，躺著一個白色的繭。

路上橫躺著多個保鏢的屍體，如果那還能稱之為屍體的話。到處都是變成碎肉的殘渣，內臟，破碎的骨骼，還有破碎的皮膚。一開始尚有可以行走的路，走到別墅深處，曹宇的腳就踩進了血肉爛泥鋪成的地毯。倪小棟捂住了嘴，彎下了腰。「你在外面等著吧。」曹宇竭力放平自己的語氣，裝出一副不動泰山的模樣，實際上他的胃正在向上翻酸水，早知道如此他就不該吃hｔtｐs://ｗwｗ.ｈｅtｕbooｋ.cｏｍ•ｃｏｍ晚飯。

曹宇想出言反駁機器人懂什麼幽默，但他發現經過這位機器人搭檔的一打岔，他的注意力已從胃上轉移，自己也不像剛才那樣想吐。他輕輕呼出一口氣。UN852-R3總在無關緊要的事上考慮周到。

幽暗的房間內，幾個燈球正散發著淡黃色的光暈，這是一種會自發光的菌種。在昏暗的光線之下，地上躺著一具沒有頭顱的屍體。這是曹宇走進別墅以來看到的第一具保留得如此完整的軀體。

曹宇嘿嘿笑道：「你總不會是大老遠跑來和我打招呼的吧。」

在這種嚴苛的環境中長大的曹宇天生就對寒冷不敏感，這個城市的冬季氣溫對他來說只是溫和常規的室外氣候。此刻他正盤算著他的假期。射影探長並沒有追究上次他看護陳雨欣不利的責任，反而讓他近期去休個假放鬆放鬆，准許他回家探親。曹宇本來憋著一口氣想拒絕休假，但一聽說是回母星，他便不由得心緒浮動了起來。

UN852-R3開始掃描記錄現場，幾個安全委員會的特工正在調用屋內的監控設備，還有一個特工正在彎腰嘔吐。每個人都神色恍惚。因為眼前的場景實在過於驚悚獵奇。到處都是血。現場猶如一個瘋狂的屠宰場。

在陰暗的光線下，小小的東西漂浮在茶杯紅色的液體中。

「這個別墅的動力源已經被全部切斷。這件密室的照明是一種希林人特有的生物自照明。」

比起銀河主流的智慧種族，希林人的體型很小。所以當離開希林人聚集區到外界生活時，他們往往會操縱人形大小的仿生外殼與異種族溝通來往，銀河為此甚至興起了一個熱門的仿生外殼產業。

UN852-R3說：「哦豁，你的假期可泡湯了。」

曹宇轉頭看了身旁的UN852-R3一眼，他說：「我希望你能把注意力用在其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地方。」

「可可姐姐，這是你今天打來的第三個電話。」

「真真啊，姐姐最喜歡你了，你可千萬不要辜負姐姐的愛啊。」

為首的男人，馬經世開口道：「很久不見，曹探員。」

「……」

他的家鄉殘酷，冰冷而無情，但在曹宇的心中，他美麗的母星絕不會輸給這個溫暖到過分的星球。現在，他有機會回家了。

「他一會兒就要到了。」

「什麼？」

UN852-R3說：「不，這不是生物殘骸。」機器人電子眼射出的掃描光線掃過了無頭屍體，「這是一具仿生外殼，外表為智人。是給希林人操控的特製款。」

「沒有，如果小賀哥哥發來什麼消息，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姐姐。」

「是過來和希林人談生意的商人發現了不對勁。」倪小棟在旁邊說道。

「好，我一定轉達。」

「立刻通報給射影探長。」曹宇說，「這個消息先不能傳出去。」一個高領主直系子嗣的慘死，他無法想象這個新聞傳播到伊丹會引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出大事了。」貓先生低聲說。

……

「是的。也就是說……」UN852-R3指出，「某些人也會過來。我已經探測到了某些信號波。他們過來了。」

他的心猛地一跳。

「出事的是瑟賽家族的別墅！！是希林人出了事！！」倪小棟臉色蒼白地喊道。

UN852-R3說：「但是我看到電路板碎片就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

「我在說冷笑話。你缺乏智人的幽默感。」UN852-R3的電子眼閃了閃光。

曹宇面色變得很難看：「也就是說這事已經傳出去了嗎？」

UN852-R3說：「我覺得已經遲了，你的手下倪小棟並沒有控制住那位第一個發現這裏出事的商人。」

曹宇無意識地點點頭，他按住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他的槍，推門而入。

「說好了啊！」

「不要明知故問。」

機器人的電子語音還沒播完，兩個人出現在了房間門口。為首的男人身穿廉價西裝，看起來就彷彿是一個疲倦的社畜。他的身後站著一個藍黑色制服的特工。與安全委員會佩戴的徽章一樣，這身制服象徵著監督之眼的權威與暴力職能。曹宇知道監督之眼肯定會來，在某些地區，安全委員會和監督之眼一直在某些事務上有衝突。這次看來也不能避免。

安可可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道：「你要是聯繫上小賀，跟他說，我只會等他一年！本姑娘的青春是有時間限的！不可能為了他一個人空等。跟他說我只等一年，他要是一年不回來，我就找其他人去了！」

「貓先生，你是有心事嗎？」小真問道。

貓先生坐在窗台上，一言不發地盯著窗外。

天空化為寧靜的深藍，淺色的星星挨個閃現。夜晚即將降臨。眼下正值這個城市的冬季，沿路的河道已經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冰，路邊的欄杆閃著冰冷的藍光。曹宇呼出的氣在眼前化作了白汽。現在他只穿了一件T恤外套一件薄夾克，有阿姨路過他時忍不住喊道：「小夥子不冷嗎？」

曹宇咬住牙：「是我們先來的。這是明顯的異星刑事案件，根據屬地原則，我們有權利……」

曹宇艱難地出聲道：「貝基。」

UN852-R3發出了嗡嗡的電子音：「我這裏收到了一個訊息。」

「什麼！！！」

「這個仿生外殼的主人是貝基。」UN852-R3讀取著信息，「是高領主希拉瑞莉女士的兒子。」

曹宇竭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掃視著房間。一個手掌大小的希林人，能在這場瘋狂的屠殺中逃生嗎？看到外面這幅慘狀，他可沒法說服自己。該死，究竟是什麼瘋子敢對瑟賽家族下手？？他在內心咆哮。他很清楚惹怒一個星際貴族意和圖書味著什麼，而且對方還並不是普通的貴族，是一位真正的擁有至高議會席位的領主，是掌握銀河秩序的領袖之一的直系子嗣。

瑟賽家族，這個家族的歷史甚至比銀河聯邦更為悠久。權力，財富，這兩個詞並不足以形容這個家族的地位崇高。自銀河聯邦的至高議會成立以來，其中一個席位就一直被瑟賽家族所掌控。在萬年的歷史中，瑟賽家族的傑出人物是星域總督，是最高執政官，是星區元帥。就算不看這滔天的權勢，瑟賽家族也更是把持了多個星域的商業貿易，有人說他們一手握住了銀河的經濟命脈，有人說他們的財富足以買下整個銀河聯邦政府。無論如何，哪怕只是瑟賽家一個旁枝末節的偏門親戚出了事，都足以讓這個星球所有外星人寢食難安。

小真放下電話，暗自希望這位表姐的個人媒體事業能搞出一些水花，讓她忙起來省得天天沒事就打電話騷擾他。

「第一，這裡是獨立文明區，處理異星事件監督之眼的優先權比貴方更高。第二，考慮到受害人的身份，我們認為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政治陰謀。第三，我們已經獲得全權調查授權。」馬經世冷漠地說，「如果你們也想協同調查，請向希拉瑞莉領主提出申請，她會在六十個伊丹工作日內給你們答覆。」

不一會兒一個青年人就急沖沖地跑到了曹宇的面前，他叫做倪小棟，是安全委員會的初級見習特工，「曹長官！！」他走到曹宇面前，「發生了一樁命案！！」

說實話，這個星球很好，無論是宜人的氣候環境還是溫和友善的居民，都讓他數次產生了想要移民永久定居的心思。但離家后的這些年他在夢裡總還是時時見到那寒冷刺骨的家鄉。他母星的天空要更加清澈無雲，蒼穹更為遙遠。他的夢裡是冰封的海洋，是閃耀著藍色光芒的雪山山峰，是層層疊疊無數科拉剛樹形成的暗影，是低嚎的冰原雪怪。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