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劉星泉輕聲說：「但你們都是假的。」
香勒斯的烏蘭都市是符合他所有想象的外星大都會，四處都是層層疊疊的高樓建築，浩瀚的通行網道如蛛網般四處擴散。天空之上是不停穿梭的艦艇，運輸船，商船和遊艇。劉星泉和蘇提爾一走出港口，自動機器導遊就飛了過來，用如音樂般悅耳的解說詞向他們介紹這個現代化大都市。
「你這裏面是什麼餡呀？」蘇提爾問道。
這個味道……是媽媽燒菜的味道。
蘇提爾抬起頭，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天空。
培培羅人將價格標註在了全息屏幕之上：六十索拉。
然後蘇提爾對劉星泉形容了一下嫉惡女神軍的厲害之處，「銀河大部分星球都有監督之眼的分支只機構。但只有香勒斯沒有。」
「客人，請問你需要什麼嗎？」攤位前的貓問道。
「我覺得八個索拉夠把你攤位上的餡餅都買了。」蘇提爾笑眯眯地說，「今天是麗安娜節，你難道不給我點優惠嗎？」
蘇提爾瞧見劉星泉的神色，他笑了笑，從衣兜里掏出了兩張貨幣塞給他。「二十個索拉（香勒斯通用貨幣），夠你在集市上買零食吃了。」
「你的包在這裏。」一個清脆的女聲從背後傳來。
「五個索拉兩個。」
劉星泉和蘇提爾在讓人微醺的香風中慢慢前行，蘇提爾說香勒斯的集市夜晚會更美，現在是灰濛濛的白日，但此刻劉星泉已經感受到了這繁華異星集市的喧鬧美景。
他提起腳步，向著家走去。
蘇提爾搖晃著他的身體，「你還好嗎？你還好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會這麼激動，客人你需要這個嗎？」這隻可愛的貓用爪子推來一個貨物架，每一行都掛著一個大小不一的籠子，籠子里關著幾隻小老鼠。
蘇提爾看向他們，淚水在他光滑的臉上留下兩道濕漉漉的痕迹，「是烏海希。」他再度抬起頭，他用一種哽咽的語調說，「是傳說里的他們。」
「生日快樂！！！！！」他的爸爸笑道，媽媽從廚房的油煙中探出頭，「星泉，生日快樂呀！！」
劉星泉一邊點頭一邊小心地避讓身邊的異星行人。雖然在無瑕號上他已經接觸了許多奇形怪狀的異星人，可現在超出他認知的詭異異種族們的含量實在是有些超標了。
「真的非常感謝你。」
為什麼要哭呢？劉星泉想問他，這天空上的圖像難道不是遙遠的慶典故事嗎？
她是一個年輕的智人女性，身形健美，一頭蜜色頭髮被利落地束在腦後，她的嘴巴以地球人標準來說有和-圖-書些過大卻很好看。她一手拿著一根長槍，長槍上挑著一個吱呱亂叫的蓋拉小蘑菇人。她將書包丟還給他。
那就是可愛的貓。
「我沒事。」劉星泉說，「剛才我好像產生了幻覺。」
啊，他在哭，他想。
在那一瞬間，劉星泉的心中突然起了波浪。又是一個熟悉的名字。一個接一個。這些我熟悉的名字。
煙花？劉星泉第一時間這麼想。天空中正閃耀著繽紛色彩的圖像。但隨後他就意識到，這並不是煙花，而是一種大範圍圖像投射，以天空為屏，以光為圖像。
劉星泉又看了一眼眼前的餡餅攤蜘蛛攤主，他發現這隻蜘蛛和他在無暇號打工的那隻廚師蜘蛛是同一種族，莫非這種蜘蛛種族都很擅長做菜嗎？他想起瑞科廚師在做燒烤時會噴塗它的唾液作為調料，這麼一想，他手上的餡餅也很有可能……
「美夢？」
「……」劉星泉旁移一步，走到了旁邊的攤位上。
我放學了？
喧鬧的異星集市開始變得模糊，一些他所熟悉的景象正在顯現，並且逐漸變得鮮明。
蘇提爾已經兩口三口把餡餅吃光了。這個餡餅的確很好吃。考慮到他已經有數日沒吃什麼像樣的食物了，劉星泉覺得自己也沒什麼挑剔的資格。他在心中默念好吃就行了管那麼多幹嘛，一口一口繼續吃了下去。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
是的，我現在正在回家。媽媽正等著我回家。
實際上我也沒錢買。
劉星泉只是好奇地望了一眼其中一個蓋拉小蘑菇人，立刻就被這群小傢伙圍了上來，它們的小爪子拚命搖晃著瓶子，「買一瓶吧買一瓶吧！！品嘗最好的……」
這是一種很熟悉的感覺，熟悉到他幾乎想要落淚。
是他最愛吃的咖喱牛肉的味道。
因為綻放的粉色花朵內躺著一個寶石指環。培培羅人捻起指環對劉星泉晃了晃，它又嘶鳴了幾聲。大概大老鼠這種種族的語言比較生僻，劉星泉佩戴的護目鏡沒有翻譯成功。培培羅人見狀就點開全息屏幕，上面用圖像對劉星泉做了說明。
「這是那位了不得的監察長的旗艦，太空無垠號。」奈薇皺眉道，「監督之眼怎麼會來這裏？」
一隻爪子從旁邊拉了拉他的衣服，劉星泉低下頭，是方才被蘇提爾趕走的蓋拉小蘑菇人拿著瓶子對他搖晃。「對不起，我不要。」劉星泉說。
「是貓！！竟然有貓！」劉星泉說。
他們都凝固了，頃刻間化作了淡黃色的霧。
那些碎片與言語，在他腦海中了開始有和-圖-書了模糊的形狀。
「我來自希望鄉。五個索拉。」
沒錯，是完全符合他認知的可愛貓咪，貓咪的身上穿著小衣服，披著綠色條紋斗篷，規規矩矩地坐在攤位前。
「是那些蓋拉小蘑菇人的伎倆。」蘇提爾說，「它們的瓶子里裝的是一種用蘑菇煉製的一種致幻劑，有的能讓你看見你所渴望的幻想美夢。」
「貓賣老鼠！可愛！」劉星泉說。
蜘蛛憤怒地揮舞著它的肢節，「五個索拉，你怎麼不去搶呢？」
「啊，謝謝。」
隨後畫面上又出現了其他人物影像，在又閃過一個男性智人後，劉星泉看了一眼身旁的蘇提爾。
一旁的持槍女子補充道：「不僅僅是監督之眼，有我們嫉惡女神軍在，安全委員會也別想擠進香勒斯。」她對劉星泉擠擠眼，「我叫奈薇，小朋友，歡迎你來香勒斯。」
「生日快樂！！！」顏真砰地放著拉花大叫道。
……
他身旁的奈薇也吃驚了，她問道：「你竟然哭了。」
「喵星人竟然是真的！」劉星泉喊道。
他的手伸向門把，輕輕推開門。
「啊？」
他稍微後退一步讓一個扛著箱子噴吐臭氣的河馬從他身旁走過，這位身穿皮甲的形似河馬的異星人每走一步，地面就會搖一下。
這是一種很有趣的驚喜禮物。劉星泉不由得產生了購買衝動。
旁邊的貓用陰沉的目光瞪視他們。
「可愛！」
「謝謝你們。」
在機器導遊的身側浮現出了一個半透的全息屏幕，上面介紹著香勒士各超級大都市的結構和特色，工廠都市，礦業都市，精鍊工廠，智能化研發中心等等，這些都市宛如蜂巢一般複合構造，規模驚人。這種一體化工業系統打造了這片星區最大的修船造船基地。
「你這麼說……」劉星泉下意識地摸索了一下，他喊道：「我的書包！！」
「走開走開走開！！」還沒等劉星泉問它們瓶子里裝的是什麼，蘇提爾就粗暴地趕走了它們。「不要理它們。」
「你說什麼？」劉星泉輕聲問。
「這裏的小吃很好吃。」蘇提爾說，「一會兒我帶你去嘗嘗這裡有名的美食。」
就算在地球，劉星泉也很少看到成年男人在他眼前哭過。但現在，他的救命恩人在哭泣。晶瑩的淚水一滴滴順著他的臉頰流淌滴落。雖然相處很短，但劉星泉在潛意識裡已經把蘇提爾視作了他可靠的大哥，他安心的守護者。就算在監督之眼密集的炮火下逃亡時，這個年輕人也一直一副輕鬆自然的樣子。
「看你媽燒了一桌和_圖_書菜。」爸爸滿臉笑容，「小真也來慶祝你的生日啦。」
我過生日了嗎？他恍惚地想。
那一刻，劉星泉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是的，所以這種致幻劑一直都有市場。它們當中是有賣質量很好的致幻劑，但其中混了些故意針對外鄉人讓他們沉浸在美夢裡然後偷取財物的小賊。所以我才讓你離它們遠點。」
「不用擔心，幕蛇眼珠很多的，挖一點做食材死不了的。」
他坐在地上，身邊是嘈雜的聲響。
「這是經過基因調整的迪迪小鼠，它們是很好用的家務小幫手。」貓拍了一下爪子，三隻小老鼠立刻跑了出來將桌子上的小雜物叼起來放到一邊排列堆好，「它們被植入了固定的思考模式，能夠做簡單的收納整理工作，還能打掃清潔房間。」
「……」在那瞬間，劉星泉差點把餡餅噴出來。
原來是將要送人的禮物與培培羅人特製的種子一起種下，配以特殊的藥劑，就能在送人時快速成長並且恰好將小禮物顯現於花心上。
……
「是姆莉。」奈薇說道，「洛薩最早逝去的戰友。」
「上好的塔蘭牛，最肥美的牛肉配上橘羅果還有幕蛇珠，洛薩吃了都會從墓地里爬起來複活。不吃一塊我家的餡餅，你烏蘭是白來了。算你八索拉兩個。」
他走上樓梯站在門口。咖喱牛肉的味道從門縫裡飄了出來。
「可愛！」
劉星泉接過餡餅，餡餅很溫軟，聞著就很香。向蘇提爾再度道謝后，他一口咬了下去。
蘇提爾將船送至了港口維修中心，他的深色船殼上塗有一隻白色的鳥。工作人員告知他們維修工作大約要持續大半天。
蘇提爾對劉星泉解釋道，嫉惡女神軍是香勒斯的武裝守衛軍。嫉惡女神軍全部都是南賽女戰士組成，可以說她們是銀河武力最強大的智人女性團體之一。
「因為香勒斯不需要監督之眼的介入。」
旁邊攤位是一個長著鬍鬚的培培羅人，它的外形看起來像是智人一般大小的大老鼠。他看著這位培培羅人陷入沉默，真不知道它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在貓的隔壁擺攤的。
一些個子不足劉星泉腰高的披著厚重斗篷的蓋拉蘑菇人不時衝上來圍住路人，伸出又白又小的爪子對他們兜售衣兜里的瓶瓶罐罐，這些瓶罐里搖晃著可疑的液體。
重點根本就不是這個啊！另外眼珠很多的蛇？這更可怕了好嗎！
「舉手之勞，維護當地秩序本就是我們的職責。」奈薇說，「希望不要給你留下不好的印象。其實我們香勒斯治安一直和_圖_書很好，但最近人流實在是有點多。」她突然瞧著天空說，「看，麗安娜節的慶典開始了！！」
一支船隊突然破壞了這英雄的讚歌慶典。
小蘑菇人還是固執地把瓶子往他身前送，他這才發現它已經打開瓶口，一股淡黃色的氣霧涌了上來。
「謝謝你。」劉星泉接住書包對她道謝。
劉星泉轉頭。
嫉惡女神軍？劉星泉疑惑地望向蘇提爾。
「它們也會是你辦公的好幫手。」貓念出了一個指令，三隻小老鼠立刻跑去攤位桌上的書架取下了一本書，抬到了貓的面前。
「是的。」奈薇看著天空又閃過的一個女性影像，「瞧，是姆莉。」
他站在他們家小區前的街道上。這是他每天放學必經的道路。
好吃。餡餅內的肉柔滑多汁，軟乎乎地在口腔中融化。除了美味的肉之外，還有香脆的果肉塊，此外還有一種小小的球，一咬就有汁水炸開，很甜很鮮。他忍不住問這位蜘蛛攤主餡餅里的這種小球是什麼。
貓奇怪地望著他說：「客人，我是愛爾特人。」
所有的一切，彷彿在受著無形的指引開始串聯。
蜘蛛攤主顯然很喜歡從希望鄉來的蘇提爾，它與他閑聊了起來，蜘蛛說最近望北星那邊很不安穩，前陣子一個年輕的智人商人帶來了好幾船的難民，那之後也陸陸續續地不斷有難民過來。
劉星泉好奇地跟著他看去。
蘇提爾帶他進入的是香勒斯最重要的交通港口都市烏蘭。一踏入這座都市后，劉星泉的眼睛就保持在一個圓圓的形狀。他終於開始覺得此行不虛。
他並不能看懂圖像到底在放什麼，圖像上閃過了很多人物，有奇怪模樣的異星人，也有智人。當一個穿衣服的狐狸和一位女性智人的影像先後閃過之時，地面上響起了排山倒海的歡呼。
這時一個多足的蜘蛛衝著他們揮舞著籃子，「外鄉客，要不要來嘗嘗最好的烏蘭餡餅，絕對的好吃。」
於是他們走出了港口，前往了城市的集市。這是香勒斯最大的自由集市，和劉星泉印象里的集市並沒有相差多少。數以千計的流動攤販在參天的建築下擺下攤位，鮮艷的帳篷互相傾軋，在帳篷之上飄著各色旗幟，旗幟上流動著各家商鋪的產品，食物，民用電器，還有分辨不出用途的百貨商品動態圖案。帳篷前閃爍著招攬客人的立體小廣告，用炫耀的聲調或者刺鼻的氣味信息招攬顧客。
培培羅人發出嘶嘶的聲響，對劉星泉出示了它的商品。它的商品竟然是一盆盆鮮花，紫色的，紅色的，粉色的，
https://m.hetubook.com.com白色的各式花朵。但這並不是這位大老鼠攤主的賣點。它對劉星泉晃了晃爪子，拿起一小瓶溶劑對著一個空花盆滴了幾滴，在幾秒過後，幼苗從花盆中破土而出，搖擺著曼妙的枝葉，不一會兒就長出了花苞，然後它綻放了。果然這隻貓和培培羅大老鼠是競爭關係啊。別看了，我只是一個很窮的異鄉人。
爸爸疑惑地問道：「你在說什麼？」
蘇提爾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嚴肅，「感謝你，嫉惡女神軍。」
劉星泉緩緩抬起頭，他眼帘內的年輕人眼中充滿了焦急之情。這是他的救命恩人。那艘小船的駕駛員蘇提爾。他果然還身處在遙遠的異星上。
蘇提爾低下頭叮囑他，「你可以買正規攤位上的食物，那些蓋拉小蘑菇人就算了。」
顏真說：「好哎！吹蠟燭吹蠟燭！」
劉星泉啊了一聲。
劉星泉則在他們聊天的間隙，好奇地觀看著旁邊的攤位，然後他終於看到了屬於他認知里的物種。
看到劉星泉困惑的眼神，蘇提爾笑道：「就是幕蛇的眼珠。」
「你贏了。」蜘蛛分別用它的肢足將兩個餡餅包好遞給蘇提爾和劉星泉，「我們永遠歡迎麗安娜的同鄉。」
「讚美麗安娜，但你總要給我回個本錢。六個索拉。」
這艘高貴船艦的引擎后劃出了銀色的痕迹，毫無情感地將慶典的影像衝散。
為首的是一艘壯麗高貴的龐大船艦，它猶如驕傲的女王降臨在香勒斯的烏蘭之上。劉星泉曾經搭乘的無瑕號，他一度以為很美麗。但此刻，在這艘船艦前面只不過像是一隻普通的小鳥。
雖然比剛才的小老鼠便宜了很多，但也不是我能買得起的。
「謝謝你們。我真的很高興。」
「聽起來好厲害。」
「看，生日蛋糕。」爸爸拿起生日蛋糕說，「一會兒點蠟燭，許個心愿。」
劉星泉大聲說道：「你會說話！！」
「是幕蛇珠。」蜘蛛回答。
「三隻起賣只要一百八十五索拉，今天是麗安娜節，我可以給你一百八十索拉。」
「顏真出事後就把我的生日忘了，他不會來。而且這個暑假我就沒有過生日。」劉星泉低下頭說，「因為，爸爸，爸爸你已經去世了啊。」
現在，他在哭泣。
如果你們是真的那該有多好。
船艦的紋章冷酷地在天光下宣示自己的身份——監督之眼。
在劉星泉眼中，香勒斯是他這趟旅程開始以來抵達的一個真正繁華的現代化外星星球。
如果你們是真的那該有多好。
光芒在天空閃耀。
「是麗安娜！！」奈薇喊道。
「準備吹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