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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老師轉過身，她用一種很溫柔的語調說道：「我知道你一直想給媽媽彈這首曲子。如果你想好好彈好，就必須要尊重它，認認真真地去彈。」

黏菌魏晶靖對此持懷疑態度。在替代魏晶靖的這段日子里，她見到魏晶靖母親盛詩華的次數可以說是屈指可數。

房間里很安靜，只有從窗外傳來的花園裡潺潺流水聲。再過一會兒，她的鋼琴教師就要上門了。

黏菌魏晶靖想了想，她考慮起是否和家裡的廚師要一塊三文魚。它也算是魏晶靖的客人，總要招待一下。

崔明智走上前將雙手放在自動售貨機上，「對啊，我也有很牛逼拉風的東西啊，我還有你啊！售貨機！！」

「嗯。」鋼琴老師說，「你彈得非常不錯，可以說沒什麼錯誤，但就是完全沒有情感。如果我沒有看著你彈琴，我幾乎以為這是機械演奏出來的。魏晶靖，演奏實際上是一種心靈情感的釋放。你在正確率上已經很好了，可彈奏並不是只看中正確，我覺得你應該在彈奏時更放鬆一些，手指更自然一些，大腦也放空一些，將心融入到樂曲之中。」

如今，魏晶靖的回歸應該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

名為琴酒的暹羅貓突然說話了：「有什麼東西正在接近。」

黏菌魏晶靖說：「啊？」

「他們離婚了嗎？」

一隻穿著紅蝴蝶結和藍色外套的可愛暹羅貓正蹲在她的窗口。黏菌魏晶靖知道它是一個愛爾特人，名字叫琴酒，是個抽卡歐皇貓貓，和原來的魏晶靖有某種聯繫。

今天，鋼琴老師又像以往一樣來了。

除去盛詩華對她這種近似於無視的冷淡態度，她在其他方面卻又面面俱到。只要黏菌魏晶靖的合理要求，一旦提出幾乎立刻就能實現。和-圖-書從她的學習到她的興趣愛好，可以說是從無遺漏。

「年少不知事的時光過去后，我長大才體驗到了鋼琴的美從而真正愛上了它。彈奏就是你的心靈之音，是一場靈魂的洗禮。正是我年少時的苦練，才能在今天體會到鋼琴之美。魏晶靖，鋼琴不是隨隨便可以糊弄的對象。你只有尊重它，它才會對你展現出它的奇妙。老師剛才彈的曲子好聽嗎？」

於是在那次鋼琴課上，黏菌魏晶靖丟了臉。這是她誕生以來的第一次彈琴，彈出來的結果可想而知。一連串磕磕巴巴的破音彈奏讓鋼琴老師直接變了臉色。好在這是私人授課，她丟臉的對象也只有這位鋼琴老師。鋼琴老師沒有直接發火，她只是翻開琴譜，自己彈奏了起來。

「是吧。」

「再好好練練，我覺得很快就能彈給你媽媽聽了。」鋼琴老師說道，「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她的主人顏真也同樣是本地生活水平較好的富商家庭，但就和魏晶靖截然相反。黏菌魏晶靖見過顏真的父母安媛和顏岸，親眼看到他們對自己的兒子女兒關懷備至。在後來與徐可唯等更多同學交流后，黏菌魏晶靖意識到，魏晶靖的家庭關係真的和普通人家的一家三口不一樣。

黏菌魏晶靖點點頭，其實她還是困惑不解。在她的認知中，盛詩華媽媽與魏晶靖之間就像隔著層層疊疊的迷霧，她完全無法看清理解她們的關係。

「老師您在演奏時，我好像看見了很多東西感覺到了很多東西，但是我說不出具體的感受，但這個，真的很美麗。」

這時一對母子從他身後走過，小孩輕聲說：「媽媽，這個哥哥在很大聲地和售貨機說話。」

黏菌魏晶靖打開窗戶。

魏晶靖的爸爸對她很溫柔，會和她聊聊日常的學習和生活m.hetubook.com.com，常常會問她想要什麼。有時黏菌魏晶靖只是隨手指了一下，魏鴻卓就會立刻買下來送給她，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後來當魏鴻卓又問她想要什麼時，黏菌魏晶靖開口道：「爸爸和媽媽能住在一起嗎？」

黏菌魏晶靖記得她與媽媽盛詩華寥寥幾次的相見，這位魏晶靖名義上的母親幾乎從來沒有把視線放在她身上過，彼此之間的交談也僅限於日常的寒暄。黏菌魏晶靖心裏的印象只有禮貌，冰冷和疏遠。盛詩華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很高很瘦，白皙的皮膚光滑得像綢緞，一張單薄的瓜子臉和一雙微挑的丹鳳眼，看人的姿態總有一種略顯刻薄的意味兒。

「你是說，魏晶靖的爸爸與媽媽是在分居嗎？」聽到她如此彙報情況的時候，顏真主人看起來很吃驚。

琴酒抬起頭，兩隻貓耳警惕地豎了起來。

「被我媽媽給逼的。小時候我每天都是哭著彈琴，一旦手型有什麼不對，我媽的尺子就會打下來。別人家的孩子周六日都在外面玩，只有我還要沒日沒夜地練琴，連晚上做夢都在背琴譜被尺子打。有段時間我一直都在想，我一定要把琴房裡的鋼琴給砸壞，這樣我就可以擺脫它了。那個時候我太過年幼，對音樂這個神聖的領域一無所知，滿心只想著玩。我甚至很恨我的媽媽。」

它看起來很關心魏晶靖，經常上門來視察情況。

盛詩華看了她一眼，然後她低下頭，「我的身體不舒服，我不能去。譚阿姨會幫你安排好的。」

「彈給媽媽的曲子？」

「媽媽……」

當彈奏完畢后，她認為會得到鋼琴老師的誇獎。如她所想，鋼琴老師果然驚訝地誇獎了她一番，說她的進步非常驚人，之後老師卻給了她一個「太過機械」的評價。

黏菌魏晶靖已經不再是那www•ｈｅｔubｏｏｋ.com•ｃｏｍ個沒有接觸過鋼琴而亂彈的懵懂黏菌了。在這段日子里，她自學了鋼琴，這對她來說並不難，只需要按照琴譜操控手指按照順序敲擊鋼琴，就能像人類一樣彈奏。她不知道魏晶靖原來的水平究竟如何，在魏晶靖的手機和電腦里也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彈鋼琴的痕迹，但她前幾課磕磕絆絆的彈奏也並未引來鋼琴老師的責難，想必也不會太高。

自動售貨機閃了幾下燈。

在不久前，黏菌魏晶靖還有兩個同伴，黏菌顏真與黏菌劉星泉。如今隨著原主的回歸，她的兩個同伴都正式卸下了扮演正主的任務光榮隱退。聽說由於黏菌劉星泉的出色表現，還被原主劉星泉冠以了白金之星的稱號。實際上，黏菌魏晶靖很是羡慕。

顏真主人問道：「形式夫婦是什麼？」

外面的天氣很好，魏晶靖養的那隻藍貓正攤開身體曬太陽。

比起魏鴻卓，魏晶靖的媽媽盛詩華給黏菌魏晶靖的感覺則更加遙遠。雖然說她們都住在這花園別墅內，但大多時候黏菌魏晶靖都見不到她。

「是的。魏晶靖的父親魏鴻卓不和我住在一起。我聽梁司機說，這對夫婦在好多年前就分居了，各過各的，誰也不干涉誰的生活。」

黏菌魏晶靖正坐在桌子前看著書。

盛詩華卻將目光直接投向了黏菌魏晶靖背後有些手足無措的譚阿姨，「她怎麼了？」

「太過機械？」

盛詩華媽媽經常會在別墅后的小庭院內看書喝茶，沒有她的允許誰都不能打擾她。當黏菌魏晶靖不久前闖入她這塊私人禁地時，盛詩華抬起了頭，臉上有種微微煩躁的神氣。

「很好聽。」

斑船長說：「我知道，這就是標準的有錢人形式夫婦！」

「好像沒有。」

與此同時，崔明智正悶悶不樂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魏鴻卓愣了一下，隨後苦和_圖_書笑著沒有回答。

……

譚阿姨跟在黏菌魏晶靖身後說道，「你媽媽在有些時候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要體諒她。」

黏菌魏晶靖保持著沉默，這是她對這段美妙演奏的敬意。

母親趕緊拉住小孩加快腳步，「別看，最近街上神經病很多的。」

真奇妙啊，這就是人類語言中的藝術嗎？對於黏菌魏晶靖來說，不同的聲響除了用作人類溝通的語言外也就是沒有意義的噪音。但人類卻能將這些音符連接起來，演奏出如此美妙和諧的事物。

她的鋼琴教師是個三十來歲未婚女性，臉很秀氣，戴著一副眼鏡，一副斯斯文文的樣子，她是一個很嚴格的老師。黏菌魏晶靖第一次見到她時對鋼琴完全一竅不通。她的主人顏真沒有預先設定她的鋼琴技能。因為魏大小姐從來不在班上顯擺這個，同學們也無從得知。

……

「太太，我跟她說了，但她一定要親自來問你。」譚阿姨說道。

黏菌魏晶靖對人類的音樂一無所知，但是在鋼琴老師如一雙蝴蝶的靈動手指起舞之下，清澈的琴聲在房間里流淌。那些跳動的音符就像是蜿蜒的溪水，細細潤潤地侵入了她每一個細胞。她化作一條小魚在溪水中暢遊，水波如清涼的風迎面拂過。她跳出水面化為小鳥，天空的盡頭閃爍著白亮的水光。音符就像是直無盡蒼穹滴落的細雨，就像是茫茫森林瀰漫的霧氣。

於是，母女間的交談結束了。

這一堂課，出於一種想讓鋼琴老師看看自己進步的心理，她非常流暢地將那首卡農彈奏了一遍，從頭到尾沒有任何錯誤一氣呵成。

黏菌魏晶靖覺得人類演奏樂器果然是非常麻煩。她明明已經按照琴譜正確無誤地敲擊了一遍，為什麼鋼琴老師還是不滿意呢？

黏菌魏晶靖知道她的生活在同齡人中可以稱得上是優越中的優越，但她也清和_圖_書晰地感覺到了其中的怪異。

「混蛋！不講義氣！顏真，劉星泉，我算知道你們了！」崔明智悶悶地說道。在走到街角時，他看見了那台自動售貨機。

每隔兩周的周末，魏鴻卓的司機就會來接黏菌魏晶靖。魏鴻卓會專門抽出小半天時間與黏菌魏晶靖見面，然後帶她吃一頓飯。那是黏菌魏晶靖唯一感受家庭溫情的時刻。

別墅里的傭人都說，她的媽媽盛詩華身體不太好，需要靜養，平常也不喜歡有人來打擾她。哪怕是魏晶靖也不例外。

黏菌魏晶靖開口道：「媽媽，學校要開家長會了。你能……」

「那老師為什麼會學鋼琴呢？」

「如何？」鋼琴老師說道。

「就是只有法律上的婚姻關係，兩個人實際上沒有人類的那種婚姻生活。」

「嗯。上第一堂課的時候，你就和我說過，那是你想彈給媽媽的曲子。」鋼琴老師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再度舞動，「卡農。」

「好聽。」

「這就是音樂的魅力。鋼琴可是被稱為樂器之王。」鋼琴老師又彈了幾個清脆的音節，「我們都說一個鋼琴就能彈出一個樂隊。當你真正熟悉它之後，就會發現它的美麗和偉大。它每一個音符都有著特殊的含義。」老師的目光凝視著黑白的琴鍵，「我在小時候，那個時候比你還要小，並不理解鋼琴對我意味著什麼。那段時候我一看鋼琴心裏就只有煩躁。」

她的日常生活由阿姨保姆一應照料，平常接觸最多的是譚阿姨和梁司機。按照她的觀察，在衣食住行上，她的生活比大多數人類都要精緻舒適。可與其他同學相比，她的日常生活顯然與普通人類家庭不太一樣。

可是這樣的生活，是一個正常人類女孩的家庭生活嗎？

當鋼琴老師按下最後一個音節后，黏菌魏晶靖覺得那韻律仍在她的耳邊迴響，如同手離開茶杯后掌心的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