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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知道什麼，這個世上沒人能理解我的痛苦。

剿滅米尼奧山的蜘蛛巢穴獲得了800金幣，以這個遊戲世界內的物價來說，它足以在城鎮內買一間臨街小店面，或者抵得上一戶普通人家十年的生活費，但這筆錢到了盛詩華手裡只會在半天不到迅速花在各種各樣的補給上。

這意味著她可以盡情地買上幾百打品質最好的回復葯和回魔葯。她可以從頭到腳武裝一新，她一直就想要的加15敏捷和15攻擊的那雙靴子，還有陳列在老漢斯店裡的那套白銀戰甲。啊，那套白銀戰甲，那是盛詩華從30級就開始眼饞的戰甲。

但是，正是這個笑容讓她倍感痛苦。

她按照店主指點，一行人到了市政中心。一進大門，門口一位姑娘就很有禮貌地接待了她。得知她是冒險者后，便帶她去了一個辦公室。辦公室書桌后坐著一個神情嚴峻的中年人。姑娘告訴盛詩華和林婆婆，這是這裏的負責人魯賓。

她回想著自己進入遊戲以來的每一場惡仗。這些天以來，她面對的野獸與怪物越來越強了。不知不覺，每一次戰鬥都是在刀尖舔血。在戰鬥之前，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思考自己的戰術與怪物的動向。當戰鬥開始后，那就是鮮血，喘氣與慘叫。一場惡鬥結束后，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疲倦席捲了她的全身。她的腦子裡空空蕩蕩，她喘著粗氣仰面倒在地上，在這個時候她會詫異自己還活著，然後她會什麼都不想。這是她夢寐以求的平靜。

「好的，那我有個提議。」

盛詩華回過神，林婆婆正在她身邊憂慮地望著她。

嗯？這個非法宗教還有對外接待處嗎？

兩萬金幣？？

在當天中午她到了墾南鎮外，讓她意外的是，這個小鎮的人看起來和任何一個普通的鎮民沒有區別。直到她走進這個小鎮，也沒有任何人上來主動攻擊她。

這個老人說得沒錯。盛詩華想，是的，我只是在尋求自己暫時的解脫。

「哦，國王的ｈｅｔubｏｏk•com•ｃｏm懸賞金是一萬金幣嗎？」魯賓笑道。

「我們這裏願意出兩萬金幣雇傭您，不會讓你殺害任何無辜之人。您看如何？」

她進入小鎮進入一家雜貨店打探消息，好奇地向他詢問有關章魚教的信息。

「我沒有走出來。只是時間過去那麼久，讓我對痛苦的感覺變得麻木了。」

「小盛，我都經歷過。我知道，你這麼積極地當戰士只是想找事填滿你的腦子，為了不去想某些事。」

這裏的鎮民們的臉上都洋溢著平和的笑容，小鎮看起來整潔而繁榮。

且不提它遠高於常規戰甲的防禦值，自帶持續8秒的25%暴擊就足以讓人魂牽夢繞。盛詩華知道那套戰甲的價格，店主標出了8000金幣的高價。老漢斯說那是他老店的鎮店之寶，一分錢都不會降。

……

「小盛！你沒事吧！」

「……」

「你肯定是有什麼心事。」

「700金。」盛詩華說道。

「……」

「小盛！」

「……」盛詩華沒有說話。

把錢花在老人身上，只是希望在以後的場合，她別老是拖我後腿，盛詩華對自己這麼說道。她一向都是冷心冷麵，以自我為中心，從不去思考和體會別人的感受，而今也沒有任何變化。林婆婆卻總是很感動的樣子，盛詩華也懶得去理她。

盛詩華沒再討價還價，她將剛剛賺來的酬金交給了老漢斯。這麼一來，錢又所剩不多，再補給一下藥物和維修裝備，她們又要變成赤貧的窮人。

「……」

魯賓注視著盛詩華，「我聽說最近有個極為厲害的傳奇戰士血斧，莫非您就是那個血斧嗎？」

……

你以為我願意嗎？如果不是因為那套戰甲的價錢太離譜，我才不會把錢花在你身上，盛詩華想。她們一路同行以來，林婆婆發揮的作用非常有限。作為老人她行動遲緩，對法術之類也實在是不熟悉。一場仗下來，往往林婆婆還沒施放幾個法術，敵人就已經被她亂斧砍死了。

盛詩華滿m.hｅtubｏｏk•cｏｍ•coｍ心疑惑，林婆婆對她說她覺得這個小鎮看起來比她們以往去的城鎮都要富足有序。她不以為然，按照她的經驗，這種越是井然有序越是看起來繁榮美好的地方，一旦和什麼非法宗教扯上關係，內里有很大幾率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黑暗。

這個世界內，有些人能看出她的等級，有些人則看不出，盛詩華懷疑這可能也是遊戲中人物需要練習的一種技能。見到對方一眼看出自己的等級和職業，盛詩華便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她一向懶得打花槍，反正這裏的人都是邪惡的章魚信徒，要是表現出敵意她正好可以大殺特殺。

「這很貴吧。」林婆婆第一時間說道。

在見到盛詩華后，魯賓的臉上露出詫異之色，「竟然是89級，您可是大師啊。」

給老人買完了衣服，盛詩華又把念頭轉到了那隻貓菲菲露和蘑菇精靈身上。菲菲露就是一隻貓，除了喵喵叫和不要臉地撒嬌之外沒有任何用處，蘑菇精靈雖然不具備戰鬥能力但是有一格裝備欄。盛詩華在老漢斯店面旁邊的雜貨店內買了一個木頭做的小鹿，之所以買它是因為她看到小鹿上標註著加1的幸運，而且只要2個金幣。她將小鹿遞給了蘑菇精靈。在她看來這並不是對蘑菇精靈的善意，而只是希望在日後的戰鬥中這個加1的幸運能讓她撿點好裝備。

享譽王國讓無數盜賊和怪物膽戰心驚的傳奇戰士「血斧」，現在是一個窮到地心的窮人，可以說是窮到每一分錢都在掰著花。

「……」

「給我的？」林婆婆說，「小盛，你別總是給我買東西啊。這錢是你賺的，你應該花在自己身上。」

盛詩華苦澀地說道：「聽你的敘述，這都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您還是……」

按照她的經驗，章魚教徒本身應該並不可怕，麻煩的可能是他們進行某些密教儀式召喚來的怪物。這個遊戲世界是一個魔法奇幻世界，無論召喚出什麼都不奇怪。她的等級即將90級，能夠m.hｅtｕbooｋ.com•ｃom觸發這個任務應該也說明她到了能與之一戰的水準。

……

「我不會那麼簡單倒下的！」盛詩華轉頭大聲反駁道，她看見了老人唇角溫柔的笑意。這個老太婆，還真是非常的狡猾。

「嗯？」

她在這個遊戲世界已經生存了50天，雖然等級已經今非昔比，但是依然囊中羞澀。武器的更新升級，護甲的維護，還有藥物消耗的費用，隨著她等級越來越高，支出也越來越多。在盛詩華的人生經歷里，她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為錢煩惱過，花錢一向漫不經心。如今到了遊戲世界，她才第一次體會到存錢的艱難。

按照任務描述，這個小章魚是最近一個新興非法宗教組織的頭領。鄰近的墾南鎮已經完全被那個非法宗教組織給佔領了。按照城裡的說法，那個地方已然成了章魚密教的地盤。

盛詩華點頭說是。

蘑菇精靈看起來特別高興，它的兩隻小手緊緊握著那隻小鹿，蘑菇帽蓋下的小臉還蹭來蹭去。盛詩華看見它的裝備欄內多了一個小鹿。它歡欣喜悅的樣子，她以前也曾見過，那是她的晶靖……

她的任務目標是擊殺那隻價值一萬金幣的小章魚。

回到旅店后，盛詩華開始整備自己的裝備做好下一場戰鬥準備。她們馬上要出發去討伐那隻小章魚，從這個任務的酬金來看，這定然是BOSS中的BOSS，這肯定是一場艱難的硬仗，盛詩華不敢有任何怠慢，她打算做好萬全的準備。林婆婆坐在一旁撫摸著菲菲露，壁爐里的火光搖曳。這個晚上將會像以往一樣安靜地過去。在盛詩華修整完畢躺在床上后，另一張床的林婆婆突然開口道：「小盛，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那麼，你後來走出來了嗎？」盛詩華問道。

「不說也不要緊。」林婆婆說道，「說到底，對一個深陷痛苦的人說你不要難過要堅強，也只是站著說話不腰痛而已。但是，對他人說出你的心事有時是能有些許緩減的作用。」

也許，也許在將來的m.hetubook.com.com某一天，她會將她經歷的那場往事講給這個狡猾的林婆婆聽。

……

「我沒事。」她生硬地說道。

「……」

「我是想說，你太過拚命倒下的話，我這個老婆子可就一個人被拋在這個世界了。」

「……」

很普通嘛，完全不像是任務描述的密教地盤，盛詩華想。

「我只是學會了如何不讓自己被這種痛苦擊倒，僅此而已。」林婆婆輕聲說，「小盛，我不知道你到底經歷了什麼，但有時候心事說出來，也許會讓人舒服很多。」

晶靖生日的那天她隨手送了一個音樂盒。那並非是她對女兒的關愛，那只是她隨手敷衍的禮物。這是一個鋼琴形狀的小音樂盒，只要打開琴蓋，音樂盒就會自動播放D大調卡農。她還記得晶靖打開禮物盒時的笑容，她的小臉上旋起了笑渦，她晶瑩的眼睛閃著狂喜的光。那個時候的她是多麼的高興啊。

「725最低了。」

戰鬥讓她無處可逃，也只有戰鬥與升級能讓她的大腦稍許興奮。當身體與精神疲憊到極致之後，她有一種異常輕鬆的壓力釋放感。而後，那個女孩便不會再進入她的感官，不會再讓她如此痛苦。

「看看這質感，一分價錢一分貨。這套法袍出自一級魔具裁縫師之手，用料也是最上等的，只要750金幣。」

她又看了一眼老漢斯店內那套白銀戰甲，戰甲在昏暗的店內熠熠生輝，它上面密布著精細優美的古老銘文。老漢斯說這些銘文有著特別的魔力，正是這種加護才讓這套戰甲如此珍貴。他說它很適合你這樣的戰士，而後他又補充了一句，但我是一個子兒都不會降。

「我不知道你到底經歷了什麼。但你一想就會很痛苦是嗎？小盛，我也有那樣的感受。你不用否認，我都知道的。我的外孫女失蹤最早的那幾年，每天我都不敢閉眼，因為一閉眼就會去想那些事，一閉眼就會不停地質問自己為什麼會把沐理弄丟了。如果我那天沒有讓她到我這裏來，如果那天我能態度更好一些。小heｔubooｋ•coｍ.ｃｏm盛，每每回想都實在是太痛苦了，痛得心肺都彷彿裂開了。每一夜每一夜都這樣。」林婆婆的聲音非常平靜，「在那些年裡，我和沐理她爸媽發了瘋一樣在全國到處跑到處找人，一個省接著一個省地找。聽說一點有相似女孩的消息就立刻買票奔過去。因為我們必須要找點事做，只要一停下來腦子就會止不住地去想，想到後來我都恨不得把腦子挖出來。到了後來我和沐理他爸媽都撐不住了。」

「嗯。」

盛詩華立刻說道：「好的，沒問題。」

「……」

到了第二天，盛詩華出發了。

「哦哦，你是外來的冒險者是吧。」店主熱情地說道，「請直接前往市政中心，那裡有專人接待的。」

這不是晶靖的錯，這也不是魏鴻卓的錯，可是為什麼偏偏是自己遭遇和承受這一切呢？

「我沒有。」她冰冷地說道。

盛詩華嘆了口氣，她選擇了一套藍色法袍。這套法袍由普波府特產的青貌六翅鳥的羽毛織成，這種鳥極為兇猛迅捷，又不懼火焰。用這種鳥羽織成的法袍，不僅又輕又軟，還能天然防火。魔具裁縫師在編織這套法袍時將符文編入其中。當老漢斯展示這套法袍時，這隱隱蘊含著魔力的布料在空中逸散出了朦朧的藍光。

「我都知道。」

她翻了個身重新躺下。蘑菇精靈不知何時睡在了她的旁邊，它的小手很乖巧地疊在身上。從窗戶投射進來的月光勾勒出了它朦朧的輪廓。林婆婆在另一張床上發出了平穩的呼吸聲。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情突然稍微輕鬆了點。

盛詩華和她的夥伴林婆婆加入了章魚教。

殺死一個小章魚可以獲得一萬金幣。

林婆婆搖頭，「不，我沒有。沐理她爸媽也沒有。」

一萬金幣。盛詩華知道這個金額意味著什麼。

「有些痛苦，是走不出來的。」

「我能看得出來。你只是在把自己沉浸到這些打架的事當中，你們年輕人叫做任務的那些事。你那麼投入只是想讓腦子不再去想某些事對嗎。不，你不用否認，我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