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找了很久，哪兒都找不到她。」她像是對著他說話，又像是在對著他旁邊虛無的空氣，「她不見了。」

之後趙安良說明了自己的來意。關於朱曉靜女兒的失蹤，通過調查周邊監控，警察發現小南在最後消失之前曾經短暫地在小萌桃茶寮旁逗留了一會兒。

「對我做鬼臉。」

呂立軒解釋道：「因為她很小，個子很矮，還沒櫃檯高，從裏面外往看很難發現。」

當天傍晚關門打烊時，呂立軒正拿著水管沖刷地面，一雙腳出現在水窪旁。他抬起頭看見了朱曉靜。他一時之間沒有認出她。她站在幽暗的夜光下，往日利落的短髮看起來亂糟糟的，她的臉色讓他想起了他以前在派出所見到的幾個暫時被拘的女孩，那些無精打採的蒼白的癮君子。

現在她不見了。

附近的人一時之間議論紛紛，但誰也說不出個究竟。

「哼！收買我是沒有用的！」小南說，但她的小手緊緊抓住了杯子，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之後必然是「難喝，沒有我媽做的好喝」的評價。

他低下頭，倒出一點碎冰。

在那一刻，呂立軒感到自己的大腦在分泌類似人類多巴胺的物質，他萌生了一種被人理解的歡愉。

同事店員把腳步虛浮的朱曉靜扶進了店內。她茫然地坐在小桌旁，眼睛在室內漂浮，彷彿那個小女孩就躲在店內的什麼箱子后。

「嗯？」

一天後，新格蘭的初雪沒有推出新品。

呂立軒沒有說話，轉身回到了店內。

第二天，趙安良警官出現在了店內。

「那個小姑娘來過？」店長很是吃驚。

「趙警官。」和-圖-書呂立軒喊住了他。

這天，當呂立軒傾倒煮好的茶水時，他聽見櫃檯外的客人們在議論「對面的店已經好幾天沒開門了」「女兒丟了誰有心思開店啊」

敘述完畢后，她臉色蒼白地坐在店內，安靜地聽著店長與同事店員的寬慰。呂立軒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他轉身繼續沉默地打掃衛生。

朱店長的女兒突然失蹤了。

同事店員縮了縮脖子，「我只是好奇，我們這次的新品又能火幾天。」

第三天，新格蘭的初雪關門閉店了。

新格蘭的初雪店長女兒失蹤這件事像是向池塘里丟了一個小石子，只泛起了輕微的漣漪，之後就恢復了平靜。對於這條街的人來說除了多了份談資外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過了一會兒，朱曉靜離開了。

「來人啊！！老闆娘暈過去了！！」

卷，太卷了！！同事店員忍不住在內心蹦出了這個流行名詞。

按照以往的慣例，她的反擊新品將會在今明到來，他不能鬆懈。

兩天後，新格蘭的初雪還是沒有推出新品。

「什麼？我天天在店裡，我怎麼不知道？」

「我們會儘力。」趙安良垂下眼睛，他又說了一遍，像是說給呂立軒又像是說給自己，「我們一定會儘力。」

……

「你們聽說了嗎？」

「那個小南失蹤了！」

呂立軒不記得那天她有沒有出現在櫃檯下，那天的客人太多了，他一直忙著製作奶茶，完全沒注意櫃檯旁那個小小的影子。他如實告知了趙安良。

「她的女兒不見了！！」

「不管能火幾天，顧客就是上帝。」和-圖-書店長說，「別浪費我們小呂的一番辛苦。」

呂立軒熟練地打出奶泡，小心地撒上了巧克力粉，而後蓋好杯蓋將它遞給了眼前的帥氣中學生——那位他最忠實的客人。這位中學男生像往常一樣面無表情地接過奶茶，轉身離開了。

他看了一眼對面，他對新格蘭的初雪的下一步動作沒有任何畏懼，他在心裏已經開始構想著下一個新品。

「這才幾天，人都瘦脫形了。」

「小南一直很乖——」她說，「她說作業寫完了。我當時在忙著店裡的生意，讓她就坐在後面看平板上的動畫片。我記得當時她還在那裡。有個外賣單子預定了18杯，我一直在忙著做奶茶，等到這單做好，我回頭看時，她已經不在那裡了。我以為她像往常一樣在門口玩，以往都是這樣。我當時沒有在意……」

……

「是你啊，呂立軒。」他喊出了他的名字，這次他總算不再像以往每次見面那樣滿臉怒意了。

……

同事店員說道：「新格蘭的初雪的老闆娘，出事了！！」

「怎麼了？」

呂立軒跑到了店門口，朱曉靜已經被熱心的群眾圍了起來。有人撥打了救護車。

「人類啊。」同事店員突然感嘆道。

幸好我們小呂是天才，才能這樣打得有來有回。說實話，她還真的有點期待朱店長之後的回擊。經過連日來打得如火如荼奶茶戰爭的歷練，同事店員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將呂立軒視作了牛逼無比的天降奇才，她自己也成為了一位奶茶品鑒高手。不管是自家的小萌桃還是對家新格蘭初雪，每一次品嘗新品，都讓她感悟頗多和*圖*書。現在，她對即將到來的未來挑戰充滿了興奮的好奇。

趙安良問道：「小姑娘過來是幹什麼呢？」

……

正低頭配料的店長毫不客氣地對同事店員的人生感悟做出了回應：「現在是我們的新品發售期，發表這種無意義的感嘆有意思嗎？客人都在櫃檯外等著呢。」

趙安良的眉頭緊鎖，他知道這位警察現在找到的線索恐怕也有限。

「我以後會做出你覺得好喝的奶茶的。」

在不久前，朱曉靜來過，她又像前幾次一樣點評了一番他的新品奶茶。聽著她表情認真的滔滔不絕，呂立軒卻彷彿藉由她的聲音聽到了其他的東西，那是變幻莫測又博大精深的美味之道，通過她的品味化為了一句句語言，在領悟的同時彷彿登上了一輛通往浩瀚無垠飲品宇宙的列車。

「真的是她。」

「啊？」

同事店員將餐巾紙遞給她，她接過後擦了擦眼睛，「結果就是她不見了。我哪兒都沒有找到她。監控顯示她那天7點鐘還在店門口，7點5分就不見了。」她的聲音變得極為酸澀，她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地面。

快點出招吧，朱店長！

店長來到呂立軒的身邊，「哎，她命太苦了。」

她已經報了警，雙腳走遍了這條街，到處張貼了尋人啟事，接下來能做的也只能是等待警察們的調查。

……

「做鬼臉。」

她的手很小。呂立軒懷疑她的手大約只有自己的三分之一大。她經常躡手躡腳地出現在櫃檯外，拉開自己的嘴做出一個很奇怪的怪表情。呂立軒不明白她這個動作的含義，有時他饒有興趣地看上幾眼，這個和*圖*書小女孩就像是收到鼓舞一般，做出更多可笑的表情。

人們高呼著涌了過去。

整個過程他看得清清楚楚。

小萌桃茶寮門外的客人們排隊又排得水泄不通。

就像是一陣風吹過，無影無蹤。

現在是小萌桃茶寮的回合，呂立軒剛剛開發出的新品正在大殺特殺的頭幾天。此刻外面有一個網紅主播正拿著自|拍桿念念有詞點評著這款新品。從主播臉上的笑容來看，呂立軒這次的新品又是一番大好評。在網紅主播離去前，同事店員聽到了他的最後一句話，「不知道對面的新格蘭的初雪又會出什麼新品呢，讓我們在未來拭目以待～！」

「這是不可能的！」每次小南都會把小紙杯里的奶茶喝得一滴都不剩。有時候她的小鼻子和嘴角也會沾上奶茶漬，小臉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花貓。

「朱店長的女兒，小南。」他說，「她能被找回來嗎？」

當他離開時，他拍了拍他的肩，「我都聽說了，你在這家店幹得很好。挺好的，好好乾吧。」

「太慘了啊。」

此刻的朱曉靜和過去他所知道的朱曉靜完全不一樣。她看起來像片脆弱的樹葉，蜷縮在座位上。他能看見她眼睛下青紫的毛細血管。

同事店員說：「我真沒想到，這場奶茶競爭竟然會是這個結局。」她低聲道，「這樣贏了真的一點都不高興啊。」

「她經常過來。」呂立軒說。

「你說啥？出啥事了？」店長吃驚道。

自這條街的奶茶戰爭打響之後，顧客們就呈現出了一種鐘擺的來回搖擺姿態，以雙方出新品的頻率左右晃動。

呂立軒放下手中的量杯，轉頭和-圖-書望向同事店員。

……

店長說話的同時，櫃檯收銀台前又是浩浩蕩蕩的長龍隊伍。不久前這種規模的隊伍還屬於對面那家新格蘭的初雪，在她的同事呂立軒研發出又一個新品后，這支隊伍就像是嗅到花蜜的蜂群般又飛了回來。

呂立軒抬起眼，他看見朱曉靜正向她的店走去，她走到店面前，彎下腰去拉外面的防盜捲簾門，還沒等她直起身。她的身體突然歪倒在一邊，然後整個人軟綿綿地癱倒在了地上。

經過呂立軒的分析，考慮到兩家的競爭關係，她可能是覺得她的可笑動作會幹擾到呂立軒的工作，從而降低奶茶的品質，這樣她的媽媽就能獲勝。呂立軒對小女孩的擾敵行為不置可否，有時閑下來時，他會拿出一個小紙杯，調製上一杯，趁人不注意遞給這個小女孩。

「哎，說得也是。」一個客人提高了聲音，「你看，說曹操曹操到，老闆娘過來了。」

「快救人啊！！！」

「請把你們知道的關於小南失蹤之前的事告訴我。」就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趙警官提出了要求。

呂立軒和店長都忙著手頭的事，沒有人接她的話。

每次看到這位中學生出現，呂立軒都會油然而生一種安心感。這意味著他的成品被認可，這意味著曾良材回歸后與他接觸的可能性又大大增加了。

「人類果然就是無藥可救喜新厭舊的生物啊。」同事店員嘆氣道。

警察們離開了。

她抬眼瞧著不遠處對面那家新格蘭的初雪。在小萌桃新品的再度衝擊下，那邊店口的顧客顯得有些寥寥。毋庸置疑，那位頗具才華的朱店長也將在不久後進行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