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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長街指著身旁那位長著圓圓的臉，和和氣氣的鬍子，大大方方的嘴巴的人說道。

「你修鍊的可是失傳已久的《嫁衣神功》？」

視山路為平地，化崎嶇為大道。

他說起話來，有時文縐縐的，卻又顯得十分謙虛，隨和。

小老頭微笑道：「世上記得我的人本來就不多，因為我本就無名。」

——而眼前這個小老頭的意思卻隱隱是想要收他為徒。

他並非是不能忍受居於人下，拜師學武。他一路修行過來，師父也拜了不少。

蘇微雲道：「賭注是什麼？」

小老頭正色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大儒書生那一套，我一直想學，卻未得其果。」

而且蘇微雲還能感受得到，小老頭也絕對不是一個驕傲得意，目空四海，妄自尊大的人。

於是蘇微雲拒絕了：「我覺得我慢慢修行進步，自力更生，未嘗也不是一件好事。就好比我的《嫁衣神功》，不是就讓我踏出了一條新路么？」

柳長街的語氣雖然平淡，但話中的意思卻令人吃驚——蘇微雲遭遇的危險居然都和眼前這位長相平平，貌不驚人的小老頭有關？

柳長街道：「想不到昔日化骨仙人的『化骨綿掌』也被你得去了。」

蘇微雲臉色一變。

柳長街大笑道：「妙就是妙，什麼黃絹幼婦，你難道還學到了書生那一套么？」

小老頭道：「翻閱古籍，偶有所得。」

但小老頭不一樣，他給蘇微雲的感覺就好像是玉匠看到了一塊璞玉，忍https://m.hetubook.com.com不住想要將璞玉雕琢成他想要的樣子，賦予其新的意義。

「你勝，即是你贏；他敗，即是我輸。」

柳長街一收往日閑散神情，鄭重其事地道：「我身旁這位就是青龍會的『龍鬚』大人，當初最早『發現』你的就是他。」

蘇微雲抬頭盯著小老頭，小老頭臉上掛著平和的微笑，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樣子。

蘇微雲忍不住發問了：「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柳長街手裡捏了把汗，說道：「不錯，他本沒有必要和你做這場賭的。」

跟在柳長街旁邊的人看起來普普通通，平淡無奇，他的身法也和他的人一樣普通，平實、老拙。

小老頭卻毫不動容，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個人只要踏上了江湖，擁有了名氣，就不能再退隱了。」

蘇微雲仔細回憶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白雲飄蕩之間，氣溫突然下降，變得有些莫名的寒冷。

小老頭忽地大聲說道：「你說了不算，我還需問他。蘇微雲，你答不答應？！」

蘇微雲提掌去迎，卻覺對方掌中綿綿軟軟，全不著力，但他的真氣卻始終不能攻進半分。

然後他便又將石子輕輕放回地面。

小老頭道：「你可知狼山上的朱雲？他武功本來不高，後來也是得我指點，傳給他了幾門佛門武學，才讓他有了今日成就的。」

他忽地微微一踏步，伸出手掌，一掌輕描淡寫地拍向蘇微雲。ｈtｔｐs://ｗｗw.heｔｕbｏｏk•ｃｏｍ.ｃｏm

蘇微雲吃了一驚，卻仍然搖頭。

——並且蘇微雲從柳長街的眼神中也感受到了：小老頭收徒絕對不止教授武藝這麼簡單，一定還會有其它的不為人說的原因。

從蘇微雲望見他們，方不過短短一會兒，兩人的身形便已站在了滿地白雲，悠悠落花之上。

蘇微雲尚不明白他舉動的意義，忽有一陣清風吹來，捲起片片花瓣。

準確地說，是石子化作的灰屑被一點一點地被風吹散，升上天空中去了。

山巔之間，冷風吹拂。

二人本來在遠處只是兩個不起眼的小點，可才兩、三個呼吸過去，便已漸漸分辨得出人影。

比如岳環山，岳環山收蘇微云為關門弟子，完完全全是在儘力地關心蘇微雲，教授他武功。

蘇微雲終於慢慢地道：「我自從很早以前拜過一個惡賭鬼師父之後，和人打賭就再也沒輸過。」

小老頭笑而不語，彎身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子，輕輕放在手裡掂了一掂。

小老頭哈哈一笑，並無半點自傲之色，而是態度溫和、誠懇地看向蘇微雲。

蘇微雲道：「我為何要與你賭？」

蘇微雲沉默半晌，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小老頭道：「天下武學，殊途同歸，哪有什麼派別之爭？龍爪大人，以你的見識說出此話，未免教人小瞧於你了。」

「我少年時候，也曾遭遇過與他們相同的境遇。」

他憑什麼敢收蘇微云為徒？又為什麼要收蘇微云為徒？

柳長街難得地恭維和圖書了小老頭兩句。

但這一次，蘇微雲卻覺得不同。

小老頭看蘇微雲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人」，而像是在「觀玉」。

柳長街又道：「可是不論怎樣，蘇微雲總是該好好銘記住你的，要不是你，他也不會三番五次地身陷危境，生死一線。」

若非他衣著的質地極佳，渾身收拾得很乾凈整齊，蘇微雲一定會把他當作哪家大戶的管家老爺。

小老頭道：「你若贏了，我送你一門絕世武學，外加我麾下三位高手作你的僕從；你若輸了，便隨我去海外，潛心練武。」

柳長街正色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武學門派之爭自無大意，然而人卻是有分門別類的。」

他覺得小老頭並不是如以往的那些師父們一樣，簡簡單單地收徒習武而已。

小老頭道：「我與你不同。」

小老頭道：「我還曾點撥過一人，他的天賦也很高。而且我聽說他本要殺你。」

一個人本就該把自己當作是小人物，然後謙虛求教，誠心問師，這樣才能學到更多的東西。

蘇微雲道：「你說的是誰？」

小老頭的手掌縮回袖中，又恢復了那副平常模樣。

「我是從一開始，就一次都沒有輸過！」

柳長街道：「你讀的書多，會的武功也多。換作是我，就不能一口叫出《嫁衣神功》的名字來。」

蘇微雲道：「狄青麟？」

「引你入青龍會，將你送到『七月十五』分舵中去的，嚴格來說也是他。」

蘇微雲只是靜靜地等候著，那二人便以一種駭人聽聞，恐怖www.hetubook.com.com莫名的速度飛掠而上。

再過少時，蘇微雲便看清楚來人的隱約輪廓，知道是柳長街前來。

柳長街緩緩說道：「江山未改，本性不移！」

他實在不記得見過這個人。

因為這個人實在很普通。他的表情很老實，眼神亦不凌厲，穿的衣服還是那種很老氣的舊款式，活脫脫就是個普通至極的小老頭而已。

那石子竟也被捲走了。

「所以你答應我的賭約，一點也不會吃虧。我從來也不會佔別人的便宜。」

他開口竟是向蘇微雲拋出了邀請，邀請他來跟隨自己學武。

「你若跟著我練武，不出十年，天下可堪與你匹敵者，寥寥數人而已。」

山巔。

小老頭道：「人總是懂得變通的。」

小老頭一笑，淡然道：「我只是想讓你明白，你雖踏出了自己的道路，可比起有名師指點的人，還是會有差距的。」

小老頭想了想，指著遠方道：「我聽說狼山上的人受麻草所困，而你想拯救他們的心靈，是不是？」

他究竟有什麼目的？

幾乎讓人無法理解，這樣一位謙和的長者怎麼會把大雷神金開甲嚇跑？

「那麼我向你保證，你接下我的賭約，無論輸贏，我都幫你救回他們！」

不等蘇微雲回答，小老頭又讚歎道：「非枯非榮，似死還生。藏真氣于虛空，納內力于無形……」

他只是與蘇微雲輕輕過了一掌，竟然便道出了蘇微雲的功法來歷。

山路不易，愈往上走，愈是如此。

「你還記得他么？」

小老頭用一雙如古井深邃的眼和-圖-書睛打量著蘇微雲，過了半晌，才慢慢說道：「果然是奇功奇人。」

但偏偏速度卻是奇快無比，超乎想象。

「黃絹幼婦，堪稱絕妙！」

柳長街笑道：「你看看，蘇微雲居然記不起你是誰了，看來你活得確實很成功。」

小老頭又嘆息道：「我向來不願勉強別人，但這一次我卻想和你打個賭，如何？」

——蘇微雲縱然現在功力未復，他的武功修為也並不算低，就連一代梟雄歸東景也敗在他的手下。

柳長街道：「難怪你打算隱去海外，原來是中原的武學已被你學得差不多了。」

蘇微雲緩緩道：「你不妨說一說怎麼個賭法。」

好在柳長街先開口了：「龍鬚大人，難道你看不出他的武功自成一路，跟你全然不是一個派別的么？」

小老頭不答，只是又問道：「蘇微雲，你可願意隨我去海外修行？」

蘇微雲思索了許久，才說道：「你有什麼可教我的？」

小老頭說得風輕雲淡，可這番話卻足以驚世駭俗。

蘇微雲道：「你有辦法？」

小老頭道：「正是他。他本就打算致你于死地，所以你就算不和我打這個賭，與他之間還是註定會有一戰。」

這個賭約，的確是讓蘇微雲沒有任何吃虧的地方。

那小老頭沒有用力，不過是掂了掂而已，竟然就將一枚石子摧毀至粉，這是何等強悍的掌勁？！

二人手掌只是稍稍一觸，便又分開。

「昔年卧龍諸葛，隱居山崗，過了許多平靜年日，還是被劉備三顧茅廬請將出來。有些人，想逃也是逃不掉的。」